第一百章:陣中界
非黑非白的空間彷彿無窮無盡,凌雲沿著交界線往前方疾行,速度越來越快。
自從恢復記憶之後,凌雲還從沒有像現在這麼認真細緻地觀察體內精神力的運轉,一是沒時間,二是一連串的事情已經讓他心煩意亂,尤其是自己身世的問題,像是一塊陰雲沉沉地壓在心底,令他無比憋悶,以至於第一道環脈是怎麼激活的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時體內的精神力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狀態,氣海漩渦緩緩轉動,一股精神力量沿著激活的天地雙脈不停運轉,絲毫不需要凌雲的干涉,彷彿繞著太陽運轉的行星一般,有其特定的速度,每一次奔行,就有精神力量傳導到尚未激活的力脈雙足的位置,隨即,身體就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前猛衝。
這就是輕功的由來吧?力脈還沒激活就能以這種速度前進,若是力脈激活之後那豈不就真的能飛檐走壁了?
精神力量每過一個穴位,肌膚中相應的位置就會出現一種詭異的感覺,彷彿毛孔張開呼吸一般,隨即一股極為微弱的氣體就隨著穴位進入脈絡,當氣體與脈絡合而為一的同時,凌雲能清楚地感應到這股氣體的味道。
渾厚,沉重,穩定,就好像大地。
這就是天地元氣嗎?感覺與精神力量格格不入啊,不過為什麼精神力量會自主運行?雲裳給我的那張脈絡詳解里似乎並沒有提到這種情況。或許這和我激活環脈有關?
凌雲眼睛一縮,單調的分界線在前方終於出現了一些變化。
一座巨門拔地而起,突兀地站在分界線中央,代表著門的位置空無一物,往門內看去與看分界線外的空間一模一樣,凌雲站在門邊,手試探地摸了摸,發覺這裡並不存在空氣牆。
雖然看起來平靜無波,但是卻隱隱有一種壓抑的感覺,令人根本不想踏入這道石門半步。
凌雲心裡有點猶豫,可惜的是老天並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幾聲碎響,四面八方的怪獸雕像突然冒出道道白光,一股股淡綠氣體從雕像中衝出,隨即被白光蒸發成縷縷白煙,數道黑影從四面八方沒有半分徵兆地現出身來。
「孩子,遊玩的時間到了,該回去回答問題了。」
蒼老的聲音說著蹩腳的炎黃語,內容卻並不像他的語氣這般搞笑。
凌雲心底一沉,連環顧的動作都沒有,一蹴地,身形徑直撲進門去。
「站住!」
一聲低喝,當先一名黑袍人手掌前伸,猛地張開,圍繞著巨門之前憑空升起一層閃爍著聖光光點的壁障,看起來堅不可摧。
「給我破!」
凌雲身體尚在空中,一拳挾著淡紫光芒轟在光暗壁障之上,雙方接觸的瞬間,聖光壁障徑直被轟出一個大洞,緊接著身軀沒有半分阻礙越過壁障消失在石門內。說也奇怪,凌雲身形越過石門的瞬間,彷彿直接被空間吞噬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群黑袍人對於凌雲衝破壁障似乎沒有什麼表示,當先黑袍人收回手掌,那面破了一個大洞的聖光壁障崩為漫天光暗光點。
「這個少年的精神力量就像惡魔,與聖光力量完全不同。」
「長老,接下來怎麼做?」
當先黑袍人沉聲道:「看看這個孩子有什麼令我們驚訝的表現吧,走。」
一群黑袍人隨之走入石門,與之前凌雲消失如出一轍,徑直被石門內的空間吞噬。
熟悉的黑暗感覺,就連打著轉沉入深淵的那種感覺也是極為相似。
凌雲知道,這種飛速下沉的感覺並不是自己真的在墜落,而是意識被某種力量拉進幻覺的感覺,這是之前秋雲裳在幻覺中告訴他的。
也就是說石門後面就是另一層幻覺嗎?
雙眼一黯,隨即四周一亮,凌雲不禁拿手擋往眼睛環顧四周。
這是什麼鬼地方?
視野所及,這是一個灰濛濛的世界,彷彿站在濃霧當中,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彷彿一面玻璃反面的污漬,無論從正面怎麼擦拭也無法改變污濁的鏡面一般。
真的是幻覺?
凌雲抬頭四顧,驀然,一直隱在心底的那股召喚之意如同山洪爆發一般,從一點轟然炸成一個太陽,清明的思緒在千分之一秒不到的時間就陷入混亂,隨即一點點附合到那炸開的那個太陽上,最終,太陽凝成那一道道緩緩波動著的召喚。
緊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無感,空洞,平靜無波的瞳孔深處隱約可見一道道橫豎紋拼成一幅亂七八糟的巨大圖像。凌雲站立良久,倏然轉頭看向某個方向,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這是一個與迷霧完全不同的世界,溪流淙淙,松濤陣陣,一群黑袍人站在溪邊靜靜地看著前方。
「嗯?他發現我們了?」
領頭的黑袍人微微躊躇,沉聲道:「不可能,就算是教皇,在不知道大陣生路之前也不可能看透迷霧,剛才可能是個巧合。」
「他開始前進了,我們跟上。」
僵硬的身軀動作,彷彿幾年沒有上潤滑油的機器,每一步都艱澀無比,卻又極為迅速,在迷霧空間中拉出長長的一道影子。
「上帝!這不可能!他居然沒有觸動任何禁制?」
領頭的黑袍人前進的身軀也是頓了頓:「也許這就是教皇的理由。」
凌雲僵硬的動作陡然停頓,嘴角僵硬地扯出一個弧度,一腳踏向左邊方向。
一步踏出,驀然,灰濛濛的空間颳起了風。
風來得極為詭異,初始只是淡淡微風,不過一秒時間就演變為狂風,瘋狂捲動間陣陣鬼哭神號的嘯音將整個空間籠罩其下。
風的哀嘯音越來越瘋狂在達到最高點時卻陡然靜默,彷彿一台放著音樂的CD突然斷電一般,沒有任何徵兆地靜寂無聲,一股無所不在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令人幾乎喘不過氣。驀然,迷霧深處,一聲聲悠遠而詭異的嘯音衝天而起,整個天地彷彿人類的心臟狠狠地搏動了一下。
嘯音連綿不絕,每一次音波波峰都帶起天地顫抖,不知不覺就與人的心跳韻律合而為一,隨著嘯音的急促,鬼哭神號的聲音再度席捲,伴隨著整個天地越來越快的震動,引動著心臟搏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
「上帝!他觸發了音波陷阱!」
「就是當年一口氣令一百多位審判者蒙上帝感召的音波陷阱?」
「上帝!」
一群黑衣人站在森林間面面相覷,眾人集體的心跳聲極為清晰,一股慌亂而恐怖的氣氛瀰漫開來,剛才還說凌雲沒有觸髮禁制呢,這一轉眼就來了,而且一來就是極端要命的禁制。
「別慌!」領頭的黑袍人沉聲喝道:「越慌死得越快,現在還沒到被上帝召回的時候,我們在生路上,音波的力量沒有那麼可怕,用信仰之力,把音波排斥出去!」
說罷,黑袍人雙手平伸,一股光暗聖光猛地耀出,以身作物,從頭到腳化為一個聖光十字的形狀,一干黑袍人也知道事情緊急,雙手平托,一道道聖光衝天而起,以領頭黑袍人的十字架為中心,形成一道光之壁障,彌撒一般的聲音匯聚成一股極為排外的洪流在光之壁障內不斷積聚,經由經由中心十字的引導徑直轉為一股極為詭異的,閃爍著淡淡七彩光芒的力量將壁障內的眾人覆蓋其下。
與此同時,觸發音波陷阱的始作俑者卻彷彿沒事人一般,晃動著僵硬的身軀往灰霧深處行去,從凌雲胸口處冒出的細紋覆蓋全身,席捲空間的音波根本影響不到他分毫,肉眼可以看見圍繞四周的空間彷彿防彈玻璃一般被音波擊出一條條裂隙,隨後又以極快的速度修復,隨著腳步加快,身形一閃,徑直消失在這片迷霧天地中。而位於森林中的眾黑袍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灰霧空間里翻天覆地,鬼哭神號,而這裡仍舊是風清雲淡,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但音波卻是直接響在人心,彌撒的聲音已經演變成頌唱,所有黑袍人身上都覆著一層亮到極致的暗甲將那些詭異的音波頻率勉強阻隔在外。
也只是勉強而已,他們用的辦法可以說是笨方法,就是強行與音波硬碰硬,用另一種聲音壓過音波,不可否認,對於他們所處的位置來說這是很正確的一個選擇。
這個位於聖地深淵底部的大陣一共有三層,最外表一層就是凌雲初時頻頻陷入幻覺的一層,只有意志絕對堅定的人才能夠從中脫身而出,否則只會被無盡的夢魘纏繞,直至死亡。
第二層就是巨門后這一層,也就是這一層擋了梵蒂岡無數年,第一位帶著光暗審判團的教皇只不過在第二層陣中行了大約兩百米就全軍覆沒,僅剩教皇與光暗審判長老勉強脫身。
直到當代教皇之前,沒有人任何人能夠突破大陣,因為這一層陣法實在太過詭異,其中隱藏的死亡陷阱數量之多,力量之詭,足以讓任何人絕望。
生路,這就是現任教皇不知用什麼法子探出來的路,可以穿過無數死亡陷阱直達第三層,生路上沒有陷阱,大陣里的陷阱也基本影響不到生路上來,當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現在的音波陷阱,它的傳遞是無視空間的,不過經過生路的削弱,威力卻是減少了許多。
鬼哭神號的音波越來越快,如數千面鼓點齊鳴,連帶著整個空間也在瘋狂顫抖,隨著鼓點越密,驀然,咔嚓一聲。
風清雲淡的天空陡然炸開一個不規則的圓洞,圓洞之後就是那灰濛濛的天空,幾乎圓洞出現的瞬間,音波陡然較之原來強大了數倍,數十位黑袍人構成的光之壁障沒有半分阻礙地直接湮滅。
一聲悶哼,鮮血飛濺,站在外圍的一名黑袍人一聲不吭軟倒在地,其它黑袍人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嘶啞著嗓子不斷地吼出一聲聲頌唱之音,但見十字與音波的交界處,無數個黑色小洞不斷旋轉著出現,又湮滅,每湮滅一次,圍繞眾人身上的七彩光芒就黯淡一分。
眼見七彩光芒黯淡無光時,驀然,一如出現時的無端,一聲彷彿萬鼓齊鳴的炸響之後,所有音波消逝得無影無蹤。幾乎同時,頌唱的聲音一滯,構成中心的十字崩為光點,領頭黑袍人一陣搖晃,數滴鮮血從頭罩中滴落地面。
其它黑袍人則更為不濟,齊齊軟倒在地,能站著的不到四人。
一番救治之後。
「有三位已蒙上帝召喚……」
「三位……」黑袍老者下意識摸了把冷汗。幸虧眾人是在生路上,若是尾隨那個少年,估計已經沒有活著的,包括自己在內。
「那個傢伙呢?」
一位黑袍人低聲道:「已經消失了。」
「消失了?看來他早有預謀,居然能夠看到大陣軌跡,怪不得教皇如此看重,看來第三層中隱藏的最後秘密今天有望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