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光與影
同樣的夜色，同樣的撒哈拉大沙漠，不同的人。
皮爾默默地坐在火堆旁邊，慘白沒有任何色彩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手裡的黑色殘片。
每一次只要凝視著它，皮爾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彷彿有個滑膩冰涼的東西沿著眼睛滑進了自己的心裡。
直覺在觸摸到這東西的瞬間就告訴他，這玩意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它裡面蘊藏著可怕的邪惡。
不過，潛意識又在強迫著自己，想弄清楚這黑色殘片的來頭。
皮爾不明白這種潛意識是怎麼來的，不過，他的主觀意識足夠強大，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心靈，要知道，任何一位能夠修成星空占卜術的都是吉普賽人中千年難遇的天才，心靈的堅韌程度足以傲視整個第三世界的人類。正因如此，他更想弄清楚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試過用星空占卜術來觀察黑色殘片的本源，然而，事實讓他無比震驚。
這是有生第二次，他用星空占卜術完全無法看透過去的東西。
不是看不透，而是這個過去交織得太多太多，幾乎與整個星空都交織在了一起，想要返本溯源，按皮爾自己的估計，這需要大概數百年的時間才能勉強看到它的數分完整過去。
第一次，是在炎黃國用星空占卜術占卜克萊德爾所說的那個炎黃小子，凌雲。
火堆邊，沙狼默默地盯著火舌發獃，手裡無意識地撫摸著脖子上的吊墜，金絲眼鏡在計劃著接下來的行程，吳老頭則和路西菲爾在另一邊給成不敗治傷。
顯然，成不敗的情況很不錯，原本慘白的臉色已經恢復了一些血色。
路西菲爾拍了拍手，走到皮爾身邊坐下。
「老皮，怎麼樣？有什麼說法嗎？」
對於老皮這個稱呼，皮爾實在無力吐槽，他很想告訴路西菲爾，咱們西方人的名字和東方人的名字是不同的，皮爾只是我的名，不是我的姓，你要叫得叫我薩羅斯，或者叫我老薩。
不過，顯然路西菲爾對於老皮這個稱呼很感興趣，於是乎，皮爾也就沉默了。
緩緩將黑色殘片放下，皮爾沉聲道：「路西菲爾，這東西隱藏著巨大的邪惡，這種邪惡不是聖經裡面的那種所謂的邪惡，而是類似於最為原始的邪惡。」
路西菲爾皺著眉頭瞥了眼沙堆上的黑色殘片，看著它，他總有種詭異的錯覺，彷彿有無數黑色的液體從黑色殘片中滲出，然後沿著沙粒蔓延。
「這玩意好像是聖堂的所謂聖物，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所信仰的，能有什麼好東西。不過……這玩意裡面隱藏的那種味道，讓我有種隱約熟悉的感覺……」
隱約熟悉的感覺？
皮爾微皺眉頭，剛想開口，倏然，他只感覺靈覺猛地一縮，一種無比詭異無比恐懼的氣息轟然降臨。
彷彿行走在黯無天日的大地上，傾聽著大地深處復甦過來的某種邪惡低吼一般，靈覺感覺中，他聽到了大地深處傳來的模糊低語。
你的雙眼……張開了……
所有的眼睛都緊閉著，而你，是第一雙張開的眼……
誰？是誰在說話？
皮爾的靈覺縮成一團在嘶吼，然而，那個詭異沉悶又帶著迴響的聲音仍舊在緩緩回蕩。
凝視深淵吧，孩子，凝視這個星球最偉大的存在……
道路已經打開，來吧……走向通往力量之路，我們的命運將合而為一。
是你？黑色殘片中隱藏著的邪惡？
光明所至的地方必將投下陰影，孩子，光與影永遠都是一體的，凝視你真實的內心吧。
似是真理又似真相的一句話瞬間衝擊到了皮爾的靈覺，他猛地一怔，隨即喃喃低語。
「光明所至的地方必將投下陰影？」
「光明所至的地方必將投下陰影……」
「是的，沒有光明，何來陰影，這也許就是東方哲學陰陽理論的最佳詮釋了吧，這是我們西方哲學唯一論所無法達到的高度……」
就在他心滿意足的時候，不知不覺，一縷縷黑暗在飛速蔓延，彷彿一張深淵巨口張開了嘴要將之吞下……
倏然，一隻詭異的幽黑手臂猛地穿透虛空，一把扣住皮爾的靈覺，將之狠狠扯了出來。
靈覺感受刺激，瞬間歸位，同時，那堅韌的靈識一同回歸，皮爾猛地打了個寒噤，霍然睜開雙眼。
幾乎所有人都圍在自己身邊，一臉謹慎地看著自己，而路西菲爾的一隻手正按在自己的眉心。
「皮爾！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路西菲爾眯著眼緊盯著皮爾，沉聲道：「你突然就低聲呢喃著什麼光明所至的地方必將投下陰影……然後，你的身體里就湧出一股令我非常厭惡的氣息！」
皮爾猛地低頭看向沙堆上的黑色殘片，就在靈覺剛剛脫離出來的有些恍惚的瞬間，他看到了一幕恐怖的景象。
但見眼前黑色殘片陡然綻出一圈飛速擴大的虛空漩渦，至黯間帶著詭異瑰麗的光影在其中閃爍，彷彿立於蒼茫宇宙中凝視星河，而殘片正中，那幽黑至黯又不知通往何方的漩渦就彷彿宇宙黑洞，當他凝視那黑洞時，陡然，其至深處猛地睜開了無數雙極為詭異的眼睛。
他看不到臉，只有無數雙彷彿蛇一般的瞳孔在盯著自己，一種難以言狀的詭異冰冷穿透了虛空盯著自己。
「F···K！」
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平常心的皮爾彷彿見了鬼一般身軀猛地一彈，閃出兩米遠，然後彷彿身上沾了無數螞蟥一般，狠狠地揉搓著全身，一邊揉搓一邊脫口而出。
「路西菲爾，快把這黑色殘片收起來，最好是收到你那詭異的另一維度空間里去，這東西……不能碰！！絕對不能！」
「不……等等……」
皮爾猛地一個激靈，幾乎場中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感覺到了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
彷彿，大地深處，有一雙不知何等存在的生物睜開了眼，凝視著每個人的心靈。
幾乎同時。
教皇車隊整齊划拉地在沙漠上扯出一溜沙塵，所有車同一時間停下，所有人全都閃出車，每名光暗審判者身上都爆出聖光的氣息。
「上帝！那是什麼？」
「如此純粹，如此可怕！」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惡魔？」
「這是地獄的凝視！」
另一邊，聖堂的鮮血議會團，所有成員這一刻都匍匐在地，唯有一名年輕人默默地凝視遠方。
順著他的視線，來到撒哈拉之眼，沿著黃泉入幽道下沉……
一路下沉……
黑暗腐蝕穿透了維度空間，將黃泉入幽道拖入了屬於它的的維度空間。
在這無邊至黯中，只有黃泉入幽道閃爍著與黑暗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黑芒……以及……
黑暗中的那一盞弱如燭光的燈火。
然而，這一點燈火，卻彷彿燈塔。
名為希望的燈塔！
愛德華高舉著十字架，聖潔的聖光光點環繞四方，驅走了無邊黑暗，然而，此時的愛德華臉色煞白，彷彿久病未愈，即將離世的病人一般，他不敢閉眼，又不敢凝視這無邊黑暗，只能死死地盯著十字架上的聖光，以及那個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
自從隨著亞當踏入這片詭異而可怕的空間，一開始，他就能感覺到黑暗虛空中，有某種東西在盯著自己。
隨著黑暗中越來越深入，那種感覺越來越清晰，甚至，他的內心中開始出現了詭異的低聲呢喃，彷彿惡魔的低語。
再之後，不再是低語，而是似真亦幻的無數恐怖景像！
有的時候，彷彿置身在一座無比宏偉的廢墟之城中，這座城矗立在冰冷的大洋底下，他在這座廢墟間孤獨地行進，四周都是瘋狂舞動的詭異觸鬚，遠處的城市上空，甚至還有數根無比巨大的觸鬚橫貫大洋，貫入地殼。
有時，彷彿置身於一片黑暗虛空中，上下四方，都有無數雙恐怖的眼睛盯著自己。
有時，又彷彿站在一片廢棄的大地上，看著滿世界都是瘋狂舞動的觸鬚，以及滿世界瘋狂蠕動的血肉，這些血肉漸漸匯聚成一個大到覆蓋天際的恐怖巨獸。
「光明……請護佑我，遠離邪惡，遠離黑暗……」
愛德華顫抖著嘴唇不停呢喃著，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十字架。
因為，他怕自己真的會被那些無比絕望無比可怕的景像擊潰。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並非所有墮落者都迷失了自我。
而是，這種可怕，以人的心智，太難抗衡！
「愛德華主教，這就算是你的歷練吧，當你能夠面對這種最原始的邪惡時，你就能站在那個位置上，面對這個世界所有信仰JD教的教徒了！」
亞當淡淡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他手中的聖經無風自動，嘩拉拉地捲動著，每卷過一頁，上方都會浮現出一枚充滿光明的符文，隨著頁面翻過，符文就會化為一圈光環籠罩兩人周身，這些符文所化的聖光脈所過之處，連兩人的衣服紋理處都殘留著閃爍的聖光光紋。
而正是這些聖光光紋，保護著愛德華不至於在如此近距離面對這個星球最原始邪惡時理智不崩潰。
「主教，做好心理準備，面對這個世界最原始的邪惡吧，我們……快到了！」
幾乎這句話說完的瞬間……
陡然，無邊至黯的深淵底下至深處，無數股如煙如墨的黑氣衝天而起，隨之，睜開了一雙巨大的眼睛和無數雙小眼。
那眼睛巨大到何等程度？
即使如此遠的距離下，這雙巨眼的巨大豎瞳，就彷彿在兩人的腳下不遠處綻開，連瞳孔最細微的變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在這雙巨瞳的正中央，虛空盤腿坐著一名枯瘦老僧。
它緩緩抬眼，看著上方遙遠處的一點光明，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來了……」
「你們……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
「這裡，是我的國度！」
「這裡……是過去，現在，將來！」
「靠近吧，目睹這個世界最偉大的真相。」
「最偉大的存在！」
「潮汐將至……來面對……」
「你們最可悲的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