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魔影
滿室異香，步步生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陷入混亂的異能者們很快就發現隨著隱在四壁內部的粘稠液體衝出來化為淡雅黃色氣體之後，異像頻生。
他們每踏出的一步，都彷彿在空氣中印下了一朵盛開的蓮花，這些蓮花完全是由散發著異香的氣體構成，一眼看去，滿室蓮花。
絡腮鬍子與道夫也是大吃一驚，儘管他們早已做好了應對各種匪夷所思境況的準備，卻沒想到自己面對的竟然是這麼一幕極其神異的畫面。
氣體氤氳四方，整個空室雲煙浩渺，如立雲端，隨著每個人的步伐，朵朵蓮花盛開雲間，當真如同東方神話故事中的瑤池仙境。
雖然震驚非小，不過，一眾異能者畢竟見識非同尋常，短暫的驚慌之後立時就平復心神，一個個都拿眼睛看向絡腮鬍子和道夫。
道夫定了定心神，沉聲道：「這是意料之中的變化，畢竟是一座維持了無數歲月的大陣，破之，必有異像，醫生，你用異能探一探，我懷疑那些液體在遇到空氣時就會氣化，是某種高濃縮物質，如果真是這樣，就趕緊用你的異能控制那些沒有氣化的液體，然後就趕緊撤回去。」
道夫正自說著，倏然，臉色一變，之後，再變！
臉色由白轉青，原本沉穩的眸子變得散亂，一股凝若實質的惶急掩之不住地逸出，他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擠出一層細密冷汗，整個身軀也在微微顫抖。
絡腮鬍子一直在他身邊，對他的變化了如指掌，見狀心下也是一緊，彷彿吊在了半空，低聲道：「怎麼了？道夫？」
「得得得……」道夫勉強開口，牙關打戰的聲音就逸了出來：「不……不……不妙……」
話音未落，突然一名異能者失聲驚呼。
「你們看！」
眾人循指看去，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覷。
他指的方向正是盤坐在空室正中的那具第二紀元人類屍體，他一如眾人之前所見的模樣沒有半分改變，唯一有所變化的就是……
那張臉上殘餘的兩行金色淚痕。
一具死了不知幾千萬年的屍體，還活著是不可能的，以偵察為主要目標的異能者們如果連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早就被開除異能籍了。
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流淚？
為何流淚？
再聯想到第二紀元乃佛教源頭，佛見眾生流淚……
一股不祥的感覺沒來由身騰而起。
緊隨其後，又是一聲驚叫。
這一下，眾人不用看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上一秒還散著淡雅黃光異香撲鼻的氤氳氣體倏然從底層往上變黑，眾人踩動時散出的淡雅清蓮也變成清中帶黑的蓮花，隨著黑色蔓延，蓮花也在飛速變黑。
眾人連跑的念頭還沒來得及興起，整片空室，連同原本還散著淡淡金光的石洞四壁，都漆黑一片，恍如暴雨將至，墨黑翻滾的陰雲。
或許是他們心底還捨不得近在咫尺的大富貴，所以，直至此時，道夫才抖抖索索地叫道：「快……快逃！」
話音未落，倏然，整個地面都猛地顫抖了一下，噼啪碎響從向下的石洞中衝天而起，如爆竹聲響連綿不絕，一股死寂蒼涼卻又帶著極其詭異極其邪惡的……悲憫？
是的，在感受到這股氣息的瞬間，所有人的心裡感受到那邪惡至極的氣息的同時，卻也有一念悲憫的明悟！
但！不管那是邪惡還是佛家的悲憫大願，總之，這玩意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是要命的！
面臨危險，被貪婪沖昏腦袋的眾人終於恢復了一線清明，一聲喊，轉身就跑。
道夫是跑得最快的那個人，他比眾人更加清楚導致空室異像的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正是發現了這片廢墟底下潛藏著龐大生命源的人，在那粘稠液體爆發出來，大陣短暫停止，崩壞的過程中，遮在表層的面紗終於消失，他的異能也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地底深處有一頭巨大得難以形容的東西……蘇醒了過來。
那是什麼東西他根本不知道，只知道一件事。
這東西，非常非常可怕！強大到自己的異能連靠近窺探都不行，他有種直覺，一旦自己的異能靠得太近，立時就會連人帶著異能被吞噬殆盡。
這源自他那東西的可怕直覺的隱約認知－－他的異能能夠感知到任何生物的本能直覺，這使得他甚至能夠通過異能與動物植物進行簡單的交談。
那直覺是……飢餓與毀滅！
毀滅另說，飢餓就相當可怕了！
這片廢墟里除了自己這群異能者之外還有其它的生物嗎？沒有！所以，我們是食物？
所以，這就是那東西甫蘇醒，就延伸出無數道如煙似墨破開層層淡金阻礙湧向我們位置的東西，就是來吃掉我們的？
因為太過恐懼，道夫的思維已經有些混亂了，百忙中轉頭一看，卻見絡腮鬍子還站在原地，他不禁大叫道：「醫生！你做什麼？還不跑？」
絡腮鬍子咬著牙艱難地控制著自己的異能。
他在做最後的努力！
一隻眼閃過的是生命價值，另一隻眼閃過的是無窮財富。
他想一手抓！
我全都要！
終於，眼前金光一閃，如破開層層黑霧的那縷金色陽光，一小團如同水銀一般緩緩滾動的金色粘稠液體被一層特殊的血色波動包裹著衝出黑雲。
成功了！
二話不說，絡腮鬍子扯著金色液體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抬頭看向道夫。
「道夫！這一趟，我要多分一成！加上之前的一成，我要額外三成份額！」
他一邊叫著一邊緊張地盯著道夫的臉色，坦白說，他怕道夫拒絕。
但是，他倏然頓住了嘴。
因為他隔著氤氳四方的黑霧隱約看到了道夫的臉色。
他轉頭回望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極為詭異。
這種表情他見過。
在他帶著醫學院學生在一座廢棄古堡中鍛煉膽氣時，偶然遇到靈異事件時，那名學生的表情就與當前道夫的表情一模一樣。
驚恐、混亂、未知、絕望等等難以言述的複雜思緒在這一刻都清晰地在道夫臉上、眸子間倒映出來，以至於他的身軀都如篩糠般抖動著，他沒有說什麼話，只是轉過頭去，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躥進了迷霧當中。
那最後一眼的含義，絡腮鬍子沒來由地明白了。
而在這一刻，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錢，什麼時候都可以賺，命卻只有一條。
都說人在面臨生死之際，會爆發出極大潛能，絡腮鬍子非常清楚，能讓道夫怕成那個樣子自己背後毫無疑問出現了大麻煩，不管那麻煩是什麼，都是要命的。
所以，他沒有回頭，思維在這一刻陷入了飛速運轉中，就連外界的空間在這一刻似乎都變成了慢動作一般。
然後他做了一個動作，用異能將那團粘稠的液體死死地扯回胸口。
是的，在這極短暫的時間裡，他想了非常多的事，比如說這被自己異能破開的大陣所存在的原因以及身後可能存在的某種災難性的東西。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如果死亡的機率是一萬分，那這團淡金液體就是生還的那萬分之一的機率。
雖然小到幾乎不計，但是……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
幾乎在他將粘稠液體扯回胸前的瞬間，倏然，背後一黯，一片漆黑在烏雲中蜿蜒而至，腳下一緊，整個人就被漆黑蜿蜒的不知名物體直接扯入黑暗中，再無聲息。
「那個白痴！」
道夫忍不住給絡腮鬍子下了一個評語。
這天底下還有比那傢伙更白痴的存在嗎？在那要命的時候居然還念念不忘你的錢？
至於他的結局……
道夫用屁股想都知道，絕對死了。
眾人都跑出那間空室，只有他一個人還留在原地，當自己回頭看去的時候就看到四壁陰雲稀薄處，有無數如根須一般的陰影沿著四壁瘋狂生長探出，而空室聯接著的那個向下的地洞中陰雲翻翻滾滾處竟然隱約凝聚成一張奇詭無比的巨臉從深處往空室探來。
醫生死定了！
那我呢？
我絕不會死！
絕不會死在這裡！
聽著身後時不時就傳來的驚叫與下一瞬就戛然而止只餘眾人奔跑腳步的死寂，道夫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他怕一回頭就再也跑不動了，也怕一回頭就再也跑不過其它的人了。
他心中一直在默默倒數。
五……
四……
三……
一直緊跟在道夫身邊的是一位頭髮五顏六色的嬉皮士，他不停地怪叫著其它人的名字，當然，得到的只有死寂的迴音與死寂的身後。
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被身後吞噬了一般，他同樣不敢回頭。
隨著他最好的朋友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叫后，他忍不住怪叫道：「道夫……他們死了嗎？該死的，我們死定了……死定了！道夫……你不是最有辦法的嗎？快想辦法啊！我們要死了！」
道夫滿頭汗水汩汩而下，順著脖頸滲入胸膛。
冰冷！
如死神的鐮刀劃過胸口。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身後死神鐮刀已經摸到了後背。
百忙中估算了一下距離，又抬頭看了眼已經不再莊嚴的地洞前方，道夫一咬牙，道：「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
嬉皮士連聲怪叫道：「那快用出來啊！我對於死亡與腐朽的味道感知特彆強烈，這是我的異能，我已經能感覺到我們身後彷彿有一個星球那麼大的腐朽與死亡壓過來了啊……啊……」
「是的！我也能感覺到，而且我還能感覺到，每當一個人消失，那東西的速度就會變慢一分，眼下只有拖延一下那東西的速度，我們才能跑出去！」
嬉皮士臉上表情一僵，眸子瞬間就瞪圓了，霍然轉頭看向道夫，幾乎同時，道夫從腰間拔出第三世界專用槍，對著洛卡的大腿就是一槍。
「洛卡，我會記得你的恩情的！」
「你……啊……道夫！你這G娘養的婊子！」
大腿被第三世界的槍彈開了一個大洞，洛卡幾乎瞬間就打著橫趴到地上去了，他抬頭，雙眼血紅，盯著道夫沒入陰雲中的背影切齒咒罵著，用盡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詞。
但是，他還是不想死，他想活著。
於是，他用盡全力用手扒拉著地面往前瘋狂爬動。
然而……
心中忽有所感，他猛地回頭……
「道夫……我詛咒你……啊……別靠近我……滾開……上帝啊…救我……啊……」
耳中傳來洛卡戛然而止的慘叫，道夫心弦已經崩至極限，此時，他的雙眼凝為一點，死死地盯著那已近在咫尺的地洞口。
到了……到了！
就快到了！
上帝……我感覺到了什麼？
路西菲爾！他來了……他來了！
上帝啊……得救了……
我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