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夢魘之魔（二）
星之銀流，其力量的源頭是自然界所有生物夜裡吸收的月之能量。
月亮灑下來的光芒於人類而言，只不過是月球反射太陽的光芒而已，並無出奇之處，然而，對植物而言，卻是不同。
它們能從月光中汲取一些很特殊，有別於元力的力量，這種力量比不上元力的爆發力，卻很平和。
不僅是月光，星光與陽光同樣能夠產生這種力量。
星光能量比較活潑，陽光能量最烈。
按實驗室的猜測，月光、星光、陽光，應該是植物的元力所化，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這三種迥然不同的能量使用方式與外在表現與元力的狀態極為相似。
通過自然之紋短暫聯結集群潛意識之海的薩沙此刻只感覺無窮無盡的力量自那個不存在於現實空間的地方洶湧而出。
在這一刻，他有種掌控自己生命的感覺。
儘管他已經絕望。
構成大門的光之晶牆也不知用什麼辦法被鎖上了，不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踏出半步，彷彿這個巨大的遺迹空間從來就不存在入口一般。
後退無路，前路渺渺，再加上已經負傷，孔建方是絕對不會過來救自己的，他非常清楚。
從拿起那篇記載著德魯伊完整之道的石片發生變故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一行被孔建方暗算了。
沒有任何生機！
橫豎是死，倒不如光棍一些！
他決不容許自己死在這些垃圾手裡。
「雖然我掌控不了別人的命運，但是，我能決定我自己的命運！來吧，怪物們！想要守夜者的命，就要拿出足夠的犧牲！」
一聲爆喝，薩沙手掌高舉，澎湃的星之力量浩蕩而至，凝聚在他高舉的手上，不過半秒，一枚宛如閃爍著淡淡星光的光球飛速變大，薩沙周身浩蕩的星之力也越來越可怕。
「星之銀流！」
但見浩蕩的星之力從四面八方往高舉的掌心光球猛地回縮，恍如光球張著巨嘴，一口將空間中所有空氣都吸了進去，而後，彷彿是錯覺，整個空間猛地一滯。
「轟……」
漫天星芒從光球中橫掃而出，每一枚，都帶著極為恐怖的波動，轉瞬間，整個空間都變成了一幅極其瑰麗的畫面。
無窮星芒構成無窮星系，星輝璀璨，其中，星芒聚集最多處，竟然形成一片夜空，夜空之上，銀河如同真正的滔滔大河一般橫掃四面八方，所過之處，所有類生物直接被漫天星芒亟為飛灰。
「哈……就算……這樣會加速我的死亡，那又如何！」
薩沙臉色瞬間就蒼白了一些，鬢邊有些灰暗的頭髮隱約冒出一點淡白，他仍舊淡然。
當然，他也更清楚一件事。
這些怪物是殺不盡的。
最終，自己仍然會死在這裡，但，絕不是被這些不入流的怪物殺死的，而是死在自己的手裡。
實驗室曾經拿一名試圖出賣實驗室實驗的北極熊成員做了一個試驗。最終得出結論，一旦從自然盟約中借出遠超於自身精神力範圍的力量后，不用歸還力量，該目標將會在兩秒內老化，腐朽，直至飛灰煙滅。
「力量，都是有代價的，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只有跨入炎黃人所認為的先天之境后，才會打破熵增熵減。那麼，想殺任何一名西方世界傳說十三人之一，同樣也需要付出代價！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夠我殺！」
薩沙眯著眼掃視四方，隨後微怔。
習以為常的事情並未發生，四周光之晶壁中再不曾冒出來新的怪物。
嗯？難不成……剛才那批怪物是最後一批？
竟然這麼巧？
那我剛剛為什麼要用出自然盟約？
在這一瞬間，薩沙的思緒無比複雜。
也就在這一刻，他倏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
他隱約看到光之晶壁之後，有無數怪影影影幛幛，它們俱都一動不動。
被嚇到不敢出來？
不可能！這些連死都不怕的怪物絕對不會畏懼自然盟約，最多也就是直覺，而直覺，是無法持久的，當那種畏懼心理消散后，那些怪物絕對會像之前那樣，前赴後繼地跳出光晶壁撲過來！
等等……
它們那動作……是在……跪拜？
這是什麼儀式嗎？
不……不對！那方向，是在我身後！
思緒電轉，薩沙只覺得脖子後涼氣直冒，雞皮疙瘩忍不住滲出，銀光一閃，他頭也不回地撲向前方。
二十米不過瞬息間，薩沙閃到了光晶室中央那個放著德魯伊之道的石台，猛地轉過身。
這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額頭滲出數滴冷汗。
星之銀流所影響到的範圍內，入目所及，到處都是星芒化出來的星系，唯有一處完全不受任何影響。
那是靠近出口的一面光之晶壁，晶壁之後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黑影，這黑影目測至少在二十米開外。
薩沙敢發誓，在之前，那裡絕對不存在這個巨大的黑影！
一想到這不知道什麼鬼東西可能在很久之前就矗立在自己身後，一想到所有晶壁之後的怪物都朝著這黑影跪拜，薩沙彷彿在六七月的炎熱中吸入一口寒冰。
儘管黑影還未出現，薩沙心頭已經升起了一絲直死亡的直覺。
也許，這才是真正殺招吧。
彷彿察覺到薩沙在盯著自己看，光之晶壁后那巨大得令人恐怖的黑影倏然傳來詭異的笑聲。
「不愧是北極熊軍的唯一教官，不愧是傳說中的守夜者。」
它的話音非常詭異，彷彿傳播空氣的空間都變成了有形的物質，聲音如同一道可見的漣漪往四周擴散，整個空間都如水面一般蕩漾起來，隨後，黑影動了，它緩慢且堅定地從光之晶牆中擠了出來。
出乎薩沙意料之外，這黑影與那些怪物有極大的不同。
或者說……根本就像是兩個物種！
這玩意長得……居然很像馬！
當然，沒有任何一匹馬能夠長到二十多米高！
最純粹的黑色布滿周身。就連眼睛都如同黑水晶一般閃爍著漆黑閃亮的光澤，漂亮的黑鬃如水草一般緩緩飄蕩。
之所以說很像……是因為這玩意比馬多了一個東西。
它的頭顱頂著一根漆黑的螺旋形獨角！
如果用銀白與星芒取代黑色，那這生物就像是放大版的獨角獸！
而最離奇的是，這生物……居然會說話！最離譜的是，它居然說的是俄語？
當它徹底從光之晶壁中擠出，巨大的四足踏落晶體地面的那一瞬間，四足與晶體地面交接點盪起層層漣漪，飛速擴大。整個空間的光晶壁連同大廳數十根巨大的石柱，以及薩沙背後的石祭壇，通通消失不見。
出現在眼前的，便是無邊無際的宇宙星空以及漫天星芒。
這並不是它弄出來的，而是星之銀流的力量。
由於薩沙知道很多秘密實驗室里的實驗，所以，對一些異常狀況還是有見識的
也就是說，它把外界空間屏蔽了？還是說……它把我扯到了某個與集群潛意識類似的空間里？
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能量的涌動啊？
心下隱隱發毛，薩沙眯著眼緊盯著怪物，沉聲道：「你是什麼東西？」
怪物咧了咧馬嘴，詭異的音波回蕩四周。
「我即人類，人類即我。」
聽得這句話，薩沙差點不合時宜地翻起了白眼。
長得一付馬樣，居然說自己是人？
怪物又咧了咧嘴，清晰地傳達出了一種笑的感覺，隨後，它詭異地直立起來，當它抬起前蹄之時，二十多米高的身軀飛速縮小，同時，馬的形狀也飛速變化，當它縮小為正常人大小時，已經變成一位穿著黑色風衣，戴著風帽的中年俄羅斯男人。
他渾身酒氣，臭不可聞，滿臉橫肉，一臉兇相。
當看到這人的瞬間，薩沙猛地一個顫抖，原本保持警戒的思緒抖了一個超強地震的弧度，眸子瞬間就湧上了血絲。
「嘎吱……」
一聲輕響，那是牙齒過度咬合時發出的磨牙聲，薩沙緊咬腮幫，眸子炸出滔天怒火，用野獸一般的低沉音調一字一句地道：「怪物……你別以為變成他就能影響到我！想攻擊就放馬過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本事！」
中年男子用酒醉后特有的沙啞聲線低沉地道：「不，我只是想讓你憤怒，憤怒能讓你發揮你的全部力量，要不然，這場戰鬥太無趣了！」
說著，他呵了一口酒氣，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瓶上個世紀包裝的伏特加，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半瓶，隨後抹了抹嘴，迷濛的眸子射出一縷盯上獵物的光芒，沙啞地道：「準備好了嗎？薩沙？」
「吼！」
回應它的，是薩沙一聲怒吼以及一雙充血的雙眼！
這個人，這張臉！是他一生中最痛恨的人，也是他一生的噩夢！
那是他的父親！
一個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一名患上戰後綜合症的士兵，曾經隨著軍隊一路從莫斯科打到柏林的英雄！
英雄？
或許吧，對於那個逝去的偉大國家以及他們的人民來說，是英雄！
然而，對於自己而言，卻是夢魘！
當那個國家解體后，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理想，是萬千被西資本家殘酷剝削的一員，從那之後，他的病情益發嚴重，天天喝得爛醉如泥，神智迷糊，總以為還在戰場上，每次回家總會因為一些小事將幼年的自己綁起來關在地下室，用鞭子木棍毒打。母親因為無法忍受這一切，帶著自己在一個夜裡離開了他。
但是，他畢竟是一名曾經的精銳士兵，儘管酒精和歲月讓他的身體變差了，卻掩蓋不了一次次血與火中培養出來的觀察力，他很輕易地在河邊追上了母親。
那一夜，他目睹了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一幕。
媽媽鮮血淋漓地將自己抱在懷裡，保護著自己，任由那折斷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打到她的身上，頭上。
最後……他親眼看著媽媽閉上雙眼，唯有護著自己的雙手，是那麼緊！
那一夜，他爆發了，他用他的異能，親手將那個噩夢一般的男人殺了，扔進河裡。
而眼下，那個男人……
又活了！
用另一種方式，另一種形狀，出現在自己眼前！
怎能不恨？
怎能不怒？
多少次想起那張溫柔的笑臉最終變成鮮血淋漓沒有任何生機的臉龐，他都會把自己關在一間小房間里失聲痛哭！
「我要殺了你！再殺你一次！然後把你變成森林裡的肥料！」
薩沙赤紅著雙眼，高舉著的右手猛地一握，浩瀚星宇中所有星光陡然炸出萬道輝光！彷彿無數恆星都化為了超新星。
「星之火！」
男子詭密地笑了。
「很好……如此美妙的味道……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