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破夢（二）
夢魘空間？夢魘獸？
電閃雷鳴間，薩沙腦海中閃過這個詞。
那生物一開始表現出來的形象確實很像夢魘獸，但是，神話傳說中，夢魘獸是惡魔的一種，周身纏繞著恐懼光環，蹄踏混沌，散發著地獄硫磺的氣息，鬃毛與蹄毛呈火紅色，與這生物一開始的形象有很大出入，所以，薩沙只是懷疑，並不確定，尤其是發現自己的星之銀流並未消失，這才將這個想法拋出腦海。
及至此時想來，薩沙隱約明白了。
應該是從它出現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被它拖入到夢魘空間里了，夢魘也是夢的一種，只不過，正常情況下，夢境都是由入夢者所控制的，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會壓抑夢境，不論在夢境中出現多麼離譜與可怕的事，自已總會安然無恙。
然而，夢魘的主人，卻是夢魘獸，在這裡，它就是主宰！
事實上，只要它願意，我根本攻擊不到它，除非我能夠破除這個夢魘……
但是……
非常遺憾，德魯伊之力雖然具有某種程度上的完美，卻有一個致命的缺憾。
因為自然界所有動植物都不存在高智慧生物所特有的自我意識，導致它們根本無法應對來自精神方向的攻擊，甚至無法分辨自己當前所處的環境到底是真實的，還是精神構建出來的幻像。
或許只有德魯伊之道完整之後，才有可能補足這個缺憾。
遺憾的是……儘管自己的德魯伊之道已經到達大德魯伊的水準，仍然無法應對精神方向的攻擊，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夢魘獸，可稱得上德魯伊之道的剋星。
死死地盯著那看似緩慢，實際上因為夢魘空間的影響下，卻快得詭異的拳頭一點一點靠近自己的臉龐，薩沙無奈地眯上雙眼。
這裡是夢魘獸的夢魘，只要它願意，完全可以控制這裡的一切，包括我在內，正如它自己所說，它……只是在玩耍而已……
玩耍……
什麼時候西方世界傳說十三人之一竟會淪落到這種程度？
沒來由地，薩沙心中一口氣極為憋屈。
他敢肯定，不論面對的是什麼怪物，若是真刀真槍的來，他有自信面對任何敵人。
緊咬牙關，薩沙視線轉向怪物，一字一句地道：「夢魘獸是吧，總有一天，完整的德魯伊之道會讓你嘗到今天我所嘗到的滋味！儘管得意吧，你的好日子不會太久，不久之後，我的女兒將帶著我的士兵們徹底摧毀你們這群怪物！」
夢魘獸的拳頭倏然慢上了那麼一分，它先是明顯一愣，隨後，笑道：「薩沙，你真是天真得可愛，你以為第二紀元的人類是怎麼毀滅的？那就是我們的傑作。只要人類擁有負面情緒，我們就立於不敗之地，然而，人類的負面情緒是生而帶來的，這無法更改，你或許不知道，你們這具身軀內部隱藏著多麼大的黑暗，又隱藏著多麼大的光明……至於你所期待的完整的德魯伊之道……非常遺憾，在人類的第二紀元，我見得多了，他們最終還是毀滅了，不是嗎？當然，最遺憾的是，當前人類紀元文明已經揭開了毀滅序幕，而這一次，我們將徹底摧毀那該死的穹天鎮引，你們不會再有機會了……所以，帶著絕望……去死吧！」
冰冷詭異的話語回蕩四方，這是薩沙第二次聽到當前紀元即將毀滅的話，第一次，是踏入死亡階梯之前，孔建方說的。
當時，薩沙還不太相信，但是，第二次卻是在這個可怕且詭異的生物口中說出來的，那就極有可能是真的了。
剎時，薩沙思緒跌入冰冷的海水中，不斷下沉。
如果當今文明紀元真的要毀滅了，那我將完整的德魯伊之道帶出去又有什麼用？
就在思緒即將沉入死寂的那一刻，倏然，閃過了一道亮光。
孔建方！對！如果他所說是真，那麼，他所做的事，也是真！他在阻止紀元文明毀滅。為什麼這些生物會來腐蝕這第一紀元遺迹？很明顯，這遺迹里的東西一定能夠阻止它們，所以，它們才要腐蝕這裡。
只要孔建方拿到了他想拿到的東西，人類……絕不會滅亡！
所以，這就是他利用我們的原因所在？
我這裡幫他拖住了最危險的敵人？
哈……
在這瞬間，薩沙原本因被算計而全軍覆滅的憤懣居然瞬間消解了不少。
那我們……倒算是死得其所了。
詭異的是，夢魘獸似乎知道薩沙在想什麼，他再度笑了，拳頭的速度再次慢上兩分。
「如果你期待著那個名叫天啟者的傢伙，那非常遺憾，他不會成功的，他所面對的，是我們的王，偉大的千眼之王，克蘇魯！而那該死的第一人類紀元留下來的那個破陣，將是你們毀滅的第一聲喪鐘！」
就在薩沙思緒再度抽緊之際，就在那慢上三分的拳頭即將輕巧地轟到臉上之時，倏然，一聲隱著衝天怒意的冷哼聲穿越了漫天星海，回蕩在整片星河之上。
「有句話叫壞人死於話多！你的話，太多了！」
隨著聲音，一股極為鋒銳的氣勢轟然爆發，宇宙星海某個點倏然開始極速扭曲，扭曲範圍之大，甚至將周邊無數星辰星系全都卷了進去……
「吼……」
一聲似獸非獸的宏大吼聲中，從扭曲之點中穿出了一隻巨龍，巨龍一現，龍威橫掃四面八方，龍尾微彈，如吞天噬地一般撲向夢魘獸，所過之處，星海寸寸崩毀，露出原本光之晶室空間。
一直醉態可鞠的夢魘收起了痴漢笑，轟下去的拳頭閃電迴轉，一改之前慢吞吞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同時，那隻手掌也在擋在龍口前方的瞬間，化為一隻幾能遮蔽天宇的黑影巨爪。
「轟……」
巨爪猛攥，試圖扣住噬來的巨龍，相撞瞬間，整個星海背影如遭遇撞擊的玻璃一般，崩裂出無數碎紋，蔓延到整個星海。
擋……擋住了？
真的擋住了嗎？
緊隨巨龍之後，一道人影破影而入，鋒銳殺伐之氣瞬間充塞整片破碎星宇，人影電閃，出現在巨龍尾端，手一探，搭在了巨龍尾上，當他手掌握住龍尾瞬間，整隻巨龍便化為一桿龍形長槍。
巨大的黑影之爪與渺小的龍槍形成驚人的對比，然而，氣勢上，卻是龍槍遠勝巨爪。
夢魘獸臉上的醉態早已無影無蹤，它死死地盯著握著長槍的那個人影，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什麼人類？」
來者，正是一路疾馳而來的李騰龍！
一路狂奔，終於，在最危急的關頭，救下了薩沙！
聽聞這句話，李騰龍臉上殺伐之氣更盛。
「殺你的人類！」
他李騰龍可不是什麼壞人，更不是習慣於啰嗦的人！
話未完，槍已動。
手腕微震，陷入巨爪中的龍槍陡然開始震蕩，整柄龍槍就像是飛速震動了起來，隨後，槍尖微收的瞬間，刺了出去。
「唰！」
一道尖銳至極的破空炸響，一線寒芒如銀針之細，貫穿巨爪，貫穿夢魘獸，生生在星海中裁出了一道筆直的銀芒，整片星海都被這一刺生生破為上下兩分。
「啪嚓……」
崩裂碎響不斷，星之銀流所構建出來的宇宙星海連帶著夢魘獸化成的男子直接崩為漫天碎片，消逝不見。
而重現出來的空間……
卻不是光之晶室。
而是一片無盡黑暗的幽寂死空，到處都飄浮著熾烈的硫磺之火。
「殺我？哈哈……你是第一個敢說殺夢魘的人類，很好！在我的夢魘空間內，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殺我！」
夢魘空間？
李騰龍差點笑了。
這顯然是一個天天宅的類生物首領，估計連炎黃國都沒去過，所以，才敢這麼大言不慚。
說來也是，估計那所謂的千眼之王，海魔克蘇魯自打第一紀元之後就一直呆在這裡試圖腐蝕夸父先祖留下來的遺迹核心吧？
它難道不知道，對炎黃國的玄門中人來說，這種類型的幻境，簡直就是小兒科嗎？
基於八卦構建出來的幻境，可是有真幻境與虛幻境之分的啊！
幻境都可以在某種程度轉為現實，相比之下，這個所謂的夢魘空間，簡直就是魯班面前耍大斧，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雖然我不曾修習玄門術法，但是，我有一位精通玄門術法的老師！
當下，李騰龍也不搭理夢魘，轉頭看向薩沙。
薩沙不愧是傳說十三人之一，心智極為堅韌，死裡逃生之後面不改色，只是看向李騰龍的視線有些怪異，視線在李騰龍的臉龐和他手裡的龍槍不停轉換。
「沒事吧？守夜人閣下？」
薩沙沒有回答這句話，四周瞥了眼，擺出戒備的姿勢，沉聲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間，先想辦法應對夢魘！」
李騰龍微微一笑：「我炎黃一脈的玄門術法專治花里唿哨，我恰巧有一位精通玄門術法的老師，他給了我一個東西，足以對付這傢伙了，事實上，這傢伙的實力並不強，所依仗的不過就是這個夢魘空間，它在這空間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變既定的規則，所以，才會顯得很強，當失去了這玩意之後，所謂的夢魘獸，呵，也就是大一號的類生物罷了。」
「玄門術法？」黑暗死空四面八方陡然傳來夢魘有些波動的音調。似乎……這四個字讓它想到了什麼一般，以至於音調都有那麼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緊隨其後，四面八方的黑暗死空以及到處燃著的硫磺烈火倏然開始變得黯淡，似乎四周的黑暗死空在飛速消褪。
「想走？不覺得太遲了嗎？」
李騰龍一聲爆喝，左手駢指點落眉心，剎時，一股昊然清氣直衝雲霄，彷彿自九天之上貫落一道昊然光束，將李騰龍與薩沙盡籠其內，李騰龍眉心一枚震卦卦紋大放昊光。緊隨其後，昊然清光一凝一擴，綻出一圈巨大的光幕，所過之處，什麼夢魘空間什麼硫磺烈火，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這就……破了？
薩沙不敢置信，瞠目結舌。
同樣不敢置信的，還有站得遠遠的一匹黑色夢魘，它不再是之前剛出來足有二十多米高的拉風形象，看起來倒是非常小巧玲瓏，更像是一頭黑色的驢……
它反應很快，眨了眨眼，突然整個溶為一片黑色就欲沉入地下的光晶壁內。
然而，李騰龍的槍……更快。
一線寒芒挾著眉心震卦帶來的昊然清氣橫空而過，當地一聲，龍槍死死地釘住黑影，黑影爆發出一陣詭異至極的哀嚎，那團黑影不停地變幻著各種離奇詭怪的形狀，有的是動物，有的是植物，有的是無數人臉，時而無數種詭異的形像一同出現，就彷彿這團黑影中藏著萬千詭怪一般。
李騰龍一個箭步閃到龍槍之側，手按眉心，將震卦拈了一片虛影出來。
「震驚百里，伏攝萬物！散！」
一聲低喝，震卦虛影轟入黑影當中，剎時，綠煙混著硫磺之氣四散，黑影飛速縮小，最終，徹底化為一縷輕煙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