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屍積 (2)
其實,關於這蟲最早的記載在南宋末年。那時候,杭州有個土行的行家,姓岳,叫岳三郎。他雖然不是盜墓世家的後人,可是一身本領也不能小覷。此人盜墓后,所得的錢財多捐送給了抗金的義軍,也算做了不少的好事。
這岳三郎,姓岳,對岳武穆卻也是相當的景仰。岳飛在風波亭遇害后,他私下裡就立下了個天大的誓來—在秦檜活著的時候,位極人臣,出來進去都受到嚴密的保護,自己不能將他如何。但秦檜死後,那就等於是落到了自己的手裡,自己非要挖了他的墳墓不可—將他和王氏的屍體拉出來,曝於日光之下,讓世人看看這對狗男女的嘴臉。
後來,秦檜、王氏身死,被蒙蔽的宋皇帝還賜兩人大葬。岳三郎果真打聽到了秦檜的墓地所在。那一夜,他喝了許多酒,並奉了酒在岳飛墓前,說是自己要去盜秦墓雪恥云云。這岳三郎的手段也的確了得,找到了正窯后,只一個時辰時間,就打好了盜洞,進入了墓室之中。
因為秦墓在西湖之邊,地下潮濕,上好的棺木早已經腐朽。秦檜與王氏身上的衣裳也腐爛不堪,一碰就碎。岳三郎想著先把這秦檜屍體盜出墓外,於是彎腰拉了屍體的雙手要走,沒想到一用力,屍體的雙手處竟然如瓷樣應聲而碎,湧出許多黑色的事物,有些像河裡王八的黑色甲蟲。這些甲蟲沾了岳三郎的身體,就似乎螞蟥沾了肌膚,竟然能直入皮膚當中,深入肌肉血管。
巨痛之下,岳三郎看著自己鮮血淋漓不斷乾癟的雙臂,才知道這蟲子竟然是以人的血肉為食,怪不得秦檜被吃得只剩餘一具皮囊。岳三郎恐懼至極,酒勁上涌,於是哇的一口吐出了些酒水飯菜來。
沒想到,這泛酸的酒水卻是這吞噬蟲的剋星,這蟲子碰到了酒水沾過的皮膚,猶如見火的猛獸,紛紛鑽了出來。
岳三郎免了一劫,回去也廢了一隻右手,他把這事情記在了自己的筆記里,傳給了接替衣缽的後人。
這吞噬蟲雖然罕見,但從那之後,也比以前多了起來。因為它進入人身吞吃血肉,所以土行也叫它吞屍蟲。也有人說,這蟲子就是那秦檜肉體所化,傳說秦檜是王八精轉世,所以這蟲子也有幾分王八樣子,惡人就算死了也要禍害人間。
姑且不說來歷究竟為何,可是這土行都知道了酸酒解屍蟲。不過後來有一盜墓的大盜遇到了屍蟲,酸酒也沒有奏效,他的手下這才了解到,進了肌肉酸酒還是有效,要是進了主要的血管,吞噬蟲跟隨血液進了內臟,那就是仙丹也沒有作用了。
聽郭老四娓娓道來,劉季心裡頗為難受。他問郭老四:「那蟲是不是怕硫黃和雄黃?」郭老四點頭稱是,劉季想了想,要來了硫黃和雄黃在手心裡混合在了一起,倒在了常盛的腿上。他不敢肯定這奏效不奏效,從郭老四的故事來看,酸酒能解屍蟲,也沒有碰觸到在肌肉里的蟲子,不過是胃酸有腐蝕作用,使酒水滲透進了肌肉,讓蟲子感覺到了不適,硫黃和雄黃塗抹在常盛身上,應該也能被皮膚吸收一點。既然這蟲子害怕這個東西,應該多少會起點作用,也算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果然,那嘗試著不斷上下遊走卻走不出被紮起的那部分小腿的蟲子在聞到硫黃和雄黃的味道后,不安起來,它再也沒有去上下接近塗抹硫黃和雄黃的地方。
郭老四面帶笑容,對著劉季伸了伸大拇指。經過剛才的折騰,常盛已經昏死了過去。劉季神色一黯,搖了搖頭,「郭老四,按照你的故事,這蟲子怕了這東西應該自己退出來。現在蟲子沒了動靜,顯然是已經進了血管,我們誰也沒本事把它弄出來……」
郭老四慢慢地走過來拍拍劉季的肩膀,平淡地說:「干土行,腦袋就在褲帶上拴著,這不怪你也不怪我,各自儘力就好了。皇天后土,我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就不算虧了良心。」他說著走向圈邊,看看那些吞噬蟲有沒有散去的意思,可眼前的景象讓郭老四陡然變色。原本百隻的屍蟲不知道為什麼,瘋狂地召喚起了同伴。現在在圈子外聚集的屍蟲大概有上萬隻左右,密密麻麻的,看上去讓人頭皮發麻。
還有不少正爬行在屍體當中,用觸角敲著屍體,呼喚著同伴。只要被觸角敲動的屍體,馬上有不少的蟲子爬了出來。幸虧,這成千上萬不斷增加的蟲子沒有什麼智慧,處於天生對硫黃和雄黃的敏感之中,讓它們沒有繼續朝圈子爬來,否則,就算是圈子邊的硫黃雄黃粉再粗上一些,也一定會被這些屍蟲攻破。
「我看著,你先休息。」郭老四轉身對劉季交代說,「咱們不能都這麼熬著,到時候一犯困,就得一起見閻王爺了,現在咱們出不去,它們也過不來,就這麼先僵著好了。說不定時間一長,屍蟲就會自己退了!」劉季點點頭,從內心裡佩服郭老四的心眼。這才是老土行心理素質過硬的體現。現在既然沒招,那說什麼都是廢話,關鍵要保存體力。
他在常盛旁邊躺下來,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能在非常時刻入睡也是一門學問,驚恐和慌亂消耗太多的體力,反而不利於應對危險的局面。
來時候的通道那邊,火光逐漸暗淡了下來,劉季開始有些倦意,他強行把所有問題留給自己醒轉過來再去思考。
一萬多具屍蠟的火逐漸熄滅了。這場火,燃燒了足足有五六個小時。中年人感覺到熱度降低了下來,他讓秘書在前面轉了回去。
地面上到處流著一些半流質的、軟軟的液體,遠處一些液體上還有著藍色的小火苗。中年人哈哈大笑,說:「成了,再等一會兒,火完全熄滅了,我們就能過去了,我離秘密又近了一步。」
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火徹底熄滅了,秘書在前,中年人在後,緩慢地小心地從液體上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的郭老四回過頭來,正和中年人、秘書看了個對眼。郭老四剛想說什麼,忽然聽到了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慌忙回過頭去,發現整個吞噬蟲的隊伍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瘋狂地涌動過來,不過,這次是繞過了圈子,向著中年人和秘書去的。
中年人看到這麼多蟲子在一起的場面,嚇了一跳。他連忙開槍,槍聲轟鳴著響起,雖然氣勢不小,但是對於這些蟲子還是沒有任何作用。蟲子體積太小,槍對它們根本難以造成什麼殺傷,而這些沒有智慧的生物除了天生懼怕的東西,也不在乎任何東西有沒有什麼威脅。
劉季被槍聲驚醒,連忙大喊:「快,到這個圈子裡來,快!」
中年人反應迅速,飛速地向圈子跑來。這個形勢下,誰都知道,被那些蟲子沾到不是件什麼愉快的事情。就在他的腳剛剛踏進圈子的時候,秘書卻已經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音。郭老四大聲喊著:「不想死的話,忍住疼,趕緊到圈子裡。」想那秘書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在蟲群逼近自己的時候,拚命向圈子跑來,速度和體形明顯不符,像個滾動的圓球一樣,竟然咬著牙進了圈內。
「是你?」劉季驚訝地看了看秘書。郭老四看出有異,走過來疑惑地看看劉季。
劉季心裡滿是疑團,「當初就是他們雇我看的宅子。」
郭老四冷笑了兩聲,「沒想到啊,整日里打雁,今天讓雁啄了眼了。敢情咱們九死一生地忙活一場,是為人家做了嫁妝啊。」聽郭老四這麼一說,劉季心裡那點疑惑,馬上豁然貫通,明白起來。想想這一切,自己被找來看宅子就是個局,而且這秘書故意提示自己,不要進這個神秘的房間,那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好引起自己的好奇心。
看劉季向自己走過來,秘書看了一眼中年人,握緊了自己手裡的槍。這一眼,讓中年人心裡大罵,這個蠢貨這麼做不是暴露了自己才是主事的人嗎?
果然,郭老四橫了中年人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
秘書剛想說點什麼打個圓場,忽然啊地慘叫一聲,扔了槍,跌坐在地上,瘋狂地撕扯起自己的衣服。
暴露出來的腿上、胳膊上、胸前的肌肉下面有五六個凸起的「氣團」在瘋狂遊走著,走過的地方,血肉似乎被吞噬一空,借著亮光,看得出皮薄得透明。
他拚命地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身體,碰到那些血肉被吞噬的地方,皮一戳就破,露出一個空洞的窟窿來,可以看到旁邊的血管肌肉和皮膚。
中年人見勢不妙,馬上小跑過去想看看能怎麼解救秘書。秘書胸前的一個露出白骨的窟窿里,一隻黑色的吞噬蟲正好露出了被血染紅的觸角,他伸手抓住觸角,把那隻蟲子拽了出來,扔在地下狠狠地踩死,頓時一股血紅的液體從蟲身上流了出來。
不過,只發現了這一個,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剩餘的吞噬蟲在嘗到了血肉后更加地瘋狂,中年人不得已,只得拿起秘書撕扯掉的衣服把秘書的雙手捆在了身後,這樣一來秘書不能自己捶打自己,看上去不再添加身上的窟窿,感覺要好得多。
可是,隨著吞噬蟲的活動,秘書的小半條腿和胸前已經空了,那些吞噬蟲像在製造一個大號的人皮燈籠,不停地擴大著吞噬的面積。
中年人的嘴角開始抽搐、顫抖,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郭老四趁這個機會給劉季使了個眼色,劉季會意,雖然現在這麼做,有要挾的嫌疑,可是在這種九死一生的情況下,還是事情越明白越對自己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