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
沈韻看著信上的內容,想到當年她初到崔令澤身邊,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問他,二公子,若是有一天我們可以不用待在定熙,你願意帶我一起走遍這天下有山有水的地方嗎?
她那時候小,喜歡崔令澤就是喜歡,也不懂得掩飾,崔令澤的答案令她傷心不已,他是長寧侯府的二公子,自然是要待在定熙幫助大哥撐起長寧侯府,怎麼可能陪著她走。
她一直待在崔令澤的眼皮子底下,說不想讓崔令澤找到她,肯定是假的,心裏面還是有些期待的,她知道崔令澤這兩年身邊沒有一個女人,她也能聽見他吹的樂聲,整宿整宿的吹。
每當這時候她就會站在院子里,隔著牆對著他的方向,她看不見他,腦子裡卻能想象著他的模樣。
她喜歡崔令澤,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她喜歡他就要讓他知道,可到底什麼回應都沒有得到。
她不知道他對自己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她想著自己畢竟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她走了,他多少也會念著她的吧,哪怕他娶妻生子,途徑聚仙樓,多少也能想起自己這個曾經的知己,她所求不多,只求他偶爾還能憶起生命中出現過一個叫沈韻的女人。
他也喜歡自己嗎?
她嘆了聲傻子。
為了她,真的願意連長寧侯府都不要嗎?
他那麼愛長寧侯府,那麼尊敬自己的爹娘,真的願意捨棄一切帶自己走嗎?
她自知身份卑微,心中或許還有期待,卻從來都不敢奢望。
崔槿道:「沈韻姐姐,我也沒有想過我二哥為了你能做到這一步,你給個辦法,讓我二哥回來吧。」
如今崔令澤腦袋一根筋的認為程翊在騙他,死活不願意回定熙。
沈韻想了想,道:「我寫封信給你,你讓殿下派人送給他吧。」
崔槿鬆了口氣,有了沈韻的信,她二哥應該相信沈韻就在定熙了。
沈韻寫完了信,對著崔槿道:「他怎麼會突然辭官出走了呢?」
崔槿想其實她二哥早就想放下一切去找沈韻了,這個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下定決心的,他的內心肯定也煎熬過,沈韻走時正值多事之秋,崔令澤一直在程翊手底下做事,是程翊的左膀右臂,肯定不會那時候瞎跑添亂。
等到陛下登基,許多事情還需要安定,如今天下太平,長寧侯府還是京中數一數二的世家,他就算是走,也走的安心了。
「那日阿熙抓周禮上,他說他也想生個孩子,可能是寂寞久了吧,他心裡一直念著你的,這兩年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從前是個混不羈的,這兩年便是笑也是強顏歡笑,笑意從來都沒有直達眼底。」
沈韻想到當初聚仙樓里,他同楊二公子還有別的幾個公子坐在一起行酒令,每繞到他那裡一圈,他答上來了,便會沖她笑,向她討一首曲子聽,那意氣風發的模樣。
人人都說她是崔令澤的人,別人沾不得碰不得,可很少有人知道,崔令澤從來都沒有碰過她。
有誰能想到,聚仙樓里的花魁沈韻,至今仍是處子之身。
她喜歡他,願意將自己交給他,他卻忙著去給自己找夫婿。
他一連說了好些個人的名字,沈韻當時腦子暈乎乎的,也沒聽清他念的是什麼人的名字,只聽他說那些都是他的屬下,都是正直有能之人,自幼無父無母,讓她從中挑一個,說是會對她好的,她也不會因身份受人的白眼。
他不能娶她,便想著將她嫁給別人,這就是為她好嗎?
無父無母,便不會有婆婆嫌棄她的出身,他的屬下,便會顧著他的干係不敢對她不好,他對她也算是上點心的。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同他提過自己喜歡他,她將那份喜歡深埋心底,盡心儘力的做一個紅顏知己,為他分擔憂慮,為他出謀劃策,就算他不喜歡自己,就算自己出身卑微,可也是陪在他身邊時間最久的女人。
「長寧侯府.……。」
沈韻還是有些顧慮長寧侯府的,她喜歡崔令澤,不忍心他為了自己離開自己的家。
崔槿道:「其實比起讓我二哥一輩子這麼半死不活的為了長寧侯府的榮耀努力,我寧願他離開定熙,永遠見不到他,只要他快樂,我爹娘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長寧侯府可以不接受沈韻,但是卻不能讓崔令澤這麼一輩子頹廢。
沈韻低喃著:「我一直都在這裡。」我一直都在等他。
崔槿回去之後就將信交給程翊,讓程翊派人送給崔令澤,可惜崔令澤神出鬼沒的,又有心躲著程翊的人,等他接到沈韻寫的那封信回到定熙已經兩個多月了。
他去見沈韻時,沈韻就坐在院子里彈琴,他遠遠的就聽見了琴聲,微喘著氣,立在院門口,有些不敢相信,他怎麼也沒想到沈韻這兩年就住在他的院子里,甚至多少個日夜和他僅是一牆之隔而已。
沈韻坐在那裡沖著他笑,他緩步走到沈韻面前站住。
良久,他深呼了口氣道:「沈韻,我好像又夢見了你,依如當初,羞赧的笑,就像誤落凡間的仙子一樣。」他說著說著就笑了,像個瘋子似的。
沈韻是個優雅的人,她沒用瘋子來形容崔令澤,只是輕聲的罵了句獃子。
他以為沈韻又要說那些作踐她自己的話,什麼倚門賣笑,什麼供人賞樂,他不愛聽,在他心裡,她就是仙子。
泥人尚有三分的性子,況且這回崔令澤做的傻事著實把她給氣著了,她見他衣服上都是褶皺,可以想到這些天他日以繼日的往回趕,她紅了眼眶道:「你還找我做什麼,你不是要將我嫁給別人嗎?」
面對沈韻的質問,崔令澤羞愧難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每每想起沈韻當時失望的眼神,他都忍不住扇自己巴掌。
他剋制著心中的顫動,對著沈韻道:「沈韻,我們走吧。」
沈韻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句,詫異道:「走哪裡去,你不回長寧侯府了嗎?」
崔令澤留信出走,就沒打算再回長寧侯府,他此刻若回長寧侯府,再想走就不容易了,他已經想好了,他要同沈韻在一起,這樣做固然是對爹娘的不孝,對家族的不義,可他不能拋下沈韻自己一個人,長寧侯府有大哥,有幾個弟弟,至於他這個不孝子,就徹底的被他們忘了吧。
崔令澤怕再多待在這裡他爹娘就找來了,伸手拉住沈韻的胳膊,道:「我已經同爹娘留了信了。」
沈韻愣愣的被他拉著走,還沒出院門口,便被堵了回來。
院門外崔施正沉著臉同徐氏帶著人守在那裡。
崔令澤往後退了兩步,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沈韻也跟著跪了下去,崔施正憋著氣,指著崔令澤就就要大罵,被徐氏握著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哼了一聲,將手放了回去。
徐氏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將崔令澤和沈韻扶了起來,見他一身狼狽,一陣心酸,摸著他的頭道:「傻孩子,傻孩子。」
崔令澤不忍心見他娘這樣,將頭扭向一邊,手還握著沈韻的手不鬆開,徐氏見他這執拗的樣子,看向一旁的沈韻道:「沈姑娘,我想同阿澤說些話。」
這是徐氏的兒子,她當然能同他說話,徐氏在沈韻心裡就是高不可攀的夫人,她這麼客氣的同自己說話,沈韻有些緊張,想要鬆開崔令澤的手,卻被他死死的拽著。
徐氏也沒想讓沈韻迴避,長寧侯府現在是不能去的,沈韻將徐氏和崔施正請進去,怕陳婆手腳慢,自己親自去沏茶。
她沏茶,崔令澤自然也是跟著的,他一刻都不想離開沈韻的身邊。
崔施正和徐氏看著這樣的兒子有些無語。
崔施正端起茶盞,淺啜一口,沈韻泡的茶,喝著就是一種享受,崔施正不由的又喝了一口,道:「你的辭官信殿下替你壓著,只說你病了。」
陛下那裡肯定也是知道他跑了的,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爹,我想好了,我不要做官了。」
留在定熙做官肯定是不能娶沈韻的。
崔施正一拍桌子:「胡鬧。」
可不是胡鬧嗎?不做官他想做什麼。
徐氏卻笑眯眯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你這麼年輕,辭官了做什麼,娘知道你產業多,到哪裡都不缺銀錢,可你難道還要一輩子這樣同沈姑娘漂泊不定,將來孩子出生了,以商人之子議親嗎?」
商人有錢,地位卻低。
崔令澤道:「我不在乎。」
徐氏看向沈韻道:「沈姑娘,你覺得呢?」
沈韻忙道:「沈韻自知卑微,不敢連累二公子.……。」
崔令澤急著看向沈韻,徐氏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盞,捧在手心上道:「知道你心意已決,娘這輩子也不盼你有什麼大出息,定熙許多人都見過沈姑娘,在定熙你若想娶她,娘第一個不同意,你也該知道,長寧侯府百年的聲譽不能毀於一旦。」
崔令澤明白這個理,所以他從未想過要將沈韻娶進長寧侯府,可他寧願不要長寧侯府二公子的身份,也要同沈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