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牆上的字

  「這裡出了什麼事?出了什麼事?」


  費爾奇無疑是被馬爾福的喊聲吸引過來的,他用肩膀擠過人群。接著,他看見了洛麗絲夫人,他跌跌撞撞地後退幾步,驚恐地用手抓住自己的臉。


  「我的貓!我的貓!洛麗絲夫人怎麼了?」他尖叫道。


  這時,他突起的眼睛看見了哈利。


  「你們!」他尖聲嚷道,「你們!你們殺死了我的貓!你們殺死了它!我要殺死你們!我要——」


  「阿格斯!」


  鄧布利多趕到了現場,後面跟著許多其他老師。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走過哈利、羅恩和赫敏身邊,把洛麗絲夫人從火把支架上解了下來。


  「跟我來吧,阿格斯。」他對費爾奇說,「還有你們,波特先生、韋斯萊先生、格蘭傑小姐。」


  洛哈特急煎煎地走上前來。


  「我的辦公室離這兒最近,校長——就在樓上——你們可以——」


  「謝謝你,吉德羅。」鄧布利多說。


  沉默的人群向兩邊分開,讓他們通過。洛哈特非常興奮,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匆匆跟在鄧布利多身後;麥格教授和斯內普也跟了上來。


  當他們走進洛哈特昏暗的辦公室時,牆上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哈利看見幾張照片上的洛哈特慌慌張張地躲了起來,他們的頭髮上還帶著捲髮筒。這時,真正的洛哈特點燃桌上的蠟燭,退到後面。鄧布利多把洛麗絲夫人放在光潔的桌面上,開始仔細檢查。哈利、羅恩和赫敏緊張地交換了一下眼色,便坐到燭光照不到的幾把椅子上,密切注視著。


  鄧布利多歪扭的長鼻子幾乎碰到了洛麗絲夫人身上的毛。他透過半月形的眼鏡片仔細端詳著它,修長的手指輕輕地這裡戳戳,那裡捅捅。麥格教授彎著腰,眯著眼睛細細地看著,臉也差不多碰到了貓。斯內普站在他們後面,半個身子藏在陰影里,顯得陰森森的。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就好像在拚命克制自己不要笑出來。洛哈特在他們周圍徘徊,不停地出謀劃策。


  「肯定是一個魔咒害死了它——很可能是變形拷打咒。我多次看見別人使用這種咒語,真遺憾我當時不在場,我恰好知道那個解咒法,本來可以救它的……」


  洛哈特的話被費爾奇無淚的傷心哭泣打斷了。費爾奇癱坐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用手捂著臉,不敢看洛麗絲夫人。哈利儘管不喜歡費爾奇,但此刻也忍不住對他產生了一絲同情,不過他更同情的是他自己。如果鄧布利多相信了費爾奇的話,他肯定會被開除。


  這時,鄧布利多低聲念叨著一些奇怪的話,並用他的魔杖敲了敲洛麗絲夫人,然而沒有反應:洛麗絲夫人還是僵硬地躺在那裡,如同一個剛剛做好的標本。


  「……我記得在瓦加杜古[4]發生過十分類似的事情,」洛哈特說,「一系列的攻擊事件,我的自傳里有詳細記載。當時,我給老百姓們提供了各種各樣的護身符,一下子就解決了問題……」


  他說話的時候,牆上那些洛哈特的照片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其中一個忘記了取下他的髮網。


  最後,鄧布利多直起身來。


  「它沒有死,費爾奇。」他輕聲說。


  洛哈特正在數他共阻止了多少次謀殺事件,這時突然停住了。


  「沒有死?」費爾奇哽咽著說,從手指縫裡看著洛麗絲夫人,「那它為什麼全身——全身僵硬,像被凍住了一樣?」


  「它被石化了,」鄧布利多說(「啊!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洛哈特說),「但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清楚……」


  「問他!」費爾奇尖叫道,把斑斑駁駁、沾滿淚痕的臉轉向了哈利。


  「二年級學生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鄧布利多堅決地說,「這需要最高深的黑魔法——」


  「是他乾的,是他乾的!」費爾奇唾沫四濺地說,肥胖松垂的臉變成了紫紅色,「你們看見了他在牆上寫的字!他發現了——在我的辦公室——他知道我是個——我是個——」費爾奇的臉可怕地抽搐著,「他知道我是個啞炮!」


  「我根本沒碰洛麗絲夫人!」哈利大聲說,他不安地意識到大家都在看著他,包括牆上所有的洛哈特,「我連啞炮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胡說!」費爾奇咆哮著說,「他看見了我那封快速念咒的函授信!」


  「請允許我說一句,校長。」斯內普在陰影里說,哈利內心不祥的感覺更強烈了。他相信,斯內普說的話絕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好處。


  「也許,波特和他的朋友只是不該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方,」斯內普說,嘴唇扭動著露出一絲譏笑,彷彿他對此深表懷疑,「但我們確實遇到了一系列的疑點。他們究竟為什麼要到上面的走廊去呢?他們為什麼沒有參加萬聖節的宴會?」


  哈利、羅恩和赫敏爭先恐後地解釋他們去參加了忌辰晚會:「……來了幾百個幽靈,他們可以證明我們在那兒——」


  「可是在這之後呢,為什麼不來參加宴會?」斯內普說,漆黑的眼睛在燭光里閃閃發光,「為什麼到上面的走廊去?」


  羅恩和赫敏都看著哈利。


  「因為—因為——」哈利說,他的心怦怦地狂跳著。他隱約覺得,如果他對他們說,他是被一個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遊魂般的聲音領到那裡去的,這聽上去肯定站不住腳。「因為我們累了,想早一點兒睡覺。」他說。


  「不吃晚飯?」斯內普說,枯瘦的臉上閃過一個得意的笑容,「我認為,幽靈在晚會上提供的食物大概不太適合活人吧。」


  「我們不餓。」羅恩大聲說,同時他的肚子嘰里咕嚕地響了起來。


  斯內普難看的笑容更明顯了。


  「我的意見是,校長,波特沒有完全說實話。」他說,「我們或許應該取消他的一些特權,直到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們。我個人認為,最好讓他離開格蘭芬多魁地奇隊,等態度老實了再說。」


  「說實在的,西弗勒斯,」麥格教授厲聲說,「我看沒有理由不讓這孩子打球。這隻貓又不是被飛天掃帚打中了腦袋。而且沒有證據顯示波特做了任何錯事。」


  鄧布利多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哈利一眼。面對他炯炯發亮的藍眼睛的凝視,哈利覺得自己被看透了。


  「只要沒被證明有罪,就是無辜的,西弗勒斯。」他堅定地說。


  斯內普顯得十分惱怒。費爾奇也是一樣。


  「我的貓被石化了!」費爾奇尖叫著,眼球向外突起,「我希望看到有人受到一些懲罰!」


  「我們可以治好它的,費爾奇。」鄧布利多耐心地說,「斯普勞特教授最近弄到了一些曼德拉草。一旦它們長大成熟,我就會有一種葯可以使洛麗絲夫人起死回生。」


  「我來配製,」洛哈特插嘴說,「我配製肯定有一百次了,我可以一邊做夢一邊配製曼德拉草復活藥劑——」


  「請原諒,」斯內普冷冷地說,「我認為我才是這所學校的魔葯課老師。」


  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你們可以走了。」鄧布利多對哈利、羅恩和赫敏說。


  他們盡量加快腳步,差點跑了起來。來到洛哈特辦公室的樓上時,他們鑽進一間空教室,輕輕地關上門。哈利眯起眼睛看著黑暗中兩個朋友的臉。


  「你們說,我是不是應該對他們說說我聽見的那個聲音?」


  「別說,」羅恩不假思索地說,「聽見別人聽不見的聲音,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即使在魔法世界里也是這樣。」


  哈利從羅恩的聲音里聽出了一點兒什麼,他問道:「你是相信我的,是嗎?」


  「我當然相信,」羅恩很快地說,「可是——你必須承認這很離奇……」


  「我知道這很離奇,」哈利說,「整個事件都很離奇。牆上的那些文字是怎麼回事?密室已經被打開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噢,這倒使我想起了什麼,」羅恩慢慢地說,「好像有一次什麼人跟我說過霍格沃茨的密室……大概是比爾吧……」


  「啞炮又是什麼玩意兒?」哈利問。


  使他吃驚的是,羅恩居然捂住嘴咯咯笑了起來。


  「是這樣——實際上並不可笑——但放在費爾奇身上……」他說,「啞炮是指一個人生在巫師家庭,卻沒有一點神奇的能力。啞炮和麻瓜出身的巫師正好相反,不過啞炮是很少見的。如果費爾奇想通過快速念咒函授課程來學習魔法,那他肯定是個啞炮。這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比如他為什麼那麼仇恨學生,」羅恩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他嫉妒啊。」


  什麼地方傳來了鐘聲。


  「十二點了,」哈利說,「我們趕緊上床睡覺吧,可別等斯內普又過來找我們的碴兒,誣陷我們。」


  接連好幾天,學生們不談別的,整天議論洛麗絲夫人遭到攻擊的事。費爾奇的表現使大家時時刻刻忘不了這件事:他經常在洛麗絲夫人遇害的地方踱來踱去,似乎以為攻擊者還會再來。哈利看見他用「斯科爾夫人牌萬能神奇去污劑」擦洗牆上的文字,但是白費力氣;那些文字仍然那麼明亮地在石牆上閃爍著。費爾奇如果不在犯罪現場巡邏,便瞪著兩隻紅通通的眼睛,偷偷隱蔽在走廊里,然後突然撲向毫無防備的學生,千方百計找借口關他們禁閉,比如說他們「喘氣聲太大」,或「嘻皮笑臉」。


  金妮·韋斯萊似乎為洛麗絲夫人的遭遇感到非常不安。據羅恩說,她一向是非常喜歡貓的。


  「可你並不真正了解洛麗絲夫人。」羅恩想使她振作起來,「說句實話,沒有它我們更加自在。」金妮的嘴唇開始顫抖。「這種事霍格沃茨不會經常發生的,」羅恩安慰她,「他們很快就會抓住那個肇事的瘋子,把他從這裡趕出去。我只希望他在被開除前,還來得及把費爾奇也給石化了。我只是開個玩笑——」羅恩看到金妮的臉刷地變白了,趕緊又說了一句。


  攻擊事件對赫敏也產生了影響。赫敏平常總是花很多時間看書,現在卻整天幾乎什麼事也不幹。哈利和羅恩問她在做什麼,她也愛理不理的,一直到第二個星期三,他們才揭開了這個謎底。


  哈利在魔葯課上被留了堂,斯內普叫他留下來擦去桌上的多毛蟲。哈利匆匆吃過午飯,就上樓到圖書館來找羅恩。路上,他看見一起上草藥課的赫奇帕奇男生賈斯廷·芬列里迎面走來。哈利正要張嘴打招呼,可是賈斯廷一看見他,卻突然轉身,往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哈利在圖書館後面找到了羅恩,他正在用尺子量他魔法史課的家庭作業。賓斯教授要求學生寫一篇三英尺長的「中世紀歐洲巫師集會」的作文。


  「我真沒法相信,還差八英寸……」羅恩氣憤地說,一鬆手,羊皮紙立刻又卷了起來,「赫敏寫了四英尺七英寸,而且她的字還寫得很小很小。」


  「她在哪兒?」哈利一邊問一邊抓過捲尺,攤開他自己的家庭作業。


  「就在那兒,」羅恩指著那一排排書架說,「又在找書呢。她大概想在聖誕節之前讀完所有的藏書。」


  哈利告訴羅恩,剛才賈斯廷·芬列里一看見自己就跑。


  「你在乎他做什麼,我一直認為他有點獃頭獃腦的,」羅恩一邊說,一邊潦潦草草地寫著,盡量把字寫得很大,「盡說些廢話,說洛哈特多麼多麼偉大——」


  赫敏從書架間走了出來。她顯得非常惱火,但是終於願意跟他們說話了。


  「所有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都被人借走了,」她說著,在哈利和羅恩身邊坐了下來,「登記要借的人已經排到兩星期之後了。唉,真希望我沒有把我的那本留在家裡,可是箱子里裝了洛哈特的那麼多厚書,再也塞不下它了。」


  「你為什麼想看它?」哈利問。


  「和別人想看它的理由一樣,」赫敏說,「查一查關於密室的傳說。」


  「密室是什麼?」哈利緊跟著問。


  「問題就在這裡,我記不清了,」赫敏咬著嘴唇,說道,「而且我在別處查不到這個故事——」


  「赫敏,讓我看看你的作文吧。」羅恩看了看手錶,心急火燎地說。


  「不,不行,」赫敏說,突然嚴肅起來,「你本來有十天時間,是完全來得及寫完的。」


  「我只差兩英寸了,再……」


  上課鈴響了。羅恩和赫敏一路爭吵著,朝魔法史課的課堂走去。


  魔法史是他們課程表上最枯燥的課程。在他們的所有老師中,只有教這門課的賓斯教授是一個幽靈。在他的課上,最令人興奮的事情是他穿過黑板進入教室。他年紀非常老了,皮肉皺縮得很厲害,許多人都說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死了。他生前的最後一天站起來去上課,不小心把身體留在了教工休息室壁爐前的一把扶手椅上。從那以後,他每天的一切活動照舊,沒有絲毫變化。


  今天,課堂上仍舊和平常一樣乏味。賓斯教授打開他的筆記,用乾巴巴、低沉單調的聲音念著,就像一台老掉牙的吸塵器,最後全班同學都昏昏沉沉的,偶爾回過神來,抄下一個姓名或日期,然後又陷入半睡眠狀態。他說了半小時后,發生了一件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赫敏把手舉了起來。


  賓斯教授正在非常枯燥地講解一二八九年的國際巫師大會,他抬起頭來,顯得非常吃驚。


  「你是——」


  「我是格蘭傑,教授。不知道您能不能告訴我們密室是怎麼回事。」赫敏聲音清亮地說。


  迪安剛才一直張著嘴巴,獃獃地望著窗外,這時突然從恍惚狀態中清醒過來;拉文德·布朗的腦袋從胳膊里抬了起來,納威的臂肘從桌上放了下去。


  賓斯教授眨了眨眼睛。


  「我這門課是魔法史,」他用那乾巴巴、氣喘吁吁的聲音說,「我研究的是事實,格蘭傑小姐,而不是神話和傳說。」他清了清嗓子,發出輕輕一聲像粉筆折斷的聲音,繼續說道:「就在那年十月,一個由撒丁島[5]魔法師組成的專門小組——」


  他結結巴巴地停了下來。赫敏又把手舉在半空中揮動著

  「格蘭傑小姐?」


  「我想請教一下,先生,傳說都是有一定的事實基礎的,不是嗎?」


  賓斯教授看著她,驚訝極了。哈利相信,賓斯教授不管是活著還是死後,都沒有哪個學生這樣打斷過他。


  「好吧,」賓斯教授慢吞吞地說,「是啊,我想,你可以這樣說。」他使勁地看著赫敏,就好像他以前從沒好好打量過一個學生,「可是,你所說的傳說是一個非常聳人聽聞,甚至滑稽可笑的故事……」


  現在,全班同學都在全神貫注地聽著賓斯教授講的每一個字了。他老眼昏花地看著他們,只見每一張臉都轉向了他。哈利看得出來,大家表現出這樣不同尋常的濃厚興趣,實在使賓斯先生太為難了。


  「哦,那麼好吧,」他慢慢地說,「讓我想想……密室……


  「你們大家肯定都知道,霍格沃茨學校是一千多年前創辦的——具體日期不太確定——創辦者是當時最偉大的四個巫師。四個學院就是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的:戈德里克·格蘭芬多,赫爾加·赫奇帕奇,羅伊納·拉文克勞和薩拉查·斯萊特林。他們共同建造了這座城堡,遠離麻瓜們窺視的目光,因為在當時那個年代,老百姓們害怕魔法,巫師遭到了很多迫害。」


  賓斯教授停頓下來,用模糊不清的視線環顧了一下教室,繼續說道:「開頭幾年,幾個創辦者一起和諧地工作,四處尋找顯露出魔法苗頭的年輕人,把他們帶到城堡里好好培養。可是,慢慢地他們之間就有了分歧。斯萊特林和其他人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斯萊特林希望霍格沃茨招收學生時更挑剔一些。他認為魔法教育只應局限於純巫師家庭。他不願意接收麻瓜生的孩子,認為他們是靠不住的。過了一些日子,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因為這個問題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然後斯萊特林便離開了學校。」


  賓斯教授又停頓了一下,噘起嘴唇,活像一隻皺巴巴的老烏龜。


  「可靠的歷史資料就告訴我們這些,」他說,「但是,這些純粹的事實卻被關於密室的古怪傳說掩蓋了。那個故事說,斯萊特林在城堡里建了一個秘密的房間,其他創辦者對此一無所知。


  「根據這個傳說的說法,斯萊特林封閉了密室,這樣便沒有人能夠打開它,直到他真正的繼承人來到學校。只有那個繼承人能夠開啟密室,把裡面的恐怖東西放出來,讓它凈化學校,清除所有不配學習魔法的人。」


  故事講完了,全班一片寂靜,但不是平常賓斯教授課堂上的那種睡意昏沉的寂靜。每個人都繼續盯著他,希望他再講下去。氣氛令人不安,賓斯教授顯得微微有些惱火。


  「當然啦,整個這件事都是一派胡言,」他說,「學校里自然調查過到底有沒有這樣一間密室,調查了許多次,請的都是最有學問的巫師。密室不存在。這只是一個傳說,專門嚇唬頭腦簡單的人。」


  赫敏的手又舉在了半空中。


  「先生——您剛才說密室『裡面的恐怖東西』,指的是什麼?」


  「人們認為是某種怪獸,只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才能控制它。」賓斯教授用他乾澀的、細弱的聲音說。


  同學們交換了一下緊張的目光。


  「告訴你們,那東西根本不存在。」賓斯教授笨手笨腳地整理著筆記,說道,「沒有密室,也沒有怪獸。」


  「可是,先生,」西莫·斐尼甘說,「這密室既然只有斯萊特林的真正繼承人才能打開,別人可能就根本發現不了,是不是?」


  「胡說八道,奧弗萊[6],」賓斯教授用惱火的腔調說,「既然這麼多的歷屆校長都沒有發現那東西——」


  「可是,教授,」帕瓦蒂·佩蒂爾尖聲說話了,「大概必須用黑魔法才能打開它——」


  「一個巫師沒有使用黑魔法,並不意味著他不會使用,彭妮費瑟小姐[7]。」賓斯教授厲聲說,「我再重複一遍,既然鄧布利多那樣的人——」


  「說不定,必須和斯萊特林有關係的人才能打開,所以鄧布利多不能——」迪安·托馬斯還沒說完,賓斯先生就不耐煩了。


  「夠了,」他嚴厲地說,「這是一個傳說!根本不存在!沒有絲毫證據說明斯萊特林曾經建造過這樣一個秘密掃帚棚之類的東西。我真後悔告訴了你們這個荒唐的故事!如果你們願意的話,讓我們再回到歷史,回到實實在在的、可信、可靠的事實上來吧!」


  不出五分鐘,同學們又陷入了那種昏昏沉沉的睡意中。


  「我早就知道薩拉查·斯萊特林是個變態的老瘋子。」羅恩對哈利和赫敏說,「但我不知道是他想出了這套純血統的鬼話。即使白給我錢,我也不進他的學院。說句實話,如果當初分院帽把我分進斯萊特林,我二話不說,直接就乘火車回家……」這時已經下課了,他們正費力地穿過擁擠的走廊,準備把書包放下吃午飯。


  赫敏很熱切地點頭,可是哈利什麼也沒說。他的心突然很彆扭地往下一沉。


  哈利一直沒有告訴羅恩和赫敏,當初分院帽曾非常認真地考慮過要把他分進斯萊特林。他清楚地記得一年前他把帽子戴到頭上時,那個在他耳邊說話的小聲音,這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你會成大器的,你知道,在你一念之間,斯萊特林會幫助你走向輝煌,這毫無疑問……」


  但是,哈利事先已經聽說斯萊特林學院是培養黑巫師的,名聲不好,所以他不顧一切地在腦子裡說:「不去斯萊特林!」於是那帽子說:「那好,既然你已經拿定主意……那就最好去格蘭芬多吧……」


  三個人被擁過來的人群擠到了一邊,這時,科林·克里維從他們身邊走過。


  「你好,哈利!」


  「你好,科林。」哈利隨口答道。


  「哈利——哈利——我們班上的一個男生最近一直說你是——」


  然而科林的個頭太小了,擋不住把他推向禮堂的人流。他們只聽見他尖聲叫了一句:「再見,哈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班上的那個男生說你什麼呢?」赫敏不解地問。


  「我想,大概說我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吧。」哈利說,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點兒,因為他突然想起吃午飯時賈斯廷·芬列里匆忙逃避他的樣子。


  「這裡的人什麼都相信。」羅恩厭惡地說。


  人群漸漸稀疏了,他們終於能夠毫不費力地登上樓梯。


  「你真的認為有密室嗎?」羅恩問赫敏。


  「我不知道,」她說著,皺起了眉頭,「鄧布利多治不好洛麗絲夫人,這使我想到,攻擊它的那個傢伙恐怕不是——哦——不是人類。」


  她說話的時候,他們正拐過一個牆角,發現來到了發生攻擊事件的那道走廊的頂端。眼前的場景和那天夜裡一樣,不過那隻被石化的貓不再掛在火把的支架上了,而是在寫著「密室已經被打開」的文字的那面牆上,靠著一把空椅子。


  「費爾奇一直在這裡守著。」羅恩小聲說。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走廊里沒有人。


  「我們不妨找找看。」哈利說著,扔掉書包,四肢著地,在地上爬行著尋找線索。


  「燒焦的痕迹!」他說,「這裡——還有這裡——」


  「快過來看看這個!」赫敏說,「真有趣……」


  哈利爬起身,走向牆上那些文字旁邊的窗戶。赫敏指著最上面的那塊玻璃,那裡大約有二十隻蜘蛛在慌慌張張地爬行,似乎急於從玻璃上的一道小縫中鑽出去。一根長長的銀絲像繩索一樣掛下來,看樣子它們就是通過這根絲匆匆爬上來,打算逃向窗外的。


  「你看見過蜘蛛這種樣子嗎?」赫敏納悶地問。


  「沒有,」哈利說,「你呢,羅恩?羅恩?」


  他扭過頭來。羅恩遠遠地站在後面,似乎正強忍住想逃走的衝動。


  「怎麼啦?」哈利問。


  「我——不喜——不喜歡——蜘蛛。」羅恩緊張地說。


  「這我倒沒聽說過,」赫敏說,驚訝地看著羅恩,「你在魔葯課上那麼多次使用蜘蛛……」


  「死蜘蛛我不在乎,」羅恩說,小心地將目光避開那扇窗戶,「我只是不喜歡它們爬動的樣子……」


  赫敏咯咯地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羅恩惱怒地說,「你要知道,我三歲的時候,弗雷德因為我弄壞了他的玩具掃帚,就把我的——我的玩具熊變成了一隻醜陋的大蜘蛛。如果你有過我那樣的經歷,你也不會喜歡它們的;如果你正抱著你的玩具熊,突然它冒出許多條腿來,而且……」


  他打了個寒戰,說不下去了。赫敏顯然還在忍著笑。哈利覺得他們最好別談這個話題了,就說:「還記得當時地上的那片水嗎?是從哪兒來的?有人拖過地板。」


  「大概就在這裡,」羅恩說著,漸漸緩過勁來,幾步走過費爾奇的椅子,指給他們看,「和這扇門平行。」


  他伸手去抓黃銅球形把手,卻突然縮回手來,好像被火燙了一下似的。


  「怎麼回事?」哈利問。


  「不能進去,」羅恩很不高興地說,「是女生盥洗室。」


  「哦,羅恩,裡面不會有人的。」赫敏說。她站直身子,走了過來。「這是哭泣的桃金娘的地盤。來吧,我們進去看看。」


  她沒有理睬那個寫著「故障」字樣的大招牌,推開了門。


  這是哈利到過的最陰暗、最沉悶的地方。在一面污漬斑駁、裂了縫的大鏡子下邊,是一排表面已經剝落的石砌水池。地板上濕漉漉的,幾根蠟燭頭低低地在托架上燃燒著,發出昏暗的光,照得地板陰森森的。一個個單間的木門油漆剝落,布滿划痕;有一扇門的鉸鏈脫開了,搖搖晃晃地懸挂在那裡。


  赫敏用手捂著嘴,朝最裡面的那個單間走去。到了門口,她說:「喂,桃金娘,你好嗎?」


  哈利和羅恩也跟過去看。哭泣的桃金娘正在抽水馬桶的水箱里飄浮著,揪著下巴上的一處地方。


  「這是女生盥洗室,」她說,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羅恩和哈利,「他們不是女生。」


  「是的,」赫敏表示贊同,「我想帶他們來看看,這裡——這裡——是多麼漂亮。」


  她朝髒兮兮的舊鏡子和潮濕的地板含糊地揮了揮手。


  「問她有沒有看見什麼。」哈利壓低聲音對赫敏說。


  「你們在小聲嘀咕什麼?」桃金娘瞪著他們,問道。


  「沒什麼,」哈利趕緊說,「我們想問問你——」


  「我希望人們不要在背後議論我!」桃金娘帶著哭腔說,「我也是有感情的,你們知道,儘管我是死了的。」


  「桃金娘,沒有人想使你難過,」赫敏說,「哈利只是——」


  「沒有人想使我難過?這真是一個大笑話!」桃金娘哭叫著說,「我在這裡的生活沒有歡樂,只有悲傷,現在我死了,人們還不放過我!」


  「我們只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看見什麼有趣的事情,」赫敏趕緊說,「因為在萬聖節前夕,有一隻貓就在你的大門外遭到了襲擊。」


  「那天夜裡你在附近看見什麼人沒有?」哈利問。


  「我沒有注意,」桃金娘情緒誇張地說,「皮皮鬼那麼厲害地折磨我,我跑到這裡來想自殺。後來,當然啦,我想起來我已經——我已經——」


  「已經死了。」羅恩幫她把話說完。


  桃金娘悲痛地啜泣一聲,升到空中,轉了個身,頭朝下栽進了抽水馬桶,把水花濺到他們身上,然後就不見了。從她沉悶的抽泣聲聽來,她躲在了馬桶U形彎道里的什麼地方。


  哈利和羅恩目瞪口呆地站著,赫敏懶洋洋地聳了聳肩膀,說:「說實在的,這在桃金娘來說算是愉快的了……好了,我們走吧。」


  哈利剛剛關上門,掩住桃金娘汩汩的哭泣聲,突然一個人的說話聲,把他們三個嚇得跳了起來。


  「羅恩!」


  珀西·韋斯萊在樓梯口猛地停住腳步,級長的徽章在他胸前閃閃發亮,他的臉上掛著一種極度驚訝的表情。


  「那是女生盥洗室呀!」他喘著氣說,「你們怎麼——」


  「只是隨便看看,」羅恩聳了聳肩,「尋找線索,你知道……」


  珀西端起了架子,那模樣一下子就使哈利想到了韋斯萊夫人。


  「趕——快——離——開——」他說著,朝他們走來,並且張開臂膀,催促他們快走,「這成什麼樣子,你們不在乎嗎?別人都在吃飯,你們卻跑到這兒來……」


  「為什麼我們不能來這兒?」羅恩氣呼呼地說,猛地停下腳步,瞪著珀西,「聽著,我們沒有對那隻貓動一根手指頭!」


  「我對金妮也是這麼說的,」珀西也毫不示弱,「但她似乎仍然認為你會被開除的。我從沒見過她這麼難過,整天痛哭流涕。你應該為她想想,一年級學生都被這件事弄得心神不寧——」


  「你根本不是關心金妮,」羅恩說,他的耳朵正在變紅,「你只是擔心我會破壞你當男生學生會主席的前途。」


  「格蘭芬多扣掉五分!」珀西用手指撥弄著級長的徽章,生硬地說,「我希望這能給你一個教訓!不要再搞什麼偵探活動了,不然我寫信告訴媽媽!」


  他邁著大步走開了,他脖子後面跟羅恩的耳朵一樣紅。


  那天晚上在公共休息室里,哈利、羅恩和赫敏盡量坐得遠離珀西。羅恩的情緒仍然很糟糕,在做魔咒課作業時,他總是把墨水灑在紙上。當他心不在焉地拿出魔杖,想清除那些污點時,不料卻把羊皮紙點著了。羅恩氣得心裡也躥起了火苗,啪地合上了《標準咒語:二級》。令哈利吃驚的是,赫敏也用力把書合上了。


  「可是,這會是誰呢?」她小聲地說,似乎在繼續他們剛才的對話,「誰希望把啞炮和麻瓜出身的人都趕出霍格沃茨呢?」


  「我們來考慮一下,」羅恩裝出一副感到費解的樣子,說道,「據我們所知,誰認為麻瓜出身的人都是垃圾廢物呢?」


  他看著赫敏,赫敏也看著他,臉上是將信將疑的神情。


  「如果你說的是馬爾福——」


  「當然是他!」羅恩說,「你聽見他說的:『下一個就是你們,泥巴種!』其實,你只要看看他那張醜陋的老鼠臉,就知道是他——」


  「馬爾福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赫敏懷疑地說。


  「看看他們那家人吧,」哈利也合上了書,「他們全家都在斯萊特林,他經常拿這個向人炫耀。他們很可能是斯萊特林的後代。他父親就夠邪惡的。」


  「他們也許拿著密室的鑰匙,拿了好幾個世紀!」羅恩說,「一代代往下傳,父親傳給兒子……」


  「是啊,」赫敏謹慎地說,「我認為這是可能的……」


  「我們怎麼證明呢?」哈利悲觀地說。


  「也許有一個辦法,」赫敏慢慢地說,匆匆掃了一眼房間那頭的珀西,把聲音放得更低了,「當然啦,做起來不太容易,而且危險,非常危險。我們大概要違犯五十條校規。」


  「再過一個月左右,如果你願意對我們說了,才會告訴我們,是嗎?」羅恩不耐煩地說。


  「好吧,現在告訴你們也無妨。」赫敏冷靜地說,「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進入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向馬爾福問幾個問題,同時不讓他認出我們。」


  「這是不可能的。」哈利說,羅恩笑出了聲。


  「不,有可能,」赫敏說,「我們只需要一些復方湯劑。」


  「那是什麼東西?」羅恩和哈利異口同聲地問。


  「幾個星期前,斯內普在課堂上提到過——」


  「在魔葯課上,你除了聽斯內普講課,就沒有別的更有趣的事情可做嗎?」羅恩咕噥著。


  「這種湯劑能把你變成另外一個人。想想吧!我們可以變成三個斯萊特林的學生。誰也不會知道是我們。馬爾福可能會把一切都告訴我們的。眼下他大概就在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吹牛呢,只可惜我們聽不見。」


  「我覺得這種復方什麼的東西有點兒懸,」羅恩說著,皺起了眉頭,「如果我們變成了三個斯萊特林,永遠變不回來了怎麼辦?」


  「藥效過一陣子就會消失的,」赫敏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可是很難弄到配方。斯內普說在一本名叫《強力藥劑》的書里,它肯定在圖書館的禁書區內。」


  要從禁書區內借書,只有一個辦法:弄到一位老師親筆簽名的批條。


  「我們沒有理由要借那本書,」羅恩說,「因為我們都不會去調製那些藥劑。」


  「我認為,」赫敏說,「如果我們假裝說對這套理論感興趣,也許會有點希望……」


  「哦,得了,老師們不會這樣輕易上當的,」羅恩說,「除非他們笨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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