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原來是這樣子回來的
她看著面前這個瘦弱到有些弱不經風的男子,居然毫不猶豫地後退了一步,像是生怕被他發現一般!
街上人來人往穿梭不停,白無杳原本躲在一個石柱子後面小心關注著事情的發展,誰知旁邊的小乞丐一個踉蹌,竟直接栽進了她的腳里!
對,沒錯,不是摔在了腳邊,而是直接摔進了她的腳里!彷彿兩個人的身子在重疊,她渾身一震,馬上反應了過來!
這樣的場景她經歷過一次,那是她在前世遊離的最後那一個時辰,她就是如此以靈魂的狀態慢慢地看完全部的事情。
白無杳臉色極其不好,難道,她又要再次把以前的事情看上一回么?
心裡一沉,面前突然出現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整個人完全地拖走!面前的景象再度一換,變成了當初在山匪窩裡、秦遠上前救她的場景!
一幕幕過往從眼前飛快掠過,那些埋在骨子裡的憤恨、哀傷、愁緒、廝殺等情緒,全部漸漸融合在一起,差點染紅了她的眼。
隨著被剜皮的那一幕到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到自己當時的慘狀……她的獻血成河,秦遠的喪心病狂,白明珠的冷嘲熱諷……還有最後得知真相的絕望。剝皮之痛是那麼的難忍……秦遠為了能夠完整地取下那張藏寶圖,居然喂自己保命之葯,硬生生挨過最痛的時候才能芳魂永逝。
這便是她曾愛了數年的人啊,這便是她一直以來認真相待的好妹妹啊……為什麼自己的一顆真心會被他們如此的踐踏?為何他們竟然會為了那些遙不可及的未來而狠毒地要了自己的性命?這一瞬間,她曾經以為藏的很好的仇恨瞬間被點燃,滔天的恨意席捲而來,哪怕明知眼前只是個幻影,白無杳亦差點直接衝上去砍了他們。
但奇怪的是,到最後一幕之時,她居然動不了!彷彿再次被綁在了柱子上,那種無力和垂敗感讓她痛徹心扉。白無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當年的事情再度重演,竟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前世所有的不甘和掙扎到最後都只能化作煙消雲散,徹底成為濃煙滾滾,燃燒在那把瘋狂的大火里。
那是何等令人絕望的時光,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看著眼前像是一場大戲敲鑼打鼓地散場,滔天的煙下是燒的劇烈的火焰。本該是溫暖的橙黃.色,如今卻帶著股皮焦肉臭的味道,明亮的幾乎要刺瞎她的雙眼。
仿若同最毒辣的太陽直視,她的眼瞪得通紅,眼淚從框中洶湧而出,像是止不住的黃河流水,洶湧澎湃。
而後,長久長久的寂靜。
只在一瞬間,所有的光芒和聲音全部散去,餘下一片空曠的黑暗。白無杳再度陷入到了那種沒有止境的絕望中,不知來路不曉去向。
她茫然而無助,帶著心裡的害怕不斷退縮,好似有一雙眼睛藏在黑暗的帷幕下窺視著她。
有無數奇異的東西從她面前飄過,好似人的靈魂緩緩無所蹤跡。
謾罵聲,欺辱聲,凶神惡煞的吼叫此起彼伏,她一個人縮在一邊,害怕的不得了。
然後,有兩個鬼差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白無杳。」他們的聲音沒有一丁點的溫度,「你該走了!」
走?要去哪裡?難道……是要她離開這個塵世間了么?
想著秦遠的負心薄倖,想著白明珠的毒辣嘴臉,想著弟妹慘死之時的痛苦難受,她恨意四起。
「我不會離開的,我要在這裡等著他們!」
鬼差道:「你要等誰?」
白無杳冷笑,臉上全是猙獰的表情:「我要等著那對狗男女魂歸西天,我等著……我絕不放過他們!」
鬼差道:「魂魄離體,再不投胎便要成了孤魂野鬼!」
白無杳心中慢慢脹出種生冷的恨意,她齜牙咧嘴:「哈哈哈!孤魂野鬼又如何?黃泉路上,我等著!」
鬼差沒有搭理她,許是瞧她真的死的可憐,勸了兩句后便打燈離去。
每一天死去的人那麼多,每一天他們要接引的魂魄也是那麼的多……鬼差所見過的生殺之事只有更殘酷的,而選擇權都在自己身上,他們根本無法一個個勸說。
於是,白無杳就在那裡一日.日的等著。
孤魂野鬼一向恃強凌弱,為了能夠讓自己更久的存活下去,他們會選擇慢慢的去吞噬別的魂魄。
漸漸的,周圍的魂魄越來越少,那些強大的野鬼把念頭打在了她的身上。白無杳從沒想過自己有過那樣嗜殺的時刻,她心裡的恨支撐著她把所有的戾氣全部散發而出,在她身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誰敢踏進一步,必定粉身碎骨。
白無杳清清楚楚看著自己當時的靈魂狀態有多麼的強大,那些撕裂的魂魄像是鮮血一般給她渡上了一層十分詭異的色彩。
她長發飄飄,她渾身赤紅,她雙目冷艷,她眼神冰霜……
像是一個絕代的冷情殺手,美麗的外表下便是最狠辣不過的一顆心!她媚眼如絲地吸引著周邊的魂魄,繼而全部撕做粉碎。
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太長時間,一方若是有了極強的厲鬼出現,閻羅神殿是必定會派鬼差來擒的。
然而,與旁的厲鬼不同,當那兩個鬼差來臨之時,白無杳只是平淡的站起:「哦?又要我去投胎么?你們說過的,我的時間過了,投不了胎的。」
兩個鬼差說明來意,白無杳冰冷一笑,絲毫不抗拒,十分配合道:「去閻羅殿?好呀!」語氣輕鬆的像是回答今天要不要去郊遊一般。
畫面再次一轉,她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血池裡,那張臉看上去隱忍著極強的痛苦。她死死咬著唇,不肯發出半聲。
那是她殺.戮太多而必須接受的懲罰!血池子里的東西是什麼她不記得了,但瞧她的模樣便曉得滋味一定不好受。
她始終撐著,挨著,感覺靈魂受到炎熱的炙烤和折磨。
厲鬼獄里有那麼多人要遭受懲罰,成日里哀嚎遍野,吵的人十分難受。唯獨白無杳這裡,安靜的像是在洗溫泉一般。
終於,有人發現了她這裡的異常,稟告了上去,有一個神秘人指名要見她。
畫面緩緩地從眼前拼湊而開,那時她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匍匐地倒在地上。而周圍的場景奇異般的變成了滿天的星空,彷彿自己處於星海一般!
幽藍的光給泛出迷霧般朦朧,將這裡的一切映照的十分詭異。白無杳的面前有一個穿著黑色,帶著銀質面具的男人負手而立。
哪怕只是虛假,哪怕只是回憶,可是她一見到這個人,渾身立刻顫慄一抖。
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他明明什麼話都沒說,但周身的氣質便足以讓人臣服到恐懼。
宛如凡人見到天神,巨大的落差感讓人不得不老老實實的。
虛弱的她勉強撐起身子,那人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落鐵一般擊重她的心。
「你該曉得,你已經沒有辦法去投胎了。」
「我知道。」
「你在堅持些什麼?」
白無杳虛弱而又堅持:「報仇!」
男子呵呵一笑:「生前報不了仇,死後又能有什麼用?」
「我會在這裡等著他們,他們遲早會來的……」
「哦?」男子冷笑,「他們來了又待如何?這裡有這裡的規矩,你若是動手,我必然會叫你魂飛魄散!」
「不過是魂飛魄散,沒什麼可怕的!」白無杳恨地牙痒痒,「反正也賭上了一條命,我不在乎!」
他難得大發慈悲,勸了一句:「你雖傷了不少魂魄,但念在你接受懲罰的態度良好,我額外給你一次機會,別執著了,趕緊投胎去吧。」
白無杳搖頭,十分固執:「不!」
「呵!輪迴以後,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一切重來不好么?」又是一道冷笑,他突然問了一句,「你果然恨極了他們?」
白無杳捏緊了雙手:「是!」
男子的眼微微一轉,突然好笑道:「你運氣不錯,我最近正在做一個實驗,要是你能通過,我便助你復仇如何?」
白無杳抬頭,浮起希望:「什麼?」
男子的聲音虛渺的飄來,眼前的場景再次一轉,變成了一大片火紅的彼岸花。那樣的顏色驚痛了她的眼,白無杳與男子站在彼岸花海前,看著妖艷的花朵絢爛盛開著,心裡驟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的花田需要些肥料,你若是能夠撐過那種痛苦,我便助你!」
白無杳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立刻走向那些彼岸花海:「好!」
才一踏進步子,那些彼岸花的花瓣旁瞬間抽出又長又細的絲,瞬間扎進她的體內,帶來一種劇痛無比的感受。
那些花絲將自己慢慢纏.繞著托到空中,失重感迅速捲來一股暈厥之感,白無杳肯定,但凡自己就此暈了過去,她恐怕就徹底淪為了花海肥料,別說報仇,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不管怎麼的痛苦,不管怎麼難受,她還是堅持著撐下去,直到那些花絲飽飲了魂魄之力,迅速抽回后把她摔在了地上。
「啪啪啪!」男子拍了拍手,「不錯不錯,看來你毅力可嘉。」
她已經疼得失了聲,勉強撐住:「我已經達到了你的要求,接下來……該兌現你的諾言了吧?」
男子冷冽不帶溫度的眼神淡淡掃來:「讓你經歷去做花海肥料,不過是鍛煉鍛煉你的韌性罷了,要是連這都撐不過去,接下來的事情你如何能過?」
白無杳看著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一根脊梁骨挺得筆直:「請直說!」
男子的語氣逐漸變得有些悠閑:「報仇沒什麼趣,你真想復仇,我送你回到過去,慢慢改變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豈不好玩?」
回到過去?那樣天方夜譚的事情在男子口裡平淡的說出來,簡直如同過家家一般輕鬆。
白無杳不可思議:「真的……可以?」
男子笑道:「對啊,不過不是人人都有這樣好的待遇的!我可以送你去以前,但你必須奉獻出一樣東西。」
白無杳道:「你說!」
男子道:「我要你的魂魄!」
「魂魄?」白無杳不明白,「你的本事,想要我的魂魄何其簡單?」
「不!」男子淡然解釋道,「我要的是你自願奉獻!我研製了一種抽魂之術,需要試驗品,可惜千百年來能過的了這陣法考驗的不過一二人。你要是能在陣法里自願被我抽走你的魂魄之力,待出陣后我立刻就幫你,如何?」
白無杳沉吟片刻:「好!」
男子雙眼一眯:「你果然不知道魂魄之力是什麼?」
她沒有回話,然而站在一旁的白無杳大約已經猜了出來。
男子好心解釋道:「每個人都有魂魄,人死身滅,魂魄投胎轉世,其魂魄之力會隨著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加強亦或減弱。可以說,魂魄之力強的人,會在這個世界里多生存一會兒,反之則消散的越發快。而你……我若是抽走了你的魂魄之力,你最多不過十年好活!」
十年……
迷霧裡外的她同時一愣。
只有十年時間么?
她凄然一笑:「好,我知道了!我願意!」
男子冷笑:「你果然想清楚了么?拿未來千百年的時間換這十年……」
他的話沒有說完,白無杳已然打斷道:「我同意!」
她的眸子是冷鐵一般的堅定,絲毫不帶任何猶疑的色彩。男子瞧她那個模樣,索性不再說了,玩味道:「好啊!」
他廣袖一揮,大片的彼岸花海迅速消失,那股死寂的黑暗再度覆滅過來。
幽深的黑夜裡突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陣法,銀白的光泛著極為刺骨的寒芒,她甚至還沒有站上去,就已經覺得渾身冰涼了。
男子道:「你上去吧!」
白無杳咬著牙,閉著眼踏了進去。
才一進陣,寒冷無匹的涼意從四面八方迅速湧來,她像是被人捲入了一個海嘯漩渦里,被周圍冰冷的寒意浸染的發不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