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入青山終不悔
這句話如一柄鋒芒畢露的匕首插入王乾胸膛。
「是啊，若是如此，師父不就白死了？」
王乾明白，自己身為青山劍派大師兄，若是此時再為了所謂的氣概帶著一眾師弟慷慨赴死，那自己就成了青山劍派的罪人！師父的死就沒了意義！
他日若在黃泉相遇，都無顏相見！
看著李紀面罩下傷痕交錯的面龐，王乾嘆了口氣，雙眼的通紅也消退了幾分，他鬆開李紀的領口，轉頭看向身後皆是一臉悲憤的師弟們。
「李紀說得對，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給師父報仇！這並非苟且偷生，而是比死更可怕的潛伏！」
王乾大手一揮：「沒時間收拾東西了，全都一把火燒了！貪圖我青山劍派遺藏，那就不給他們留下一絲一毫！」
「不行！」
李紀連忙出聲阻止。
「現在我們一刻都不能耽擱，悄無聲息地溜掉是最重要的，這一百多座茅屋留給他們無妨。我上山時看到山下的村裡一切如常，現在從後山下去還來得及！」
面前的毀容少年顯得冷靜而細緻，王乾欣慰地點頭：「師父他老人家沒看錯人！大家都聽李紀的，立刻從後山走！趙雲修，你的輕功最好，你在大家前面探路！」
一位二十餘歲的青年自人群中走出，拱了拱手：「是，大師兄！」
王乾的變通讓李紀鬆了口氣。
練劍的大都固執，自己這位大師兄更是固執中的固執。他原以為以王乾的性子，自己很難勸動他，現在看起來還不錯，至少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李紀的計劃一共分為三步，一是勸說師兄弟們動身下山，二是在各派武者到來前撤出天狼山，最後就是師兄弟們逃脫后的安置及身份。
「大師兄，浣玉在哪？」
「你說浣玉姑娘，今早你隨師父下山後她也獨自下山回家了。」
王乾察覺到李紀想帶上浣玉一起走的心思，立刻換上了一副嚴厲的語氣：「李紀！都什麼時候了還念著兒女私情！別忘了剛剛你自己說的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大家活著離開！」
面對死去的師父，李紀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做出了選擇。但這次不同，浣玉還活著！
自己一走了之的結果就是，浣玉要麼死於各派武者之手，要麼被抓去做丫鬟受盡欺辱。
那一定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吧，李紀沉默。
那時浣玉的心中會不會閃過一絲期盼，如當年在山上扭傷腳后獨處於黑暗冰冷之中那個小女孩，而她的李紀哥哥又會不會再一次如騎士一般出現？
啪！
火辣辣的痛楚自李紀左臉沖入腦海。
作為一名七品高手，此刻王乾居然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李紀被雲隱從山下抱回來時，王乾就是青山劍派的弟子了，可以說他是看著李紀長大的。此時他也只能恨鐵不成鋼地丟下一句話：「李紀，你記住！你是師父撿回來的！沒有師父就沒有你！」
「師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況且這件事都是我惹出來的，師父拚死換下我這條命，哪裡有資格奢求更多。下山吧。」
這句話似乎耗光了李紀所有的力氣，沉默地跟在大家後面下山。
一行人沿著後山的溪流順勢而下，王乾極目遠眺，發現遠處山腳的村子里掛滿了紅衣。
負責斥候的趙雲修也一臉慌亂地從前方跑回。
「大……大師兄！沿著我們這個方向，山下一裡外有數千名武者正向天狼山圍來，估計其他方向也都一樣，我們被包圍了！」
王乾憤怒地朝空氣揮了一拳：「還是晚了一步！現在，我似乎知道那滿村紅衣是什麼了！這麼說來，浣玉姑娘也……」
偷偷望了一眼李紀，王乾重重嘆氣。
目前似乎只剩下死戰這一個選擇，既然如此，就不把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小師弟了。
「師弟們，單是後山的這個方向，對方就足足有著數千人！江湖各派如此咄咄逼人，我們別無他法唯有一戰！」
除李紀外一百零三名青山弟子紛紛從背後或腰間抽劍而出，丟掉劍鞘。
如果說劍是一個劍客最好的夥伴，那劍鞘就是最好夥伴的家。
當一個劍客主動丟了劍鞘，就代表這是他的最後一戰。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李紀同樣看到了滿村紅衣，他也清楚地知道紅衣代表了什麼。
「都死了……」
遠處飄蕩的紅衣很是醒目。不知為何，李紀忽然覺得雙眼有些刺痛，熱流止不住地從眼窩深處向外翻湧。
一炷香后，一百零四名青山弟子被團團圍住。
玄冥宮二長老費昀捋了捋鬍子，臉上寫滿了得意：「宮主說的果然不錯！李紀你還真回天狼山想帶著你這幫師兄弟一起跑！」
李紀倚樹而立，只是瞥了對方一眼。
「你不驚訝?」
沒有看到預料中驚慌失措表情的費昀很是不滿，大怒道：「李紀小兒休得猖狂！」
「九禾呢？叫他出來！你別忘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九禾的師弟，而你只是他的一條狗，沒資格和我說話！還有，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即使一早你就知道了結果，但依然要去做！如果一定要找一個非做不可的理由，一入青山終不悔，萬劍抵首難摧眉。聽得懂嗎？」
費昀被李紀這黃口小兒的一番諷刺加說教氣得內力都有些不穩。
「說得好！」
王乾和一眾弟子紛紛為李紀叫好。
「李紀，我要把你剝皮抽筋，掛在城門上曝屍三日！給我上，殺了這群狂妄小兒！」
「慢！」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費昀身後傳出。
費昀臉色陰沉地轉身看去，冷哼一聲：「原來是九龍山山主王少天，不是說好了，你們江湖各派取青山劍派道藏，我們玄冥宮要青山劍派人頭？為何壞了規矩！」
「二長老莫急，我們都搜過了，這山上只有一百零八座茅草屋，除了一堆破爛我們什麼都沒得到。我們不知道東西在哪，但這些弟子一定知道！待我等問出道藏下落，二長老再動手也不遲！」
一連十數位各派話事者紛紛表態贊同王少天的意見。
費昀也不好反駁，只能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