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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沙場重逢難留手 (一)

  第六十一章 沙場重逢難留手 (一)


  「該死!」 馬武無奈,只好放棄了對敵將的追殺,掉頭去組織隊伍。


  然而,還沒等他撥轉馬頭,那單騎突陣的敵將忽然拐了個弓背彎,兜著圈子向他撲了過來。


  「來得好!」 馬武大喜,將組織弟兄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副將李戈,策馬掄刀,迎向敵將。只聽「碭!」的一聲,刀槊相撞,火花迸射,周圍的弟兄們手捂耳朵,紛紛踉蹌後退。


  沒想到,這世上竟有能擋住自己全力一擊的人物!馬武驚詫之餘,心中頓時升出惺惺相惜之感。與他捉對廝殺的敵將,臉上湧起幾分遺憾之色,猛地舉起長槊,分心便刺。


  「好膽!」 馬武揮刀磕歪對方的槊鋒,緊跟著一刀砍向對方肩膀。敵將側身閃避,隨即又是一槊,點向他的小腹。


  「噹啷!」 長槊和鋼刀再度相撞,聲音震耳欲聾。二人被戰馬馱著,擦身而過。


  大批的莽軍沖入義軍隊伍,揮動兵器四下砍殺。馬武顧不上再與敵將糾纏,只能先帶領身邊親信,努力收攏麾下部曲,扭轉頹勢。而那名敵將卻不給他從容調整戰術的時間,從不遠處將坐騎撥轉回來,沿途刺倒數名躲閃不及的義軍,長槊再度直奔他的梗嗓。


  馬武無奈,只好持刀迎戰。然而,他跟對方武藝和膂力都極為接近,短時間內,怎麼可能解決戰鬥?一個回合接一個回合,殺得好不過癮。結果,麾下的弟兄們,卻被新朝兵馬分割包圍,傷亡慘重。


  「狗賊,去死!去死!」 馬武心中著急,鋸齒飛鐮三星刀輪得像風車般,只攻不守,寧可拼著被對方刺中,也要將此人剁於馬下。


  對方接連擋了幾槊,忽然間,沖著他搖頭冷笑。緊跟著,借著兩匹戰馬錯鐙的功夫,揚長而去。


  「狗賊,有本事不要跑!」 馬武吃了這麼大的虧,哪裡肯放對方離去。大罵著撥轉坐騎,試圖追上去,跟對方不死不休。然而,還沒等他重新加起速度,更遠處,號角聲響徹天地。有一路大軍浩浩蕩蕩而來,將戰場外圍負責警戒的莽軍斥候,一個接一個碾成了齏粉。


  正圍著馬武麾下部曲亂砍的莽軍將士,果斷停止戰鬥,迅速撤離。搶在新來的那支兵馬趕到之前,逃之夭夭。


  馬武舉著大刀追出三里多遠,沿途砍翻了二三十名敵軍,卻始終無法追上曾經跟自己捉對廝殺的敵將。看看天色將晚,只好耷拉著腦袋,怏怏而回。


  這一仗,他非但沒有拿下父城,生擒自己的救命恩人馮異。反而將麾下部曲,折損了七百餘人。若不是劉秀及時帶領大軍趕到,弄不好,他這個先鋒官,也得落入敵人之手,讓東征軍蒙受自組建以來的最大恥辱!

  好在王鳳做了甩手掌柜,軍中一切,都由劉秀做主。而劉秀,素來又不喜歡對將領們過於苛刻,所以,只是讓馬武當眾陳述了一下整個戰鬥經過,然後又點評了幾句其中得失,就命令他回去整頓隊伍,準備來日洗雪前恥。


  軍中諸將,雖然覺得劉秀對馬武的處罰太輕。但是,轉念想起接下來的戰鬥中,說不定自己也有失手的時候,心中的氣便平了,誰也不想站出來,繼續揪住馬武的過錯不放。


  然而,氣平歸氣平,大夥對那個先將馬武耍得團團轉,又跟馬武殺了個平分秋色的敵將身份,卻十分好奇。相繼將頭轉向丁綝,用目光詢問此人的究竟。


  「劉將軍,從馬將軍的描述上看,那人姓銚,單名一個期字,表字次況。」 丁綝感覺十分敏銳,站起身,主動向劉秀彙報。「官職是陽翟縣令,五行聯保之計中,此人乃關鍵一環。馮公孫欣賞此人勇武,所以將其視為奇兵。專門負責躲在暗處,打進攻一方悶棍!」


  「怪不得他一擊便走!」 劉秀聞聽,鄭重點頭。


  「瞧他撤走的方向,應該是回陽翟了。」嚴光雙目精芒閃爍,沉聲推斷,「至於另外幾股新軍偷襲子張的新朝兵馬,想必也是來自附近的縣城。」


  「的確如此。」丁綝轉過頭,滿臉欽佩地向嚴光拱手,「長史真是目光如炬,另外幾支兵馬,也來自馮公孫所掌控的縣城。五縣,分為五行。任何一縣遇到攻擊,其餘四縣前來助陣。不求一戰而竟全功,只求令貴軍師老兵疲。」


  「嘶——」 劉秀聞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豫州這邊,縣城跟縣城之間距離都非常近。而攻打有兵馬駐守的城池,向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東征軍只要被拖在任何一座城池下,其餘各縣就可以像蒼蠅和蚊子般,不停地在外圍騷擾。很快,就能讓東征軍變成一支疲憊之師,不需要任何惡戰,就得自己灰溜溜地撤走。


  「公孫大哥這條五行聯保之計,果然狠辣!」嚴光雖然足智多謀,短時間內,也拿不出任何有效應對辦法。沉吟良久,低聲感慨,「如此下去,莫說攻打洛陽,連這區區潁川,只怕對我軍來說,也宛若天塹!」


  「可不是么?這馮公孫,真是扎手得很!」


  「沒想到,莽賊那邊,也有如此人才!」


  「非但馮公孫厲害,那銚期,也絕非尋常人物!」


  ……


  眾文武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不敢再像前幾天那樣,將王莽麾下的官員,全都視作草偶木梗。


  正鬱悶間,忽聽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跟著,消失多日的朱佑,在一個陌生面孔的攙扶下,頂著一臉淤青走了進來!


  「仲先,你怎麼被人打成這樣?」鄧奉見朱祐鼻青臉腫,趕緊上去攙扶,「誰幹的,告訴我,我將他扒皮抽筋!」


  「別提了,別提了,真是倒霉透頂。」朱祐滿臉慚愧,沖著他擺手,「我自己找的。習和與馮異二人,一個被陳茂扣住,另一個被豬油,呸,被狗屎蒙了心,不僅不買大哥的面子,還叫人把我狠狠揍了一頓,然後扔進了父城縣的大牢!」


  「啊——」 鄧奉先是一愣,然後勃然大怒,「該死,虧得咱們還把他當做大哥!」


  「昔日是大哥,如今卻是仇敵!」 朱佑搖搖頭,長吁短嘆。


  他和鄧奉、嚴光、劉秀四人,先前都一直覺得,馮異馮公孫嫉惡如仇,肯定不會與莽賊一條心。只要劉縯大哥的信送了過去,對方即便不投降,念在昔日的交情上,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而現在看來,顯然馮異,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為了救馬武,主動與岑鵬作對的馮異。勸馮異歸降的計劃,也徹底沒了指望。


  此時此刻,劉秀雖然心中雖然也十分失落,卻不敢露在臉上。迅速將目光從鼻青臉腫的朱佑身上挪開,沖著攙扶朱佑的人輕輕拱手,「在下南陽劉文叔,多謝恩公送我兄弟來歸。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客氣了,客氣了,淯陽候客氣了!」 對方連忙放開攙扶著朱佑的手,躬身還禮,「在下祭遵,字弟孫!朱將軍是憑著自己的智慧脫離了險境,並非在下功勞。」


  「弟孫兄這是哪裡話?若非弟孫兄仗義相救,我只怕就要死在潁川大牢里了。」朱祐迅速回過頭,大聲反駁。隨即,再度將面孔轉向劉秀,「文叔,馮異雖然執迷不悟,要為莽賊殉葬。但父城內的許多官吏,卻跟他想得不一樣。所以,弟孫兄就替大夥帶了個頭,趁著馮異先前在城牆上指揮戰鬥,偷偷把我從大牢里放了出來!只是剛才天亮,不好脫身。直到天色全黑,才又找了個防衛空隙,用竹筐將我送下了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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