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風吹雁雪紛紛 (五)
第十章 北風吹雁雪紛紛 (五)
「大公子!」
「快去救大公子!」
「賊人受死!」
「快去,快去城外通知耿將軍!」
……
見到主子被銚期一拳砸落馬下,劉得的親信個個嚇得魂飛魄散。一邊扯開嗓子大聲叫嚷,一邊高舉著刀矛沖向劉秀。
「來得好!」銚期大吼一聲,率先迎上。他的大鐵槍雖然也放在門外,但一雙鐵拳掄起來比鐵鎚都不遑多讓,「嘭嘭嘭」,將膽敢靠近劉秀的兵卒砸得倒飛出去,不是鼻樑骨斷裂,就是臉頰深深凹陷,直痛的滿地打滾。
「殺!」 有人機靈,迅速繞到銚期背後,揮刀猛砍。然而,他才把刀舉過頭頂,銚期的腳已踹到了他的胸前,「咔擦——!」大片胸骨粉碎,那人狂噴鮮血不止,倒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萬脩見血起性,抄起院子中的一個水桶上前助戰。三把刀閃著寒光一起砍來,「咚!」一聲響,同時剁在木桶上。萬脩哈哈大笑,一記旋風腿踢出,三個真定兵卒皆是胸口中腳,慘叫向後飛起,撞到牆壁上昏迷不醒。
「接著!」萬脩迅速拔下三把刀,分別扔給劉秀,劉隆和鄧禹,自己仍拿著木桶往前沖。
見三人馬上就要揮刀大開殺戒,邳彤眼中又閃過幾分不忍,揮舞著雙臂,高聲勸阻,「大司馬,大司馬,誤傷人命!和成,和成郡無力抵擋真定王的怒火!」
劉秀的刀,正要劈開一個兵卒的腦袋,聞聽此言,立刻翻腕,改劈為拍,「啪!」那兵卒從腦袋一直痛到尾巴梢兒,雙手捂頭呼號不止。
劉隆和鄧禹二人,也聽到了邳彤的提醒,果斷選擇以刀背迎敵。饒是如此,劉得麾下的親信,依舊不是對手。隨著叮叮噹噹一陣亂響,一多半兒中刀倒地。皮開肉綻。另外一小半兒,嚇得慘叫一聲,做鳥獸散。
「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爾!」 銚期殺得一點兒都不過癮,拎起躺在地上裝死的劉得,快步走向院子中的水塘,「無目小賊,敢羞辱大司馬,直接淹死算了。回過頭去,就說他被嚇得失足落水,料那劉揚毫無準備,也不敢起兵反叛朝廷!」
「反就反,當初王邑帶著四十萬莽軍,都不夠大司馬殺。劉揚和他麾下那些土雞瓦狗,想找大司馬麻煩,等同於自己來送人頭!」 萬脩唯恐天下不亂,撇了撇嘴,大聲幫腔。
「大司馬,大司馬……」 邳彤不知道這二人是在嚇唬劉得,又驚又急,衝到劉秀面前,連連作揖,「息怒,息怒啊,大司馬。你淹死他,可以一走了之。曲陽城內三萬多戶百姓,還有老夫麾下這些官吏,可,可全得做了真定王刀下之鬼!」
「藥王不必擔心,真定距離此地甚遠,沒十天半個月,無法殺到。而劉某的駐地,卻跟此地只有咫尺之遙。隨時可以殺過來,與真定王一決雌雄!」 劉秀看得心中暗笑,卻假裝滿不在乎模樣,高聲回應。
「可,可……」 邳彤還想再勸,卻發現,劉秀說得句句都是事實。真定距離曲陽非常遙遠,真定王來得再快,也快不過劉秀麾下那些弟兄。而到那時,無論是給治下官吏和百姓找條活路,還是為了選擇一個依靠,他都只能歸附劉秀。
為政者,當硬得下心腸。 邳彤雖然武略尋常,權謀方面也極其普通,卻也知道,弄死劉得,好像對劉秀只有好處,沒任何壞處。而劉得先前那些話,又的的確確觸到了別人的逆鱗。換了他跟劉秀易地相處,他也絕對忍無可忍。
「老藥王放心,劉揚又不止是一個兒子。咱們弄死這小王八蛋,說不定劉揚那邊,還有人感激不盡!未必就會派兵來報復!」 馮異慢吞吞地從兒堂走出來,笑著補充。隨即,又從地上撿了劉得的寶劍,信手架在了一名軍侯的脖子上,「劉得是淹死的,還是死在我們手裡,你看清楚了嗎?」
「饒命,饒命,小人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我家大公子是自己掉水裡淹死的,與諸位無關,與諸位無關!」 那軍侯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慘叫著給出答案。
「你們呢?」 馮異將刀身一轉,迅速指向臨近兵卒的喉嚨。
「我們也看清楚了,我們也看清楚了!」 附近幾個兵丁看到馮異將鋼刀指向自己,也果斷選擇了睜著眼睛說瞎話。
「哈哈哈哈……」 見劉得麾下的兵卒,都是如此貨色,銚期忍不住開懷大笑。雙手舉起劉得,做勢欲擲!
「饒命,饒命啊——」劉得體內的狂妄和膽氣,瞬間全都消失不見。果斷扯開嗓子,大聲求饒,「大司馬,饒命。小人知錯了,小人願意投降,願意向大司馬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負荊請罪就可以了,還要王法何用?」 銚期快速接過話頭,厲聲回應。「小子,你既然敢羞辱大司馬,就應該知道,會是這樣一個下場
「我可以贖罪,我可以戴罪立功!大司馬,我可以幫你勸說我阿爺,勸說我阿爺真心效忠朝廷!」 劉得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大聲補充,「真定那邊,我已經有了一批自己的嫡系。如果父親不肯真心向朝廷效忠,只要我在,他肯定也發不了兵!」
「大公子果然豪爽!」劉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大笑向銚期擺手,「次匡,放大公子下來說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善莫大焉,善莫大焉!」 劉得一邊掙扎,一邊連聲重複,「將軍,大司馬已經饒過我了。已經饒過我了。您,您請鬆手,別,別,您千萬別鬆手。你鬆手我就掉水裡了!」
「孬種!」 銚期最看不上的,就是這種色厲內荏的繡花枕頭,撇著嘴後退了幾步,將劉得狠狠丟在了地上。
劉得被摔得眼冒金星,卻不敢做任何耽擱。一軲轆爬起來,向著劉秀躬身下拜,「大司馬,在下剛才失禮了,還請大司馬念在我年少無知的份上,不要跟我一般計較!」
「如果大司馬一般計較,大公子,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馮異快步上前,冷笑著提醒,「大公子,不信你派人去問問孫登,他為何將齊、井二縣拱手相讓?」
「在下最近聯繫不上孫登!」 劉得搖搖頭,以從未有過的老實態度回應,「只聽說他帶人去太行山內打獵,不小心引發了山火,麾下死傷甚重。但,啊呀!你,你——」
話說到一半兒,劉得駭然抬頭,驚恐的看著劉秀,滿臉難以置信。
孫登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心裡非常清楚。如果此人不是害怕到了極點,肯定不會放棄了井、齊兩座縣城。
而一場山火,卻不至於嚇得孫登棄城逃命!唯一的解釋就是,導致孫登麾下大量將士死傷的,不是什麼山火,而是眼前的大司馬劉秀!
此人剛到河北,就擊敗了孫登!
這,這怎麼可能?
劉得自己也曾與孫登在冀州北部打過兩場仗。第一場,他自己沒贏,第二場,孫登沒輸。所以至今提到孫登,他心裡還會湧起幾分畏懼。
而劉秀據說只帶著區區幾百兵馬,居然,居然一見面,就將孫登打了個落荒而逃。如此算來,自己跟劉秀之間的差距,恐怕是地下天上,麻雀和蒼鷹!
正驚駭間,卻聽見劉秀笑著說道,「沒錯,我軍的確給了孫登一個小小的教訓,只可惜準備不足,居然讓他逃出了生天。不過,大公子放心,劉某乃是奉皇命持節鎮慰河北,只要令尊不像孫登那樣主動挑事,劉某也不會讓令尊難堪!」
幾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其中的霸道氣息,卻遮掩不住!劉得聽了,連忙像小雞啄碎米般點頭,「在下曉得,在下曉得,大司馬放心,在下一定會規勸家父,不給大司馬添任何麻煩!」
「那就好,其實,劉某眼下最愁無法建功立業,最不怕的,就是麻煩!」劉秀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隨即,又驟了下眉頭,快速補充,「不過么,馬上就要入冬了,劉某也懶得多事。況且孫登治下那麼多地盤,劉某全都吃下去,也需要一些時間。」
「這……」 劉得心中,頓時又掀起驚濤駭浪。
如果像傳說當中那樣,劉秀只帶著區區幾百人渡河,連井縣和齊縣都治理不過來,怎麼可能還有力氣去搶更多的地盤?很顯然,傳言有誤,劉秀身邊肯定不只是區區幾百親兵,他身邊,肯定帶了數萬大軍,或者他搶先一步,早就在河北埋伏下了數萬弟兄!
「孫登那狗賊逃跑之際,竟放火燒了齊縣,致使那裡的數千百姓衣食無著,亦無家可歸。大公子,你說,孫登這種人該不該死?」 劉秀忽然嘆了口氣,板起臉,大聲詢問。
「該死,該死!」 此時此刻,劉得哪裡還有膽量說一個「不」字,只管順著劉秀的意思連連點頭。
「孫登該死,齊縣的百姓卻是無辜!」劉秀面色一肅,朗聲補充,「大公子,劉某也不強人所難,你回去之後,立刻派人送三千石糧食和五十車過冬衣物去齊井兩地,並幫百姓重建家園,今日之事,劉某就當沒有發生,不知道大公子意下如何?」
「這……」聞聽此言,劉得的身子頓時就僵住了,只剩下兩隻亮閃閃的眼珠子在眼眶內,滴溜溜亂轉。
不需要他幫忙拖住他父親,也不需要他幫忙勸說他父親真心歸降朝廷,只需要三千石糧食,五十車衣物,以及若干工匠,就能既往不咎。這條件,未免也太簡單。
而以他的經驗,放著獅子大開口的機會卻不用,反而只索取很少一部分贖金,多半兒是因為底虛!劉秀如果麾下真有數萬兵馬……
正猶豫間,卻又聽大門口傳來一陣喧嘩。緊跟著,有名身高九尺的武將,快步走入。像拎小雞般,將一名真定將領,丟到了大夥面前,「主公,此人帶著數千兵馬試圖進攻郡城。末將怕他驚擾了您和藥王,就直接將其捉了回來!若有魯莽之處,還請主公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