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不共戴天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高傑和林子瀾還沒來得及拉住我，我便又消失在了夜總會的走廓里。人不到絕境有時顯示不出隱藏在人性中的另一面，當我孤膽英雄一般自己拎著一根廢鋼筋行走在暗無天日的夜總會走廊里時，才發現原來這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無所畏懼的方華。


  我循著曲波他們離開的方向慢慢沿著牆邊摸索著走。為了不被曲音他們發現，我沒有用手機照明。我站在五層樓的走道里靜靜地聽風辨音，我記得曲波他們幾人離開時，我聽到電梯運行的聲音。他們應該在一樓或二樓，如果是四樓根本沒必要坐電梯。一般一個樓層應該有兩個消防通道，剛才和高傑他們走的是東頭的通道，西邊應該有也一個，我走了一會果然摸到了一個鐵門，推開后，便是樓梯。


  我用手機上的電筒照亮了通道，慢慢向一樓下去。一樓因為有大門倒是有些亮光，透過門縫遠遠地可以看到大門口守著幾個人。我聽到其中一個人向中間喊道：「骰子還沒修好？」


  「別催了，我還沒找到停電的原因呢。」


  可能是高傑他們進來的時候弄斷了電源所以整個夜總會才會漆黑一片。我悄悄打開消防通道的鐵門，靜靜地聽了聽，離消防通道不遠的地方隱隱有人說話，我躡手躡腳地尋聲而去。


  離消防通道最近的一個房間里，門開了條縫，聲音便是從間房間傳出的。我站在門外偷偷聽到曲音熟悉的聲音。


  「爸，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方華過來，就讓小蘑菇去醫院，她還小，她的病不能再耽誤了。」這是曲音的聲音，還算她良心未泯。


  「小音，不是爸爸心狠，你現在送小蘑菇去醫院就是回去送死，你已經和江海攤了牌，用八千萬換兩個人，江海肯定會報警，你這個時候出去，肯定就回不來了。」


  「可是爸，小蘑菇是吃了安眠藥才一直睡著，我們不可能一直給她吃藥，她一旦醒來，肯定是又哭又鬧。你讓江海把錢送到市中心的商場里，醫院肯定沒有警察，而且電話不是你安排別人在郊區用網路電話打的嗎？他們肯定是查不到源頭，江海也想不到小蘑菇在臉譜。剛才江海已經找過我了，我說正準備去醫院呢，所以他應該並不知道小蘑菇和我在一起。」


  「小音，你想的太天真了。只要江海報警，現在的偵查設備只要幾分鐘就可以鎖定追蹤幾公里範圍內出現的信號，甄臻之前和你通的電話都會被追蹤到。而且市裡的陳衛國已經被隔離審查了，那個軟蛋估計早就把我供出來了，等他們拿到錢，小音，你身上沒案底，你帶著小蘑菇趕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爸，說好了一起走的，我一個人你讓我走到哪去？」


  「小音，爸爸走不了啦，就是沒報警，爸爸也走不出這臉譜了，臉譜里藏著太多的秘密，爸爸要守住這個秘密。」我知道曲波和市裡很多官員都有勾結，副市長陳衛國，還有公安局長，要不是他們，曲波的臉譜估計早就讓查封一百次了。


  「一會他們一拿到錢，你就帶著孩子離開，我在臉譜里已經放上了炸藥，他們敢進來，我就會和他們同歸於盡。」


  聽到曲波的話我出了身冷汗，臉譜夜總會的上面還有30層公寓，裡面很多小公司，一層約有20多戶，30層就是六百戶，一戶三個人就是幾千人，底下五層的夜總會一爆炸，那上面的30層住戶也要殃及池魚，這個曲波還真是心狠手辣，不行我要趕快找到小蘑菇。


  大門口遠遠走來一個人，我貼著牆，推開隔壁的一間房門，躲了進去。光線很暗，房間的沙發上有一團東西卧在那，我急忙打開手機電筒，正是小蘑菇躺在沙發上，身上還蓋著曲音的衣服。


  我撥通了林子瀾的電話，「子瀾，我找到小蘑菇了，我在一樓西頭消防通道旁的第二個房間，曲波在夜總會裡安放了炸藥，你們趕快帶孩子出去。」


  「我在二樓東邊，高傑在二樓西邊，我現在讓他馬上到一樓接應你，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我抱起小蘑菇，回到了消防樓梯口。我躲藏在樓梯角落裡，聽到有人從樓下走了下來，微弱的手機光線閃過，我看到了高傑。


  「高傑，你把孩子送到醫院，交給血液科的吳主任，移植不能再耽誤了。他們可能給孩子吃了安眠藥，你和吳主任說明情況，曲波在夜總會裡安置了炸藥，你趕快走。」


  我把熟睡的小蘑菇交到高傑的手上。


  「姐，你不走，我也不走。」高傑固執地看著我。


  「高傑，聽姐話，趕快把小蘑菇送出去。我和曲音還有帳沒算清。如果……」我看著高傑越來越英俊的臉龐，帥氣的髮型整齊地梳在腦後，多好的弟弟，剛見面也許又要分別……我拍了拍高傑的肩膀，「如果姐姐出不來，你就找我的老師林風眠和林律師，姐姐的東西都在他那，姐姐這幾年發生的一切他都會告訴你。」


  「我不走，姐，你知道這三年我和詩妍到處找你，我們找得你有多辛苦嗎？姐，要不是娟子姐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就是甄臻，姐你知道我們有多想你嗎？我媽天天在家念叨你，一吃飯就說也不知道你姐在外面怎麼樣了，有沒有人給她做飯，也不知道你的傷都好了沒，頭疼腦熱有沒有人給你端水送葯……姐姐，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留下。」高傑抱著小蘑菇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高傑和小姨都是我的親人，幾年了我多想回來看他們一眼，和高傑再斗兩句嘴，如今才剛見面，卻又要分離，看來曲音真的是我的生死劫。


  消防通道外忽然人聲嘈雜了起來，我拉著高傑上到了二樓消防通道的樓梯上。一樓消防通道的門開了，我聽到曲波對手下的幾人說：

  「你們幾個趁外面還沒警察趕快從地下停車場走，帶上小音，到匯合地點，能走多遠走多遠。」


  「曲哥，那你呢？」


  「別管我，你們快走，我還有事沒解決完。」曲波話音還沒落，曲音就大叫著跑了過來。


  「爸，小蘑菇不見了。」


  「你們先走我去找她。」


  「不，我不走，我要找到小蘑菇。」說完就跑了回去，我總算看到曲音扭曲的人性里還殘留著母性的一面。


  樓下接著又傳來一個聲音，「曲哥，外面來了很多警察。」


  「你們快走，趁他們剛到還沒布置好防範。」


  我和高傑在樓上只聽到一陣腳步聲向地下負一層走去，樓梯間里頓時又恢復了安靜。我推了推高傑，小聲說：

  「高傑，你帶著孩子先走。從小到大姐沒求過你，你若不走，姐就給你跪下。」我含淚絕決地看著高傑。


  高傑猶豫地看著我，一咬牙轉身上了樓。


  送走了高傑和小蘑菇，我便再無牽挂，拿出手機給林子瀾發了條簡訊。


  「子瀾我已和高傑撤離，你儘快離開，我們在大門外匯合。」


  再次進入這個暗無天日的大樓，我便沒想活著出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若不做個了斷，我又怎能輕易離開？


  我拎著手中那根生鏽的鋼筋，第三次隻身返回了夜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