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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君恩何處多2

  「這確實是我父親寫的字。」常小姐只看了一眼,就斷定道。


  傅嘉年眼睛一亮:「你看看信里的內容,有沒有什麼印象?」


  陳煜棠拉了一把他的袖子:「這封信歷史那麼久,常小姐的年紀又輕,她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常小姐臉上也露出了遺憾的表情:「我確實沒有什麼印象了。沒準我的大哥會記得一點,但是希望很渺茫。因為那時候父親在教書之餘,幫人寫家書維持生計,每天都有三兩個人來請他幫忙,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傅嘉年點頭,把書信上的內容給她留了一份,臨走的時候,常小姐戀戀不捨地把書信原件還給他:「父親當年的字的確好看,只是現在可能再也寫不出這麼好看的字了。我們搬家的時候,父親的筆記大部分都遺失掉了。希望傅先生可以好好保管它。」


  「等我要查的事情結束,就把這封原件送給常小姐。」傅嘉年慷慨應允,卻看見常小姐一直盯著書信的一角,傅嘉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費了很大的眼神,才看見書信一角上,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塊透明的污漬。


  他剛剛拿到這封書信也不過半天的功夫,這上頭的污漬大概不是他留下的。傅嘉年不動聲色地把書信接過來,向常小姐道了謝。


  陳煜棠和傅嘉年一道往外走去,陳煜棠顯然也留意到了兩人剛才的異常舉動,問說:「書信上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嗎?」


  傅嘉年微微低著頭看她,漆黑的眼裡有微光閃爍,好像滿天的星子,明明是閃爍在極黑極深的夜色里,卻偏偏看了叫人覺得澄澈、純粹。


  她也回望著他,嘴唇輕輕抿起,刻意撫平自己的嘴角,看上去是個肅然的樣子,眼裡綻放的卻全是笑意:「現在時候不早了,我都餓了。你要是想說一些感謝我的話,那就算了,我可不愛聽。還是請我吃飯吧。」


  「哈,我估計滎州城裡,就數你陳小姐的架子倒是端得最足,不過么……」他用手指卷著她的額發,輕輕抵住她的額頭,嗓音也不似平時的頑劣不羈,沉沉說道,「我偏偏吃你這套。」


  張東寧落在後頭,剛剛找常小姐要來方便聯繫的住址,便看見了這一幕,趕緊又折回身去,佯裝忘記事情,喊了一句「常小姐,再打擾一下」。


  陳煜棠原本還有一些害臊,但見了張東寧這般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


  他藉機吻住了她翹起的唇角,醫院的走廊上,來來往往的都是醫患,她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彷彿也在憋著笑,冷不丁地端住她的下巴,在她嘴唇上狠狠印了一下,才匆匆站直了身子。


  陳煜棠有些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他漫不經心的在她頭上撫了兩下,問:「你還沒說你來醫院做什麼呢,該不會是專門找張東寧問到我的去向,和我來一次巧遇?」


  陳煜棠這才恍然:「都是你在這裡胡攪蠻纏,我險些把要緊事忘了。」


  傅嘉年有些意外:「什麼要緊事,來探望病人嗎?」


  她卻沒有理會他,抬步跑到護士站門口,問了幾句,又順著人家的指引,穿過長長的走道。他沒有辦法,只好快步跟在她身後,兩人一道來了另一層樓的診室。


  傅嘉年看了眼走廊外的條椅,不免輕輕笑了一聲:「我記得咱們剛見面的那會兒,你崴了腳,我還帶你來這裡看病呢。結果都耽誤了舞會。」


  她站在門口,大口喘息了半晌,有些怨氣:「你倒還好說,自己明明就知道怎麼正骨,偏偏要我吃苦受罪等那麼久。」


  當時是她不想參加傅渭川邀請的舞會,故意崴傷了自己的腳,而他為了報復她,故意任她痛了一路。


  兩人現在對當時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他卻還故意用假惺惺的口氣說:「我哪裡有那些專業大夫的技術,陳小姐你身嬌肉貴的,萬一我笨手笨腳的,把你的傷弄得更重,你豈是肯輕易放過我的?」


  她氣得在他手背上擰了一把:「你這麼壞,我不放過你又能怎樣?」


  「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他在她耳邊曖昧地說了句。


  正在兩人糾纏不休的時候,診室的門打開,走出了一位大鬍子醫生。


  陳煜棠趕緊站直了身子,朝著那位外國醫生伸出手來:「愛德華醫生,他應該打電話和你知會過了吧?」


  愛德華醫生同她握手,點頭:「是的,唐告訴了我,你今天會過來接姜女士。」


  傅嘉年被晾在一邊,就聽見了「唐」這個字,臉色變了變,挑了下眉,走上前硬是插了句嘴:「哦,愛德華醫生,又是你啊?」


  他有一些陰陽怪氣的,陳煜棠回頭看了他一眼,立即明白過來,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傅嘉年有一些詫異,當即心情大好,看著愛德華的目光里仍然有一些警惕,但好歹沒有再打擾二人的談話。


  愛德華領著陳煜棠和傅嘉年去了一間獨立病房,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應答,解釋道:「姜女士應該是睡著了。我們還是自己把門打開吧。」


  在電車上的時候,唐明軒在紙片上交代給陳煜棠,他被人追蹤,他的祖母也就是姜師傅,同樣也會面臨危險,他暫且把姜師傅安頓在愛德華那裡,但醫院人多口雜,不是長久之計,請陳煜棠幫忙照顧姜師傅幾天。


  陳煜棠知道愛德華的做法會帶來許多危險,露出笑容:「他能有你這樣的好朋友,真是叫人羨慕。」


  「唐是個十分善良的人。我和他認識是有一次,我被幾個混混圍住威脅要錢,他出面幫我解了圍。」愛德華一邊開門,一邊朝陳煜棠點了點頭。


  門打開,陳煜棠第一眼就往床上看去,卻發現空空如也。


  病房並不大,姜師傅顯然並不在裡面。


  陳煜棠怔了一下,愛德華也有一些慌神,奇怪道:「門是鎖上的,我剛剛開門還沒有任何問題,姜女士會跑到哪裡去呢?」他說著急匆匆的往外跑,結果撞到了端著盤子的護士,撒了一地的器具。


  陳煜棠急忙過去扶他。


  傅嘉年走進病房,看了兩眼,聽見有什麼細微的動靜,當即屏住呼吸,仔細聽了聽,將目光落在床邊,對著門外喊道:「煜棠,不用找了。」


  陳煜棠和愛德華一齊回來,看見傅嘉年蹲在床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兩人圍過去一看,發現姜師傅正躺在床底下,傅嘉年輕聲喊了好幾下,老人家都沒有什麼反應,依舊睡得純熟,發出輕輕的鼾聲。


  好在地上鋪了薄薄的地毯,否則非得著涼不可。


  陳煜棠輕輕搖了搖她的胳膊,她終於悠悠醒轉過來,看了一眼陳煜棠,疑惑問道:「姑娘,你是誰啊?」


  陳煜棠耐心解釋說:「姜師傅,我們上次還見過的呀,那時候是唐明軒帶我過來的,我們還聊了好些時候呢。」


  姜師傅眼裡依然是疑惑的神色,在聽見「唐明軒」這三個字時,也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愛德華嘆了口氣:「她的病現在又不太樂觀了,連唐也不認得。現在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靜養。」


  陳煜棠原本以為她只是記性不好,把自己忘了而已,卻沒有想到她連唐明軒也已經不記得了,詫異之下又有些同情。


  傅嘉年把她拉到一邊,問:「你倒真有精力照顧這樣一位老年人嗎?」


  「他剛把自己的祖母託付給我,這樣的信任,我已經很感激了。」陳煜棠猶豫了一下,眼裡現出堅定。


  傅嘉年略一思索:「不如就把她交給我來照顧,督軍府很是安全,又可以找專人來負責……」


  愛德華清楚傅嘉年的身份,當即打斷了他的話:「傅先生,這恐怕不太方便。我答應過唐,只會把姜女士交給陳小姐。」


  傅嘉年不咸不淡的笑了聲:「喲,這麼防備我?說的好像我存著什麼殺人放火的邪念似的。大鬍子,你說說,那小子是不是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你怕我報復才這麼著急?」


  陳煜棠「撲哧」笑出聲來:「你既然知道人家對你不放心,還獻什麼殷勤?」


  傅嘉年看了她一眼,這樣的時候,他愣是沒有接茬,看樣子是真的生了氣。


  她只好笑著半哄了句:「不用擔心我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還不成嗎?」


  恰在這時,張東寧終於尋了過來,傅嘉年無意久留,三人告別愛德華,一道走出華隴醫院。


  就在剛剛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迎面走過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正是王衍忠。


  陳煜棠下意識地拉著姜師傅,往傅嘉年身後躲了躲,並給姜師傅一圈圈圍上圍巾,遮住了半邊臉。


  傅嘉年餘光瞥見這一切,朝著王衍忠揚了一下頭:「衍忠,這麼巧也來醫院探病?」


  王衍忠看見陳煜棠的小動作,眼睛一眯,露出笑容:「可不是,朋友的祖母住院了,我過來看望一下。咦,這位好像是陳小姐吧?嘉年身後這位是……」


  他正要繞過傅嘉年,去看姜師傅的臉,張東寧咳嗽了一聲,說笑道:「衍忠,咱們好歹都在魏師長手底下干過,你一升遷就這麼目中無人,我可是要生氣了的。」


  王衍忠笑著擂了他一拳:「這是說哪裡的話。我說的就是你呢,躲在後頭不出來打招呼,算是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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