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一更)

  沈江橋進來的時候,沈流嵐正蜷縮著身體,躺在床上痛哭。


  「叩叩——」輕嘆一口氣,他敲了敲門,「晚飯做好了,下來吃吧,晚上我們倆喝一杯。」


  床上的人不為所動,沈江橋無奈地離開二樓,回餐廳招呼晚飯。


  倆兄弟各懷心事地吃完晚飯,沈江橋收拾好餐具,帶著兩個高腳杯和一瓶葡萄酒,來到客廳。


  沈流嵐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看上去情緒甚是平靜,但沈江橋知道,弟弟的哀慟都在心裡。


  「法庭頒布的人身安全保護裁定的時間是三年,這三年裡,就當是為弟妹好,你都要忍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們,你不是不知道,萬一這次你再沒忍住,讓弟妹栽了跟頭,那可不是以後不見面就能解決的事情。」


  沈流嵐沒有說話,他正尋思著明天上班要怎麼好好收拾那些叛徒。


  「三年的時間說快不快,就一個碩士研究生的學習時間。你們都還年輕,三年後,弟妹也不過27歲,正是大好年華的時候,到時候結婚生孩子,什麼都不晚。」


  沈江橋苦口婆心地勸著,想用一晚上的時間把弟弟的一根筋擰直,他是真怕自己離開美國后,沈流嵐會衝動做傻事。


  「哥,你是沒看到她身邊的那倆頭豺狼虎豹。她現在在哪裡,跟誰在一起,我完全不知道,完全聯繫不上,這三年,你叫我怎麼熬?」


  沈流嵐鬱悶地灌了一口酒。


  「這樣吧,我回去之後就給你找個人看著她,把她每天的行蹤都發給你,怎麼樣?」沈江橋為了穩住弟弟,什麼招數都要試了。


  「一個人不夠,要兩個人兩班倒才行。」沈流嵐很認真地說。


  「噗。」沈江橋一嘴紅酒差點兒沒噴出來,「這事兒我沒做過,真沒經驗。」


  沈流嵐翻了個白眼,「那你和楊夢萌是怎麼回事兒?」


  聽到楊夢萌的名字,沈江橋頓了頓,不自然地拿起酒杯,「楊夢萌怎麼了?」


  「霓霓被綁架那一天,我查看船上的監控時,看到你們倆進了船艙里的客房,二十分鐘后出來,楊夢萌的妝都花了。」沈流嵐嘴巴緊,從沒跟別人說過沈江橋和楊夢萌的事情,回想起那段時間,剛好是沈江橋和傅臻鬧離婚的階段。


  沈江橋面露尬色,不自然地喝了一口酒,壯了壯膽子才說,「小萌是個好女孩,我不能辜負她。」


  沈流嵐盯著酒杯中的紅色液體,情緒彷彿鬆弛了許多,「你和大嫂離婚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上個月將離婚證領了,我把現金和淺水灣的別墅都給了她,等於我凈身出戶。」


  「那楊夢萌還要你這個窮光蛋?」沈流嵐忍不住想諷刺今天在機場架住他的壞人。


  沈江橋似是不願多談,頓了頓,將話題轉回沈流嵐身上。


  「弟弟,聽我一句勸,弟妹那邊,我給你兜著,絕對不會讓別人搶走她,大哥跟你保證,你安安心心地熬過這三年。三年後,我親自把人給你送來,你看成么?千萬不要傷害自己,千萬不要衝動,也千萬不要害了弟妹。依我看,她自從跟你在一起后,接二連三地發生怪事,我看這其中必有問題。這三年,不管是給她時間休息也好,給你自己調整也好,都不是壞事,對吧?你們倆現在都好好活著,就什麼都有希望,你明白么?」


  沈江橋平日里寡言,就是關係親密的兄弟倆,都從沒因為感情的事這麼推心置腹過。


  沈流嵐順從地點了點頭,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沈江橋的陪伴與安撫,他竟然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第二天,他一早起床,親自將他們的卧室收拾乾淨,物件的擺放,還是殷雅霓走之前的樣子,她的護膚品整齊地放在梳妝台上,她的電動牙刷和卸妝油安靜地躺在浴室的柜子里,她的衣服一件件整齊地掛在衣櫃里。


  這個家,沈流嵐什麼都沒動,收拾好一切之後,關緊卧室的門窗,帶著自己的電腦,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座盛滿他們回憶,也帶著痛楚的別墅。


  將沈江橋送上前往海門的飛機后,沈流嵐回到warship集團。


  他從電梯下來的時候,Lisa正在煲電話粥,沒注意到他的腳步聲。


  走到她的位置旁,沈流嵐敲了敲桌子,嚇得Lisa手中的電話掉了下來,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低著頭,不敢看沈流嵐。


  「叫Emma小姐和Scott律師進來見我。」丟下這一句話,沈流嵐用力甩上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


  巨大的嘭門聲,嚇得Lisa要哭不哭地看向梁星,梁星無奈地聳了聳肩,跟著進入了董事長辦公室。


  沈流嵐坐在大班椅上,翻著他的委託律師和汪沅簽的協議,臉色陰鬱。


  Scott律師先進來的,他似乎還不知道這次的事件有多嚴重。


  「Scott,你在我身邊幾年了?」逆光的方向,看不清沈流嵐臉上的表情。


  「沈董,十年了,集團成立我就過來了,難道您忘記了嗎?」


  「十年?哈哈哈。」沈流嵐氣極反笑,「我是多麼的信任你,才將我個人的法律事務全權委託與你,可你,竟然不經過我同意,向法庭申請了一個這種狗屁人身安全保護裁定,把我太太逼離我身邊?」


  Scott律師從未見過沈流嵐像此刻這般反常,他一時竟有些錯愕,「沈董,這件事情是Emma總監主張的,我們只不過是想保護您的安全而已。」


  沈流嵐閉上眼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聲色疲累地說,「我知道了,你今天上完班,就去財務部結算薪資吧,明天開始不用過來了。」


  正在Scott律師聲淚俱下地為自己辯解時,馬韻詩進來了。沈流嵐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馬韻詩已經做好了被剮的準備,便也不再解釋,畢竟用沈流嵐的一頓罵,就能換來他和殷雅霓的三年不相見,還是很划算的。


  沈流嵐黑色的眸子緊緊盯著馬韻詩,「Emma,你就那麼喜歡我嗎?」


  聽清楚沈流嵐話的馬韻詩一驚,「是的,我很喜歡你。」


  執迷使人瘋狂,沈流嵐嘆了口氣,「截止2014年第二季度的未分配利潤,這個月結束後進行分配,我會在分配好后,將我所有的股份拋售掉,以後你會有新老闆,好好做,別再干蠢事。」


  沈流嵐的一席話猶如一記重雷,劈得馬韻詩驚恐萬分。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沈流嵐,不由分說地想要抱住他,卻被沈流嵐嫌惡地推開。


  沈流嵐拿起那份她主導簽下的協議,憤怒地摔到她臉上。


  「我念在你幫我一起創立warship集團有功,多年來任由你跋扈囂張,凌駕於集團的所有人之上,現在甚至連我的家事你也敢插手?你到底有什麼資格插手這些事情?這次再不給你一點教訓,你以後還會栽大跟頭!好自為之吧你,滾出去!」


  站在沈流嵐一旁的梁星驚恐萬分,他從來沒見過沈流嵐發這麼大的脾氣,過去的他,無論有多生氣的事情,最多就冷著一張臉。


  而今天,他因為禁止令的事情,怒火中燒地教訓馬韻詩,甚至揚言要退出集團,可見失去殷雅霓,沈流嵐的內心有多傷。


  自從那天后,沈流嵐就搬出了他和殷雅霓曾經的愛巢,他生怕毀了他們在這個房子里的所有回憶,小心翼翼地將殷雅霓離開前家裡的一切保持著原狀,封存著。


  因為這次的事件,沈流嵐與馬韻詩、亞瑟米勒、殷耀南都決裂了。


  因為愛情,他變成了一隻孤獨的、守望著的狼。


  *三年後*2017年6月9日*南城大學經管學院*


  這一天,是ACCA(國際特許公認會計師)的最後一門考試。


  當考試結束的鈴聲敲響時,一大群立志成為國際財務精英的學員們,從南城大學經管學院的大門走出。


  大部分學員都放鬆了緊繃了幾個月的情緒,歡天喜地地商量著晚上要去哪裡嗨一下。


  殷雅霓穿著牛仔九分褲和T恤,腳上穿著輕便的小白鞋,身上背著三葉草的運動包,一身休閑地跟在人群后,低著頭走了出來。


  停在路邊的一輛奧迪Q7吸引了不少年輕女孩的側目,車窗玻璃降下,女孩們看到豪車裡那張英俊年輕的臉龐,無一不紅著臉多看了兩眼。


  殷雅霓低著頭兀自地往前走,她心裡盤算著自己這次參考的科目能否一舉通過。


  忽然,她撞上了前面的一堵肉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她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上一個半頭的肉牆。


  「阿沅,你怎麼來了?」


  汪沅自然地接過她肩上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我剛好到這個附近談一個案子,知道今天是你最後一門的考試,就順道過來接你。」


  「這樣啊?那既然來了,我們就吃過晚飯再回家吧?我爸爸和媽媽出去旅遊了,我就給我們家的阿姨放假了,晚上我沒飯吃。」


  汪沅束縛著脖子的領帶扯松,啟動車子,將冷氣的方向風葉都轉向了副駕。


  「非常好,我剛好也有事情要跟你商量,我們邊吃飯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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