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二更)

  汪沅將殷雅霓帶到自己經營的一家名為「雨爾私房菜」的餐廳吃飯,車剛在專屬車位停好,殷雅霓背著自己的包就下來了。


  站在餐廳門口迎賓的侍者一看老闆的女神來了,趕緊迎了上去,「雅霓小姐,您來了。」


  殷雅霓和悅地朝侍者笑了笑,徑直往二樓的專屬雅廂走。


  汪沅在樓下跟餐廳經理交代了一下事情,隨後也上了二樓雅廂。


  殷雅霓無聊地托著下巴看樓下的車水馬龍發獃,任汪沅在點菜機上點著她喜歡的菜品。


  這家餐廳是汪沅三年前從美國回來后開立的,取名雨爾,大概是因為上雨下爾加起來剛好像個「霓」字。


  那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跟殷雅霓能夠塵埃落定。


  從美國回來,他先是開了這家私房菜餐廳,菜單全都是殷雅霓喜歡的款式,廚師是從米其林高薪挖過來的。


  他經過兩年的系統學習,在回來的第三年通過了國家司法考試。


  並不是打算從事法律工作,只是想在自己心愛的人有危險的時候,能夠有辦法救她。


  這三年,他陪著她度過最艱難的時期,看著她因涅槃、重生。


  然而,她始終無法接受他,一直都是淡淡地相處著,像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阿沅,你想跟我說什麼事情?」殷雅霓的一聲輕喚,將汪沅拉出回憶。


  「是這樣的,我三年前替海門一個度假中心做了景觀設計,周日他們要舉行剪綵儀式及慶功宴,你能不能作為我的女伴跟我一起出席?」


  「海門……」殷雅霓口中念著這個對她來說,彷彿是前世回憶的名字。


  汪沅看著她一臉為難,亦有些不忍,「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就推了這個邀請吧。」


  殷雅霓收回目光,翩然一笑,「有什麼不喜歡的,我可是海大的學生呢,海門就如同我的第二個家鄉,我也正想回那兒走走,那我們周日早上幾點出發?」


  汪沅看著她故作樂觀的樣子,心裡有了一刻的遲疑,「不然還是別去了吧?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不不不,那可是你的最後一個作品,一定要去,我要去拍點兒照片回來。」


  已經三年過去了,海門那個地方,早已物是人非,一切都變了,應該沒事的吧?汪沅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各懷心事地吃完晚飯,汪沅送殷雅霓回海景花園。


  他將車停在山下,和殷雅霓就著初夏的涼風習習與一輪明月,散步著上山。


  他想去牽她的手,卻在剛觸及她的皮膚時,被她巧妙地躲開了。


  「在想什麼呢?」看著沉默不語的她,汪沅問。


  「我在想周日該穿什麼衣服作為你的女伴出席剪綵儀式。」


  「你穿什麼都好看。」汪沅望著三年前還瘦骨嶙峋的殷雅霓,如今已圓潤了許多。


  她的皮膚還是一如十年前的粉嫩,嘴唇還是一如剛認識時的嬌艷欲滴。


  他眼裡的愛戀濃得化不開。


  不過兩公里的山路,他們花了半小時才走完。


  將殷雅霓送進家門后,汪沅看著二樓房間的燈亮起,才轉身回到山下。


  殷雅霓進房間后,脫了衣服準備洗澡,當她站在浴室的大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腹部還有著三年前留下的淺淺印跡,輕聲嘆了一口氣。


  從美國回來后,殷耀南及汪沅,將她一切可以和沈流嵐聯繫上的方式都切掉了。手機號換了新的,連帶著的微信和微博,都是新註冊的。


  那隻用他們合照做屏保的手機,永遠消失了。


  她問過汪沅要手機,汪沅只是告訴她,從證物科領出來的時候,手機就已經損壞了。


  那段時間她情緒不穩定,回國后的全身體檢,查出懷孕四周。


  她又驚又喜,告訴自己,一定要將孩子生下來,然後帶著孩子回美國找他。


  只可惜在懷孕六周的時候,她有了先兆流產的跡象,在醫院保了一個月的胎,孩子終究沒有保住。


  血檢的時候,醫生在她的血液里檢測出含奮乃靜等多種抗嚴重精神病的藥物成分,也就是這些藥物的作用,導致她到美國后,頻繁多夢及各種幻覺。


  也是這些藥物,導致她失手傷害了沈流嵐。


  也是這些藥物,導致了孩子的先兆流產。


  「看血檢的結果,你吃這種葯至少有兩三個月了。」醫生看著化驗單,狐疑地看著她,「你怎麼那麼傻,隨便吃這種葯?劑量還那麼大。」


  殷雅霓茫然地搖著頭,「我沒有吃這些葯。」


  「那你這段時間有吃其他藥物的習慣嗎?」


  「我每天都會吃維生素。」


  「你吃的維生素口感是無味的還是苦的?是膠囊形狀的還是片狀的?什麼顏色?」


  「苦的、片狀、白色的。」


  醫生再次狐疑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姑娘,你最好把你平時吃的那瓶維生素拿來化驗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維生素。」


  「?」殷雅霓驚詫地看著醫生,「您得到意思是,我平時吃的葯有問題?」


  「一般維生素的口感並不明顯,你竟然能直接分辨出它是苦的,且顏色為白色片狀,亦有些古怪。」


  殷雅霓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汪沅正在替她整理床鋪。


  看到她一副失神的樣子,忍不住上前將她扶到床上,「複查結果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殷雅霓將醫生的話全盤告訴了汪沅,「那葯是叔叔給我準備的,不可能有問題的呀,為什麼我的血液里會有抗精神病藥物的成分?那瓶葯現在還拿得到嗎?我要拿過來給醫生檢測,我這段時間到底每天都吃的都是什麼呀?」


  看著她心急如焚的樣子,正在調查這個事情的汪沅,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女傭Jany及凌楚楚的嫌疑。


  「別墅當時已經被封鎖了,且不說我們現在無法進去拿葯,就說有能力讓你吃下那個葯的人,你覺得她會沒能力在我們回去取葯之前,將有問題的藥物換掉嗎?」


  殷雅霓惘然地看著汪沅,咬緊下唇,豆大的淚珠滾落在臉頰上,「可是那些藥害死了我的孩子啊,我怎麼可以不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汪沅心疼地抱住她,「好了,霓霓,不要再想這件事情了。這半年,就當做是一場夢。唯有你決心與它告別,才能迎來更好的生活。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你不能放棄自己,不要讓你爸媽擔心。這一年來,他們為你傷了多少神,為了他們,你一定要堅強。」


  說到父母,殷雅霓無力地垂著雙臂,一語不發,任由汪沅安慰著。


  一陣悠揚的鋼琴曲傳來,將沉浸在回憶里的殷雅霓拉出,她胡亂地穿上浴袍,跑到淋浴房外的洗臉台上拿起手機。


  一看手機屏幕顯示著美國來電,她的心跳忽而快了起來,劇烈地跳動著。


  「你好,我是殷雅霓。」她拿著手機的右手整條手臂發僵,微微顫抖著。


  「您好,請問您需要銀行貸款嗎?」


  「.……不需要。」殷雅霓失望地掛上電話,又是一個用軟體修改過的偽國際號碼。


  頹然地返回淋浴房沖澡,眼淚再不知不覺間,混著花灑沖刷在臉上的水,一起流到下水道。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夜,她曾經深愛的未婚夫,怕是早已忘了她,沒有一通電話,沒有隻字片語。


  她對他的感情,在失去第二個孩子時,有過矛盾,有過搖擺,有過不確定。


  然而愛到骨髓,雖然懷疑過他每日要她吃的維生素有問題,卻阻擋不了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仍然不爭氣地愛著他。


  罷了,他與小叔也決裂了,怕是因為恨她曾經失手傷了他,所以這輩子都不想再與他們殷家人有任何牽扯了。


  三年前,她從美國本土財經新聞上得知,他退出了warhip集團,沒有人知道他帶著巨額財產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


  他是怕她再纏著他,所以才逃走的吧?


  即使有一紙人身安全保護裁定,也沒有給他帶來安全感,他還是選擇逃得遠遠的。


  罷了,汪沅說得對,她應該放下過去,才能迎接新生,過去的人和感情,就不再糾結了。


  既然緣已至此,那就從此形同陌路吧。


  *美國時間2017年6月9日早晨八點*紐約上東區*

  坐落於美國第一大都市的紐約曼哈頓市中心,地標中央公園對面的One57酒店公寓。


  它是全美國最貴的公寓樓,73層高。它的樓層越往上,戶型越大,房子的價值越高。


  它最大的賣點是所有公寓都有落地窗戶,能看到超棒、無遮擋的紐約風景。


  大樓北邊是紐約城市地標中央公園,南面正對的是繁忙喧鬧的曼哈頓市中心。


  在公寓里,能看到哈德遜河和東河。


  此時,北美初夏的晨溫不過25°,昨夜的一場大雨,更刷去了原本就罕見的炎熱。


  One57公寓第57層的四居室公寓內,卧房的整面落地窗帘拉得嚴嚴實實,不透一絲光線。


  淺灰色羊絨大床上,躺著一名精壯的男子,身上蓋著米白色的床單。


  此時的他,被手機提示聲吵醒,閉眼微微皺著眉。


  過了一會兒,他才睜開被濃密睫毛鎖著的眼睛,看向手機屏幕上的日程提醒。


  【2017/06/11北京時間10:00中國海門Lanni度假中心落成剪綵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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