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撲通撲通撲通——」,殷雅霓的心臟一陣猛然的緊縮,緊接著激烈地跳動起來。
只是一瞬間,全身的血液便瘋狂地湧入她心臟的主動脈,然後再返回全身的毛細血管。
這一切就好似乾涸了許久的土地,因為一場痛快的甘霖,而得到了最上乘的滋潤。
她捏緊自己的拳頭,咬著顫抖的下唇,生怕下一秒,眼淚便脆弱地滑落。
沈流嵐原本停留在汪沅那兒的注意力,因為置業顧問的一聲「那位是業主殷女士」而看向了她。
那一刻,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艷,原本還彎著的眉眼,驟然怔住。
那熟悉的眼神,殷雅霓永遠也忘不了。直到他們失聯前,他每次都用著這樣的眼神望著她。
殷雅霓曉得自己此刻必然是失態的,皆因她看著沈流嵐那明明熟悉的眸子,卻怔愣的樣子,感到既疑惑又心痛。
一旁的汪沅亦驚詫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立在一旁看沈流嵐直勾勾地看著殷雅霓。
「殷小姐,您好。」怔楞了一刻的沈流嵐,終是笑著和殷雅霓打過招呼后,便提出要四處逛逛房子。
汪沅看了她一眼后,說了一聲「我過去吧」,便轉身陪著沈流嵐和他的助手離開了客廳。
殷雅霓一個人站在廳中,震撼萬分的心臟依然劇烈地跳動著。
她心裡有無數個問題,沈流嵐為何會變成這樣?他好像全然不認識她了?這一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此刻跟在沈流嵐身旁的汪沅心裡,亦有無數個疑問。
他不是個會拋妻棄子的男人,更不是會裝作不認識殷雅霓的男人。
既然已經來這個房子,想必是有苦衷,可能是趁看房子的機會,回來見她一面。
解讀過世界上大大小小各種刑事案件的汪沅,篤定地認為,沈流嵐最大的可能是被威脅,所以才不敢與殷雅霓相認。
既然有了這個設定,汪沅便也不聲張,只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沈流嵐以及他身邊的隨從。
逛了一圈房子后,沈流嵐直指屋裡的傢具,問道,「汪先生,這是英國進口的桃花芯木吧?」
汪沅循著他的指向,蹲下身細細觀察過上面的花紋后,才站起身說道,「正是桃花芯木,沈先生好眼力,一眼就看出這裡頭的門道?」
沈流嵐淺淺一笑,抬頭環著卧室看了一周,才悵然地說道,「我記得我以前在英國買過這種木質的傢具,似乎放在我的某一個房子里。但後來我的頭部受過傷,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也找不到那個房子。我十分喜歡這種桃花芯木製作而成的傢具,本想再花點錢從英國進口,沒想到在這裡找到一個現成的房子。」
聞言,汪沅詫異地看向他,「你失憶了?」
「或許吧。」沈流嵐有些尷尬,眼光閃躲到別處。
他假裝漫不經心地觀察著屋子,眼光卻瞥向了這個房子的女主人。
她此刻正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那雙小鹿一樣的大眼睛低垂著,似是有非常沉重的心事。
而她的先生,眼前這位汪先生,情緒看上去無異,倒是十分健談地介紹著房子,並且樂於交流。
性格如此迥異的倆人,到底是如何成為一對夫妻的?
沈流嵐帶著滿腹疑問,離開了房間,來到書房。
一整面牆大小的珍貴書柜上,分文別類地放著滿滿的外文書籍。
他緩緩來到書櫃前,驀然看到那上頭有幾本他一直想找,卻找不到的絕版書。
滿心驚奇地轉身看向汪沅,「汪先生,這些書也隨著房子一起賣給我可以嗎?」
「?」汪沅有些尷尬,眼神看向坐在外頭的殷雅霓,而後才說道,「你一會兒問問殷小姐吧,這些書的情況我不太清楚。」
真是一對奇怪的夫妻,作為丈夫的男人竟然不知道家裡的書是什麼情況。
沈流嵐狐疑地看向汪沅,而後又瞥向低垂著頭坐在外頭的殷雅霓身上。
那女孩看上去好年輕,似乎不到二十歲的樣子。
這麼年輕的女孩,這麼早就結婚了,真是可惜。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她,特別是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樣惹人憐愛的大眼睛,雙眼濕漉漉的,好像剛哭過的樣子。
那雙眸子太美了,他一定是在哪裡見過的。
磨蹭著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房子,除了書房的名貴絕版書,以及一屋子的桃花芯木傢具,沈流嵐似乎還看中了這個房子的女主人。
約好三天後到置業中心簽訂購房合同,他趁機要了殷雅霓的手機號碼。
眼看著他就要離開會展公寓,殷雅霓終是忍不住了,倏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美麗的大眼睛噙滿了淚水,她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是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看著她的樣子,他莫名的,竟有一股將她扯入懷中狠狠親吻的衝動,好像他過去的生命里,曾經有過這樣一位姑娘的存在,讓他無數次,為其不顧一切。
可衝動歸衝動,她丈夫在場的情況下,沈流嵐斷然是不敢有什麼舉動。
他尷尬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面色鐵青的男人,終是生生抑制下那股衝動,帶著滿腹疑問離開了公寓。
他們離開后,廳里只剩下汪沅和殷雅霓。
她終於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汪沅看著她這個樣子,自然是十分心疼,上前陪她一起蹲坐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著她發泄完畢。
哭了許久,似乎是再也流不出眼淚了,她這才抬起了頭。
全身都在抽噎著,自然一句話都講不出口。
汪沅遞上一張紙巾給她,看她冷靜了下來,才緩緩說道,「我下面說的話,你要有心理準備。」
「嗯?」她抬起血紅的眼睛看向他,心裡有一抹恐懼在蔓延。
「他剛才無意中說,之前頭部受過傷,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我問他是不是失憶了,他說也許是。我剛又細細地回想了一遍他剛才的表現,似乎不像是裝的。」
「失憶?」殷雅霓疑惑地看向汪沅,「那現在怎麼辦?他還會不會想起我?」
汪沅看著她一臉焦急,雖心生不舍,卻也只能難過地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有的人一年半載就恢復記憶了,有的人一輩子都撿不起以前的回憶。」
「不!不可能!我要去找他,我要給他看我們的照片,他一定能想起來的!」殷雅霓丟下這一句話,瘋了一樣跑出了公寓。
她下樓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沈流嵐一行人,問過警衛,說是往會展酒店的方向走了。
於是,她急急忙忙地上了自己的車沖了出去。一路上,她減慢車速,目不轉睛地看著走在道路兩旁的行人。
直到她開出好長一段距離,離開了會展中心的範圍,發覺沈流嵐應該已經早就離開了,這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公寓。
她進門的時候,汪沅正站在陽台抽煙。聽見她的腳步聲,他隨即壓滅了香煙,進了客廳。
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汪沅什麼也沒說,只是上前將她帶到沙發上。
「你先別慌張,這件事情交給我,明天早上給你回復。該是你和孩子們的,我死也不會讓他再跑掉一次。」
殷雅霓彷然無措,只能怔怔地點著頭。
……
「你覺不覺得剛才那位殷小姐有些奇怪?」沈流嵐問著坐在前排主駕上開車的助理。
助理面無表情,並未有任何詫異,只是公式化地說著,「少爺,書記交代過,讓您回國后,別招惹姑娘。」
「我只是隨便一說,跟招惹姑娘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你沒看見她丈夫在場么?」主子的聲音顯得很急躁。
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對助理髮飆了,助理似乎習慣了,臉色依然是冷淡的,只是不再言語。
心裡越想越憋屈,沈流嵐忍不住一腳踢上副駕的椅背,開始罵咧起來——
「草!我今年都38了好伐?外公是打算讓我打一輩子光棍?為何回國就不能招惹姑娘?老子就偏要招惹,他在北城,管得著我么?你要是去告狀,讓我知道,馬上滾蛋!」
助理一貫冷淡的臉色似乎有些許微動,半晌之後才淡淡地說道,「我不會去告狀的。但您也清楚,書記雖然人在北城,但他對您的關心從未懈怠過。依書記的脾氣,您這次要是再招惹上不該招惹的姑娘,恐怕日後再難回國。」
這個助理,沈流嵐是一百個不滿意,怎奈陳煒目前正出差美國,替他取腦部檢查報告和測試最新款的健腦儀。
憤懣地看著前方主駕位置上那張喪透了的臉,沈流嵐又一腳踢上副駕的真皮椅背。
「回去馬上打電話問陳煒什麼時候回來,他一回來,你馬上滾回北城去陪你的書記,老子不需要你伺候!」
「是的,少爺。」
助理的不痛不癢,讓沈流嵐覺得自己就像個跳樑小丑。
一旦接受這種設定,心情就更加鬱悶了。他扭頭看向窗外,倏地,殷雅霓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又飄進了他的腦海里。
想起自己的手機剛存進她的號碼,沈流嵐一個驚喜,雀躍地拿起手機,直接用她的號碼搜索到了她的微信號。
一秒的時間,微信即刻從添加好友框進入了殷雅霓的個人詳細資料框。
資料框上顯示著她的昵稱:霓霓;地區:南城;個性簽名: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南城?南城?看到這個地名,他的心臟倏然一緊,十分不舒服。
他覺得自己似乎去過這個地方,並且不僅僅是一次。
「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你.……」沈流嵐反覆地回想著這句話,猜測著,聯想著.……
直到晚上八點多,殷雅霓通過他的好友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