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富可敵國
沈流嵐和殷雅霓會知道大兒子失蹤的消息是因為,由司機負責開著接送孩子們上下學的那輛邁巴赫被遊客發現丟棄在海邊。
車窗玻璃砸出了一個大洞,裡面有孩子的書包和司機的工作包。
警察到了之後,看到這輛牌號特別的高檔轎車,立馬查明是城中首富沈流嵐的車子。
而這輛車子此時的異狀,警察很快就判斷出是沈流嵐出了事。
然而,即使是警務系統,也不一定能及時聯繫得上沈流嵐本人。
於是,他們調查了一通資料后,去了雲頂山莊。
這下沈家父母以為是沈流嵐出事,當即打了電話給他。
而接到這一通電話的沈流嵐,那時才知道是自己的大兒子出事了。
在那麼一瞬間,他當即下了決定,要父母轉告警察——
車子在海邊出了點車禍,車上的唯一人員司機受傷了,此時正在醫院檢查。
警察一聽是司機開著主人的豪車出了車禍,且也沒有傷到其他人,叮囑了一句「早晚過去將車子處理了」后,便離開了雲頂山莊。
掛上電話的沈流嵐,當即將事情告訴了殷雅霓。
夫妻倆心急火燎地趕回家,取到司機的資料,立即打電話四下尋了起來。
而司機此時正跟沈齊賢一起被人綁在又黑又臭的廢棄工廠里,沈流嵐又怎麼找得到呢?
這時候,沈流嵐與殷雅霓幾乎已經確定了沈齊賢被綁架了。
此時他們面臨著一個重大的抉擇:到底要不要報警?
沈流嵐思索了許久,最終決定,不報警!
在報警並不能保證沈齊賢安全的情況下,不能貿然打草驚蛇。
當天,他用遍了所有可以用得到的手段和關係尋找,經過半日,仍然沒有半點消息。
正當他和殷雅霓陷入絕望的時候,手機進入了一個陌生號碼。
沈流嵐摒著氣接下電話,電話里傳來沈齊賢稚嫩、帶著慌張的聲音:「爸爸,我被人綁架了,不要為我擔心,千萬不要報警……」
沈齊賢話還未說完,電話突然被切斷了。
殷雅霓害怕極了,終於抑不住內心的煎熬,突然倒地哭了起來。
沈流嵐追著那個號碼再撥過去,卻被提示此號碼為空號。
那半個小時,他們彷彿身在地獄。
無比恐懼,卻又無計可施。
一陣悠揚的鋼琴曲又響了起來,還是剛才那個號碼,沈流嵐顫抖著手接下來電話。
致電的人聲音沙啞,彷彿喉嚨里有一團幾十年的老痰卡著。
他用力地清了清喉嚨后說道:「找沈流嵐說話。」
「我就是沈流嵐。」
「很好。令公子在我手上,你應該知道吧?」
面對綁匪的自報家門,沈流嵐沒有一丁點驚慌,他的另一隻手正緊緊地捏著椅背,聲線平靜:「你有什麼要求請說。」
電話那頭的綁匪,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親自到府上談,歡迎嗎?」
這句話讓沈流嵐大吃了一驚,他沒想到會有如此膽大的綁匪。
稍微停頓、考慮了一下,他對對方說道:「非常歡迎。請問你多久到?我隨時恭候。」
「我已經在去貴府的路上,我想不用我再重複了,你應該懂得規距。」
綁匪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甚至帶著志在必得的自信。
沈流嵐想都沒想,「請放心,只要你保證我兒子的安全,我保證不報警。」
.
嵐霓園地處度假中心後山山頭上,雖有健全的安防系統,但綁匪多次踩點,早就輕車熟路,很快就來到嵐霓園前,按響了門鈴。
此時,殷雅霓和另外兩個孩子及育兒嫂,已經被沈流嵐讓人送到了度假中心的酒店房間里迴避。
而他,這會兒正站在客廳門口等著。
綁匪大大方方地進了門,第一句話就是:「沈先生,請把你家裡的警察叫出來吧!」
其實他並不確定沈流嵐有沒有報警,所以就拿這句話出來嚇他一下。
沈流嵐聽了,卻一點不激動,反而笑著說:「我做了二十年生意,沒有什麼特別成功的經驗,但有很深的體會,就是做人做事要言而有信。你如果不相信這一點,我領你看看。」
就這樣,沈流嵐帶著綁匪參觀了嵐霓園這套豪宅,每一扇關閉的門都打開給對方看。
綁匪很滿意,因為這表明沈流嵐確實沒有報警。
倆人回到客廳開始談條件。
綁匪自顧自地放鬆了全身,坐在客廳那價格高昂的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后,看向沈流嵐說道:「沈先生在美國,身為華人圈家喻戶曉的人物,我一直很敬佩。我在十幾年前做國際物流貨運的時候,就曾經很榮幸地跟您當時經營的warship集團有過合作,而今天又非常榮幸地和您面談。」
對方說得很誠懇,並且無意中透露出自己十幾年前曾經與warship集團有業務往來。
一種怪異的感覺浮上沈流嵐的心頭,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笑著說道:「生意場上、變幻莫測,每個人都是有機會的。」
綁匪似乎心有觸動:「機會對於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我也想做一個成功的商人,可是我先天不足,讀書太少,最重要的是沒有背景。」
「.……」沈流嵐無言以對,相信綁匪已經將他的底抹了個清楚,他這時候再妄自菲薄,怕是會引起對方的反感,進而對齊賢不利。
於是,他只能隱忍著心中的不適,繼續笑著聽對方傾訴。
「沈先生有頭腦有眼光,還找了一個富豪的女兒做老婆。我沒有你這樣的頭腦,找的老婆家裡也一般,並不能給我帶來多大的幫助。唉,其實啊,人生很短,還不如一棵樹。一棵樹還可以活上百年,甚至千年,一個人卻只能活上那麼幾十年。30歲前,腦子還沒有長全,40歲後腦子就退化了。所以,我的一輩子只能這樣了。」
沈流嵐仔細看向對方的臉,那眼周的細紋,臉上不深不淺的溝壑,都顯示著對方已進入不惑之年。
此時,兩人相談的氣氛很輕鬆,他笑著問:「你想過上什麼樣的生活呢?」
「我不想過窮日子,其實,我們這些人干這個也只是想要一個安家費。今天,我受一個組織的委託,就令公子的事和您協商,這個組織的一幫兄弟都要吃飯,還想盡量吃得好一點。沈先生富可敵國,而且還是敵一個大國,我們也不獅子開大口,受弟兄們委託跟沈先生借個50億吧!全部現金,不要新鈔。」
對方開出這個價的時候,沈流嵐聽出他聲音中的猶豫和不確定。
想必,對方口中的這個組織,也並沒有信心,他能接受這個價碼吧?
沈流嵐沒有說話,只是用凌厲的眼神看著對方。
空氣陷入恐怖的靜默,綁匪終究是坐不住,正要開口自動降價,話還未說出口,只見沈流嵐伸出一根食指:「我給你雙倍,一百億!」
原本心裡正盤算著即使沈流嵐將50億還價為10億,也能接受的綁匪,此刻聽見他不僅不還價,並且還提高了一倍的贖金,當下也是呆愣住了。
畢竟,聽到50億這個數,估計有些土豪可能就不要這個兒子了,大不了跟小.三再另外生一個。
而沈流嵐,卻如此反人類地提高了一倍的價碼。
可見沈公子的命有多麼值錢。
綁匪早已調查清楚了沈流嵐的鐵腕殘暴,也明白,利用綁架向他勒索錢財,這輩子只能幹一票。
似是不想失去這麼好的機會,綁匪貪念又起,竟又自己推翻了剛才提出來的價格。
「沈先生,我說的50億可是美金。」
聽見對方一連六倍多的加價,沈流嵐當下只是笑了笑,抬了抬眉,眼神看向綁匪腰間故意露出來的炸藥排。
「我說的也是美金!但是你明白的,這麼一大筆錢,根本無法從銀行提出來。目前我手頭上可以拿出十億美元的現金,要不,你在瑞士銀行開個戶,我把剩下的錢匯到你賬戶。」
「瑞士銀行?」綁匪有些踟躕,好半晌之後才說道:「我是個大老粗,不懂得用這些國際銀行。這樣吧,你看你能拿出多少現金就多少吧,我回去跟組織解釋一下。」
「目前我手上只有十億美金。我打電話跟銀行聯繫一下,能多爭取點資金就多爭取點。」
「好,那你快一點,早一點解決,令公子就能早一點回家。」綁匪說著,不忘將腰間的炸藥排再次露了露。
對方沒有說自己就是綁匪頭子,而是虛構了一個「組織」,然後假裝是這個組織找來的中間人。
沈流嵐倒是沒說假話,他確實不知道自己還能從銀行提出多少現金,於是打電話跟幾個相熟的銀行負責人商量。商量結果是,最多只能提現20億人民幣,再多就沒有了。
但是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沈流嵐把家裡放著備用的一千萬美元現金全部交給綁匪,對方欣然接受。
於是,就這麼幾分鐘時間裡,倆人把價格談妥了。
綁匪在裝現金進自己車裡的時候,看著放滿大半後車廂的現金,一時感動,竟充滿人性地對沈流嵐說:「我回去肯定不讓他們虧待令公子,爭取讓令公子早日回家團聚。」
沈流嵐極力隱忍著內心巨大的恐懼與憤怒,此時只是笑著對綁匪說道:「我相信你們會的。你回去轉告你們的組織,我沈流嵐說多少錢就多少錢,一分不會少你們,也絕不報警!只要你們讓我兒子平安歸來,我保證你們拿了錢之後,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
綁匪喜滋滋地開著車離開了嵐霓園。
此時,穿著白襯衫的沈流嵐,看似天使,其實是暗夜裡的地獄使者。
他額上青筋盡現,手緊捏成拳,眼裡帶血地看著那輛套牌汽車漸漸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剛才幫劫匪一起將現金搬上其後備箱時,趁夜色黑,他悄悄扔了一個微型追蹤器進去。
不了多久,他的手機滴滴答答地顯示著劫匪的車往押山的方向走。
將追蹤信息同步給他豢養的一班死士,「對方有彈藥,你們多帶點人和槍械。如果他們想對我兒子不利,馬上殺!一個不留!記住,一定要保護我兒子平安歸來!」
不知是寒風的關係,還是他心底的恐懼此時在夜色的保護下開始無所遁形,聲音顫抖得十分明顯。
掛上電話后,他立即回到酒店套房。
育兒嫂正在房間里哄睡孩子,殷雅霓抱著手臂站在落地窗前流著淚發獃。
沈流嵐輕聲關上門,上前從后往前抱住了她,「兒子沒事了,我與對方談妥了價錢,明天錢一給,孩子就會回來的。」
「如果他們晚上撕票了呢?」殷雅霓說這句話的時候,原本已經紅腫得不成樣的眼睛,眼淚簌簌而下。
沈流嵐將她帶入懷中,極力剋制著自己聽到撕票兩個字,內心帶來的絕望。
「已經確定他們的位置信息了,我們的人現在正在周圍附近守著,他們沒有機會對孩子不利。何況,我答應給他們的錢,要明天才兌現,那時候,孩子應該已經被救出來了。」
當天晚上,殷雅霓和沈流嵐誰也沒有睡著,他們抱著彼此,哭了一夜。
沈流嵐驀然又想起了十年前,殷雅霓被林安琪綁架的那兩夜,他就是這麼又驚恐又無措地睜著眼睛到天亮。
那種煎熬,他不希望殷雅霓一起體會。
此時,他只能不斷地將死士發過來、可以看到大兒子安全無憂的照片給殷雅霓看。
看著沈齊賢乖乖地靠在廢棄的破房間內安然入睡的樣子,殷雅霓總算暫時放下心,並在下半夜,淺淺地睡了去。
而另一邊,綁匪回去之後,告訴其他同夥,沈流嵐已經答應給10億美元現金,所以大家不要怠慢了沈公子,明天就去取錢。
當晚,所有劫匪都高興得睡不著覺。
天還沒亮,一夜未合眼的沈流嵐,起身到陽台,吹著刮臉的冷風,看著手中的香煙一根根燃盡。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他一直在思考的是,孩子平安回來后,他要做些什麼,才能消除這些躲在暗處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