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蘭章台

  帶著無限的哀 愁和不舍,晨曦和小蓮踏上了前往皇城洛陽的道路,故鄉渭水城漸行漸遠,從此到了那見不得人的重重皇宮,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再回到承載著歡樂的故土?還能不能再見到老父病母?還能不能再遇見那樣溫暖的懷抱,那樣深情的目光?

  馬車足足行走了十日 ,皇城洛陽就近在眼前,再深重的離情別緒也會被時間消磨掉,到底是十多歲的少年人,從廣陽門進入洛陽城,繁華熱鬧的街市展示在眼前,她們的眼睛就鮮活生動起來。


  「啊,小蓮 ,你看這是洛陽城!是諾哥哥小時候生長的地方!」晨曦告訴小蓮道。兩位明艷可愛的少女心情豁然起來了,未來,會有什麼等著她們?用不著多想!

  馬車在長長的銅駝大街上穿行,中間一條主道,只有晨曦並宦人的兩乘馬車在嗒嗒跑著,兩條輔道卻人來車往好不熱鬧,三道并行,晨曦一眼看去,竟有十尺的距離,剛入城時是熱鬧的集市,人來人往,小攤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有很多新奇的鋪店和各種旗幟似的招牌。兩個少女徹底地忘記了煩惱。她們在馬車上把頭探出來,相視而笑。


  漸漸向北走,兩邊漸次出現衙署和寺廟,人流漸少,顯出莊嚴和宏闊,提醒著兩個少女,自己來到了大漢的皇城腳下。


  馬車在銅駝大街上行走了大半天,才停下來,兩位少女下了車,一座輝煌高大的府第出現在眼前。是皇宮到了?晨曦想,抬頭望去,印出眼帘的卻是三個大字:福王府。


  她跟小蓮對視一眼,並不是皇宮,她們到洛陽,不是為了慶太后六十大慶么?怎麼進的是福王府?她們心裡充滿了疑竇。


  但晨曦謹記父親行前交待的話,在深宮大院里,要少說話,學習察顏觀色,方能自保。


  晨曦和小蓮低著頭,由宦人引著走進福王府大門,一跨進朱漆大門,晨曦愣了一下,從大門到距離三十步遠的正中,是座雄偉寬闊的廡殿,屋面、屋脊和檐口平直,屋頂正脊中央常飾有飛鳳躍凰,正脊平直,立柱粗碩,一人環抱還嫌寬大。上施一斗三升拱,形狀精緻,檐下還有一條斗拱帶。樓的兩層都設有卧欞欄杆。


  晨曦在渭水城算是大富人家,也到馬家經常走動,現在看來,這福王府,何止比馬家大十倍,那氣勢磅礴,竟生生逼得人透不出大氣來。


  大門兩邊設有迴廊,上面雕樑畫棟,極盡精美,宦人引著她在左邊迴廊走了半日,看到一路樓台亭閣,跟初入門時的雄偉大有區別,變得柔美華麗,迴廊里也看到三三兩兩身穿緞子的丫頭僕婦,一律肅嚴工整,舉止訓練有素。


  中間有肅容的僕婦上前來,替下宦人,繼續帶著她們向前走著。晨曦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小蓮,對她吐了一下舌頭。還好,到這樣一個地方來,還有小蓮陪著自己,晨曦模糊地想:也許過了一陣子,自己就會忘記自己是誰,也會忘記爹娘,甚至忘記……諾哥哥!


  愈往裡走,就到了一個特別大的園子,水榭迴廊,四月天,和風如絮,蓮花拱出頭來,立在水面上,一園子的蓮香浮動。


  蓮的清香穿行在晨曦和小蓮之間,晨曦和小蓮心情又大好起來,兩個人張望著,僕婦帶到一個巨大的院子,就停下了,院門上掛著一個牌子:蘭章台。


  園子正正方方,四下俱是一式漢青瓦的閣房,中間一塊寬大規整的空地,空地上搭一個戲台,戲台別無他物,空空如也,卻是用五彩的漆塗得鮮艷。


  一群十三到十八歲不等的妙齡女子身穿一樣的舞服,在教引姑姑的引導下在台下空地練著舞。


  姑娘們見又有人來,俱停住張望,晨曦依稀記得宣自己進宮的懿旨里,說是慶太后六十大慶而排演的節目。


  她的心一動,是不是六十大慶的節目排演完,自己又可以回到渭水城呢。這樣想著,她的嘴角微微地揚起來,笑意漫上臉頰。


  從正殿屋裡走四五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俱身材窈窕,氣質獨絕,中間一個微揚著頭,神情倨傲、嚴厲。


  一院子的妙女子都亭亭向她們道了個萬福。


  中間的美婦人用眼角看了一眼小蓮和晨曦,小蓮身形嬌小,這時斂息屏氣,低著頭,只看見兩排眉毛在輕輕地抖著。


  晨曦比小蓮還小兩歲余,但是比小蓮身量還要高些,晨曦微微低著頭,但是眼神卻是直視著的,嘴角還噙著笑。


  那美婦人頗覺有些意外,她著力看了一眼晨曦。


  教習姑姑過來說:「兩位新人見過宮裡的尚儀局司樂常大人……」


  晨曦和小蓮盈盈道了一個萬福。


  司樂常大人問道:「你們叫甚麼?哪裡人?平日里都習些什麼舞?」


  小蓮和晨曦都一一作答,那司樂大人聽到晨曦報上自己的名,問道:「你就是那個九歲就獲得渭水城巧仙兒的梁晨曦?」


  晨曦點頭稱是。


  常大人微微一笑:「且不管你們先前會跳些什麼舞,到了這裡可比不得你們在家裡的樂坊,高興跳就跳,不高興跳就不跳,若有懶惰不聽教者,必重罰!只一個,但凡是來了這裡的,若不好好練習,你們也別指望著回去,自有你們的去處!今年秋下太后六十大壽,普天同慶,太后厭煩了宮中的舞蹈,想看些有民間新意的,如此,從今日起,你們把從家鄉樂坊所習舞中最有新意的排演一下,可獨舞,亦可群舞,但每人必有一隻舞是主演,讓教習姑姑們好好看看你們的功底如何,再做安排!」


  晨曦和小蓮俱感到新鮮,兩人分到了一間閣房,閣房很寬闊,私下也可以在閣房裡練習舞蹈,倒是很相宜。


  晨曦已經停了兩年未到樂坊習舞,在樂坊中習舞的一個個都是嬌嫩的千金小姐,父母的掌上寶珠,金貴得很,樂坊的教習姑姑對姑娘們的基本功訓練未要求全力,故而晨曦雖然天資聰慧,但是基本功卻未必是最好的。


  蘭章台由洛陽皇宮尚儀局正規督辦的,教習姑姑們嚴厲得不近人情,普通基本功的訓練苦不堪言。與樂坊習舞之情形不可同年而日語!

  每天都是新鮮的,也是辛苦的。只是晨曦並不以此為苦,舞蹈填滿她的身體,她每日咬著牙練習,筋疲力盡回到閣房,倒頭就睡,她的夢乾乾淨淨,沒有父母,沒有渭水城,也沒有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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