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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各有所求(第二更)

  田令孜很清楚,在李儼心裡,他的分量一直比不上李曄,哪怕李曄離開長安已經三年。


  在這三年裡,田令孜一直變著法子,挖空心思討李儼歡心,就是希望李儼能夠疏遠李曄一些。但是事與願違,李曄跟李儼離的遠了,田令孜卻發現,李儼對李曄的情誼反而更深了。


  李儼有事沒事就嘮叨,高興的時候,說可惜曄哥兒不在,不能分享喜悅,不高興的時候,說可惜曄哥兒不在,要不然就不會如此不高興,喝醉了嘮叨著長夜漫漫,恨不能與曄哥兒同去青樓尋歡作樂,清醒的時候嘮叨天朗氣清,恨不能與曄哥兒牽狗架鷹遊獵林苑。


  後來田令孜就醒悟了,李曄人雖然沒在長安了,可影響卻無一日不在,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李儼某次喝醉之後,跟田令孜說起,之前年少輕狂,跟曄哥兒在市井尋歡的時候,也沒覺得有多麼了不起,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人生最快意的意氣風流之時。


  田令孜每回聽到這樣的話,都有拿頭撞醒李儼的衝動。你好歹是個皇帝,都說帝王無情,天子冷血,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帝王?

  後來這種經歷多了,田令孜無奈的發現,李儼的確不知道他是個帝王。這傢伙整天就知道尋歡作樂,壓根兒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要不然也不會不理朝政,任由大權旁落,被田令孜等權臣把持朝堂。真是一點做天子的覺悟都沒有。


  大概也只有這樣的傢伙,才會如此重情重義。說李白那首詩怎麼寫來著,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李白那傢伙就不是個適合做官的,所以成了天下敬仰的詩人,李儼也不適合做皇帝,所以他是一個好兄弟。


  田令孜有時候想想就生氣,要不是李儼幫襯著,有事沒事就大筆一揮,給平盧軍撥去無數軍械物資糧餉,就憑平盧那幾間作院,能在短短三年之內,就製造出能將十萬新軍,武裝到腳指頭的軍備?就憑平盧那一畝三分地,能讓將士們天天吃肉,一個個都訓練得猶如下山猛虎?

  李曄再有能力都不可能。


  田令孜恨極了李曄。這份恨源於嫉妒。


  有時候田令孜真想問問李儼,作為一個宦官,我已經很努力了,你要什麼我給什麼,費盡心思討好你,讓你高興,你怎麼就對李曄念念不忘?李曄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難道我田令孜不就是人?你是不是歧視閹人?

  厚此薄彼到了這個份上,你怎麼做皇帝的,你這分明就是賞罰不均啊。作為天子,天下都是你的,你應該對誰都一視同仁,但你卻偏偏對李曄特殊照顧,你讓天下人怎麼看怎麼想,怎麼為你賣命?


  想多了都是無奈,田令孜最終也只能長嘆一聲。論做皇帝,李儼根本就是砸自家招牌,能把太宗宣宗都給氣活過來,但要論做兄弟,那真是沒話說。可惜,李儼沒把他田令孜當兄弟。


  田令孜不禁想到,自古以來,成就大業的帝王將相,哪一個不是冷酷無情之輩,他們有朋友嗎?沒有。不僅帝王將相,市井間成就大業的豪傑也是這樣。多少人能夠共苦卻不能同甘,功利面前,交情都只是流雲,同甘可比共苦難多了。


  商人重利,就不必說了,翻臉無情,其他的,負心多是讀書人,仗義每多屠狗輩。那不是讀書人心腸壞了,而是一旦地位高了,功利大了,就容不下仗義交情。得到大功利的人,可能會有盟友,但也只是盟友。


  利與義,在利小的時候,利還可能有益於義,有可能互相裨益,有可能患難見真情。利大了之後,就是樹倒彌孫散,人情冷暖。


  自古忠孝兩難全。難兩全的,又豈止是忠孝。


  眼下聽到李儼這句話,田令孜暗自咬牙。安王得了平定黃巢的潑天大功,又有李儼不講道理的信任幫扶,真等回到長安,那還了得?


  「陛下,臣請出戰!平盧軍狼牙都,誓死護衛陛下周全!」上官傾城抱拳上前,向李儼請命,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請求出戰了。


  李儼目光閃爍,有些猶豫:「非是朕不信任將軍,賊軍勢大,上官將軍若是有什麼閃失,朕如何向曄哥兒交代?」


  李儼可是很清楚,整個安王府,李曄最是恩寵上官傾城,對其疼愛有加。在李儼看來,若非上官傾城是個武將,只怕早就被李曄收入了房中。這回李曄派上官傾城來,看重的是狼牙都的戰力和奔襲速度,李儼自然領情,但也正因如此,他不願給李曄留下什麼遺憾。


  上官傾城的父親,可就是跟隨李峴征戰的時候戰死的。不到最後一刻,李儼不願上官傾城履險。


  「若不能護衛陛下無恙,臣無法向殿下交代!臨行前殿下就交代過,此行當有赴死決心。為保陛下無恙,包括臣在內,三千狼牙都不惜一死!」上官傾城凜然道,「請陛下下令!」


  聞聽此言,李儼雙手禁不住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仍是沒能控制自己的心緒,剎那間,只覺得喉嚨硬如磐石。


  他心裡默默念道:「曄哥兒,何必如此?這可是你最疼愛的家將,你竟然捨得向她下這種軍令……」


  李儼緩緩睜開眼,雙目通紅,臉上殺機畢現,咬牙道:「好!上官將軍,你只管上陣,若是狼牙都敗了,朕讓十萬神策軍給你們陪葬!」


  「謝陛下!」上官傾城抱拳退下,不久,就帶狼牙都從大陣中沖,去攔截攻勢最為兇猛的鳳翔軍部曲。


  田令孜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他沒想到李儼這麼狠,連神策軍陪葬的話都說的出來。然而李儼雖然荒廢政事,但說出口的話卻還是作數的,尤其是此時。


  田令孜背後冷汗直冒,感受到莫大壓力。


  如果狼牙都真敗了,莫說李儼要十萬神策軍陪葬,怕是不用李儼下令,神策軍就要灰飛煙滅——最不濟,李昌言挾持李儼后,一定會把神策軍掌握在手裡,田令孜也不可能再做神策軍中尉。


  念及於此,田令孜陡然轉身,面色猙獰向身旁的軍使下令:「傳令全軍,要是狼牙都有什麼閃失,指揮使以上,全都給咱家自裁陣前!」


  「得令!」軍使凜然應諾,轉身飛快去傳令了。


  在狼牙都殺將出去,攔住了攻勢最為兇猛的鳳翔軍后,原本陣腳不穩,已經快要潰敗的神策軍,都是精神一振。


  而在田令孜的軍令傳達到位后,各部將士在指揮使以上將校的率領下,開始不要命的拼殺。


  如此,雖然沒有挽回局面,但至少退得沒那麼快了。原來看起來頂多再過一個時辰,就要丟盔棄甲潰逃的大軍,看起來還能再多撐一會兒。


  狼牙都迎上的是李茂貞的部曲,交戰沒多久,就衝散了李茂貞部前陣陣型,打的李茂貞部節節後退。


  陣中,李茂貞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神色複雜。


  他眼中有很多色彩,但唯獨沒有憤怒與仇視。在狼牙都勇猛精進的當口,李茂貞甚至沒有調遣部曲反擊,而是隻身掠去王建的軍陣,把他從廝殺中揪了出來,拖到陣中。


  「宋文通,你要作甚?我殺得正爽!」王建虎目圓瞪。


  李茂貞冷冰冰道:「再殺下去,神策軍就真的潰敗了。」


  王建往地上一坐,周圍的將士,舉著大盾就蓋過來,把他倆蓋在裡面,隔絕了天空與箭雨,「那怎麼辦?安王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咱們就算想要放水,也不能做的太明顯,李昌言盯著呢。而安王要是沒有衝破重圍,萬一被那些僧人.……」


  「沒有萬一!」李茂貞不等王建說完,就厲聲打斷了他,而且白皙的臉上滿是寒霜,盯著王建的雙目更是閃爍著殺氣。


  王建雙手一攤:「剛才我可看見了,狼牙都在沖你的大陣。你這麼快就被對方沖亂了前陣,接下來你怎麼跟李昌言交代?」


  李茂貞冷笑道:「怕什麼,狼牙都沖退了我部,就會來沖你的大陣,誰讓你的部曲沖得那麼靠前?」


  王建啞巴吃黃連,愣了半響,最後砸著兜鍪道:「你那計劃到底靠不靠普,要不然咱們不等安王,乾脆直接調轉兵鋒,去沖李昌言算了,他那裡現在沒多少部曲。只要衝走了李昌言,咱們就是護駕功臣,趕明兒鳳翔節度使,至少也是咱倆中的一個。」


  李茂貞嗤笑道:「李昌言的親信部曲就在側后,一直沒動,且不說我們能否打贏,鳳翔軍內部一亂,狼牙都帶著神策軍趁勢殺過來,鳳翔軍拿什麼擋?到時候鳳翔軍死傷無數,田令孜那陰狗,說不定就會把鳳翔軍直接滅了,那還有你我什麼事?別說加官進爵,腦海都要搬家。」


  王建呆了呆:「田令孜會這麼狠?」


  李茂貞冷冷道:「平定黃巢之亂,田令孜什麼都沒做,手裡半分軍功都沒有,事後朝廷封賞功臣,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眼下有機會撈到軍功,他憑什麼手軟?」


  王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不禁苦了臉,長嘆道:「這世道,想往上爬怎麼就這麼難?」


  李茂貞道:「所以必須等安王來,只有安王在,田令孜才不敢亂動,咱們的功勞才有保障。」


  王建苦惱道:「可是安王.……釋門去攔截他的,可是有那麼多高手,想想都頭皮發麻,安王真的還能到陳倉來?」


  李茂貞神色肅然,眼中掠過一抹堅定的光芒,「我相信他。」


  王建無力道:「你怎麼那麼相信他?」


  李茂貞道:「直覺。」


  王建嗅之以鼻:「女人才看直覺。」


  「王建!」李茂貞潔白無瑕的臉上,頓時滿是陰雲,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看著馬上就要動手。


  王建往後一縮,連連告饒,好歹讓李茂貞平息了怒火,這才嘆道:「安王要是不來,咱倆可都慘了.……」


  就在這時,四面軍陣無數將士,忽然爆發出一陣潮浪般的驚呼。


  王建與李茂貞對視一眼,都看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濃烈期望:「莫不是,安王到了?!」


  讓甲士拿開大盾,他倆直接從軍陣中躍起,這便看到,東邊飛來數道長虹。為首之人露出身形后,玄袍長劍,衣袂飄飄,不是李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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