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突然到來的李峴
現在局勢很艱難,對手很強大,咱倆最好是集中一切力量,做好血戰的準備;不過前途也很光明,咱倆要是贏了聖佛,你就有佛域力量作為臂助了……這就是飛鴻大士,跟李曄說剛才番話的核心意思。
李曄雖然腹誹飛鴻大士的頑皮,對方的建議他還是決定接受。
此外,他也不認為,敢於強勢「造反」的飛鴻大士,會真沒有自己的安排與依仗。她是修士,不是壯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晃晃找死這種事,肯定不會做。
既然大戰即將到來,李曄當下最重要的事,自然是調兵遣將。
這很容易,釋門來的是修士大軍,李曄需要調遣的,必然也是修士大軍。剛剛出戰河西十二州的這些人,現在都已經休養的差不多,除了留下一部分維持秩序的力量,正好都北調涼州一線,速度很快。
至於原計劃去高原,清楚月神教殘餘勢力,在高原建立全真觀的人手,現在也可以暫緩這個計劃,先過來對付了釋門的修士大軍再說。
同樣的,上官傾城麾下的軍隊,還是起輔助作用,主要負責戰後土地佔領。
蘭州之役后,朝廷的軍隊已經在趕赴河西,他們將會接收河西十二州的防務。在主要負責地方治安的當下,軍隊數量並不需要太多,而且將士們也不用拼殺,所以哪怕眼下是寒冬,問題也不大。
時隔百年後,安王和岐王代表朝廷收復了河西,現在正是大唐將士士氣高昂的時候。這不同於張議潮那會兒,彼時對河西各州的統轄是名義上的,朝廷沒有派遣駐軍,現在就不一樣了。
按照眼下大唐軍民的鬥志,莫說讓軍隊移鎮河西,就算是讓他們來攻打涼州,他們也會舉著橫刀急吼吼的向前沖。
等修士大軍到位的過程中,李儼來聖旨了。
他直接讓青衣衙門修士送來的,李曄這位挺靠譜的義氣兄弟、大唐這位不靠譜的玩樂天子,給李曄加了一大通職銜,譬如說太子太師什麼的,食邑一下子就給李曄增加了萬戶。
當然,對李儼來說,這些封賞都是例行公事,他還給了李曄一封私信。
在私信中,李儼得意洋洋跟李曄提及,他最近在鑽研樂音有成的同時,也親手調減了不少才藝雙絕的才女,等到李曄回京,就分給李曄一些,讓李曄好好享受一番,慰勞他連年征戰的辛勞。
對才女的數量,李儼很大方,用了一半這個詞,以表大唐都是咱兄弟的,好東西必須得一人一半,李曄想不要都不行。
在私信的末尾,李儼不例外的又調侃了李曄,賤兮兮的問他跟岐王相處如何,是否日久生情了。生怕李曄不能領會精髓似的,成語中的某個字,李儼故意寫得格外大。
看著那個大了一倍的字,李曄隔著信紙,彷彿都看到了李儼猥瑣的眼神。
當然,作為兄弟,李儼沒忘記提醒李曄,要注意沙場上的危險,重中之重,是提醒李曄看信的時候要隱蔽一些,千萬莫讓岐王發現了,要不然等岐王回到長安,怕是要給他臉色看。
信還沒來得及合上,就被不知何時悄悄來到李曄身後,伸長了白皙的脖子,把腦袋湊在李曄肩膀上看的岐王,給一把搶了過去。於是李曄知道,李儼那些囑咐他小心的話,算是白說了。
今天李茂貞不應該叫岐王,因為她扮上了聖姬的裝束。
也不知這廝是怎麼想的,岐王突然消失,聖姬憑空冒出來,就不怕旁人奇怪?別的人沒膽子沒心思多注意岐王,可大少司命那兩雙閃亮的眸子,可是從來不肯離她太遠的。
現在她倆的腦袋就已經挨在一起,拿手遮著嘴巴竊竊私語,賊眉鼠眼的,還不時頻頻點頭,也不知道看出什麼了。
李曄最佩服的,還是李茂貞在岐王、聖姬這兩個角色中,來去自如的轉換。扮上岐王,她就是一本正經的藩王,顧盼生威——當然,在旁人看來是這樣。至於李曄嘛,只會覺得她稍微英姿颯爽一些,俏皮可愛一些。
臉頰紅嘟嘟的藩王,難道不可愛?自從李曄發現了這個新大陸,就會有事沒事去調戲岐王一番,要麼講些葷段子讓她羞澀,要麼就說些沒由頭的話惹她生氣。
在這兩種情況下,岐王那張水亮欲滴、圓潤嬌嫩的臉,就會染上一抹飛霞,配合他正兒八經的藩王裝束,想要憋住羞惱或是怒意,辛苦維持藩王氣度的模樣,當真是可愛無敵,李曄百看不厭。
當然,每回這個時候,李曄也是有些擔心的。倒不是擔心把岐王折騰出個好歹,而是擔心她手中的摺扇。岐王忍受羞惱、憤怒的時候,總會把摺扇攥得緊緊的,不時發出咯吱的響聲。
一般人附庸風雅,才會給自己弄柄摺扇,大冬天也搖個不停,岐王手持摺扇則是為了掩飾身份,襯托自己的藩王風儀,李曄知道這個,但大少司命沒少私下對此翻白眼。
眼下觀之,李曄的惡趣味終於讓岐王無法忍受了,所以乾脆換了聖姬的身份,這樣一來,無論她是怒是笑是羞是惱,都可以大大方方的展現出來,而不用擔心被人看出奇怪的地方。
就譬如說現在,聖姬舉著手中的信件,滿臉通紅的質問李曄:「說,陛下還給了你多少美女?這多年了,你的王府是不是已經人滿為患?好啊,我就覺得奇怪,大少司命那兩個小丫頭片子,為什麼老是對你形影不離,感情她倆不是護衛,而是你的暖床丫鬟?!」
其實聖姬最開始不是想問這個,她接了聖旨後過來,想問的是「為什麼陛下給你增加食邑一萬戶,到我這就只有五千戶了?」不過在偷看到信件的內容后,就把這事給忘了。
聖姬這個問題,李曄當然是不屑回答的。男人嘛,面對這種問題的時候,無論怎麼解釋,無論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只要女人願意,她可以懷疑你襪子里都藏了別的女人。
最佳處理方式,就是表示對這個問題不屑一顧。
這樣的話,會死得比較有尊嚴一些。
當然,不想死的話,可以第一時間把女人抱上床,用強有力的實際行動證明給她看。什麼?沒用?請注意強有力三個字。說沒用的一定是沒做到這三個字,或者沒實力做到。要不然,癱軟在床的女人,是沒力氣跟你多費唇舌的。
只是眼下是大白天,李曄不能做這個選擇。
大司命對岐王的指控很憤慨,她很想澄清自己的清白。
她也的確這麼做了。結果不言而喻,聖姬喲呵了一聲,看李曄的眼神更加充滿殺機,說你調教得挺好啊,這都能主動給你打掩護了?是不是嫌我不如她這麼乖巧?
堂堂安王殿下,哪裡受得了這等鳥氣,於是背著手,擺出瀟洒大氣的姿勢,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人影。
蘭州距離涼州最近,第一批趕到琵琶山的修士,就是從金城縣出發的。張長安、楚錚就在隊伍中,身為熱血少年人,他們很願意做先鋒、打頭陣。
在山腳前看到這兩個志在報國的少年,李曄在聖姬那受的鳥氣,頓時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很開心的招呼兩人進涼棚,一起坐著喝碗熱茶。
其實到了這時候,李曄已經反應過來,方才聖姬對他吹鼻子瞪眼,並不是惱火她有多少美姬,作為王的女人,這點胸懷她還是有的。所以,她純粹就是這幾天被李曄捉弄得很了,今天逮到機會,就可勁兒報復。
小心眼的女人,還岐王呢。
李曄決定不去想李茂貞,正經跟張長安和楚錚閑話家常。馬上就要跟釋門僧人血戰,誰也不知道彼此間以後還沒有說話的機會。對眼前這兩個少年,李曄打心眼裡欣賞,委實不希望他倆就這麼沒了。
李曄問張長安:「你已經是家主了,現在到戰場上來,族中事務怎麼辦?」
張長安放下喝乾凈了的茶碗,擾擾頭靦腆道:「暫時有祖父管著呢,不會出什麼問題。殿下也知道,蘭州之役后,祖父就變得容光煥發,看著年輕了許多,時常還跟我念叨,說身體有力了,下雨陰天的時候腰也不疼了,晚上也很少起夜,能一覺睡到天亮,好像年輕了十多歲!」
李曄點點頭,張鍾黎這個變化,他之前就看見了,一起吃烤全羊的時候,老人笑聲就很洪亮,雖然身體的損傷難以復原,但感覺的確是精神大好。
「你祖父,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原諒了你父親沒有?」李曄又問道。
張長安神色變得複雜,「沒有。」
不過他的情緒並沒有低沉,反而笑容溫暖道:「離開前的那天晚上,夜深的時候,我看到祖父去宗祠了,雖然燭火昏黃暗淡,但我還是看見祖父親手擦拭了父親的靈位。我想,祖父大概也就是嘴上不說,但心裡多少還是理解父親的。」
李曄拍拍張長安的肩膀,沒有多說寬慰的話。
他轉頭看向楚錚,微笑道:「你呢?你師父不是一直不想你離開他身邊?」
比起張長安,楚錚雖然出身尋常,但面對李曄,就沒有那麼局促,大概是覺得白鹿洞跟安王比較熟,撇撇嘴道:「他老了,我也長大了,翅膀硬了,他管不了我了。再說,我這是為國征戰,他沒理由阻攔。」
說完,楚錚嘿嘿笑道:「這些話,是我臨走的時候,師父跟我說的。雖然聽著不像好話,但道理好像就是這麼個道理。」
李曄豎豎大拇指,表示你們師徒倆都不是一般人。
跟張長安和楚錚並沒有說太久的話,有人遠道而來,專門見李曄。
看到站在涼棚外的青袍男子,李曄連忙起身迎出去,規規矩矩見完禮,才在請對方請涼棚的時候,納罕的問道:「您怎麼到這來了?」
能讓安王表現出這番模樣的,普天之下也唯有一人。
老安王,李峴。
跟在河東分別的時候相比,李峴容貌上沒多大變化,只是看起來蒼老了不少,一身剛從沙漠戈壁中走出來的風塵僕僕氣,也不知,在邊地這些時日經歷了多少艱苦。
不過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比在河東的時候要堅毅剛烈得多,不再悶氣沉沉,多了許多鮮活氣。
在中原,他是已經為國捐軀的老安王,為了李曄,不能明目張胆出現在人前,空一身本領一腔報國壯志,卻沒有能真正放開手腳的地方。
但在沙州,在陽關,在沙漠戈壁前,他卻能揮灑自如的做一個戰士,跟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一起,與異族大軍廝殺不休,為大唐守衛國門。
李峴在簡陋的板凳上坐下,接過李曄遞來的茶碗,一口氣喝完滋味跟樹葉水沒太大區別的溫熱的茶,隨意抹了一把嘴,這才道:「我來,自然是有事要你幫忙。」
一句話,把李曄說的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下。
原本,他就不該問李峴為何來的。分別多時,父親專程來看望自己的兒子,也是入情入理的事。
然而李曄對李峴的觀感其實很複雜,主要是,很難將自己代入到兒子的角色中去。作為一個穿越者,而且之前就是大修士,這大概是最彆扭的感受了。
這與代入跟郡主青梅竹馬的角色是不一樣的,畢竟那是平等的關係。
被李峴說來找自己幫忙,李曄油然而生一種不孝子的自覺。且不說父親找兒子辦事,沒有說幫忙的道理,僅是如今李峴正在做的事,本身就是為大唐也是為李曄,在這種情況下李峴說這樣的話,足夠讓李曄無地自容。
拋開這些雜念,李曄對李峴道:「沙州面臨的局勢並不好,現如今就更是危急,您需要什麼都行。」
李峴笑著道:「我要的倒也不多,一批修士足矣。」
說著,他看了看站在涼棚外的張長安跟楚錚,「旁的我只說要求,你給我配人就行。不過這兩個少年,你得給我。」
張長安跟楚錚,站在涼棚外,一副一本正經聊天的模樣,實際眼角餘光不時往涼棚里瞥。他倆委實不明白,是什麼人,有資格讓安王執禮甚恭的相待。就算是岐王在旁邊,安王也沒這般規矩過。
聽說安王跟皇帝都是打小廝混的玩伴,兩人在一起也跟普通兄弟沒兩樣,這人何德何能,讓安王這般禮敬?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讓安王如此?
兩人正好奇疑惑的時候,聽到李峴一番話,不由得大吃一驚,面面相覷。
咱們可是要縱橫沙場,大展拳腳,為國建功,青史留名的大好兒郎,怎麼能跟著這不明不白的傢伙就走了?不,涼州還需要我們去攻打,吐蕃蠻子還需要被我們征服,那裡的同胞還等著迎接我們.……
在兩個少年驚嚇、哀求的目光中,卻見李曄點頭道:「這兩個毛頭小子,雖然年輕了些,不過本事、心智都是上佳之選,稍加磨礪,未嘗不能委以重任,您的眼光果然毒辣。除了這兩個小子外,您還需要多少人手?」
李峴沒有直接給出數字,而是肅然對李曄道:「近來,邊地出現了大量番僧,實力不俗,意圖不明,你心中是否有數,對此又是何看法?」
李曄頓時瞭然,原來李峴是發現了這個,才專程過來找他。
若沒有這等變故,以李峴的性情,僅是坐守陽關,是斷然不會主動來麻煩李曄的。
李曄心頭觸動之餘,跟李峴交流了相應的情報。
張長安和楚錚見自己的命運,被對方三言兩語就決定,自己完全沒有表達想法的機會,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