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存亡之役（7）
何潔手心法陣光團亮起，安琪兒身邊出現空間波動，兩地的空間連接已經差不多被打通，她只需要將雙掌按下，就能傳送過去。但看到陳玄之，她心頭一狠，收起了瞬移過去的心思，轉過身。
哪怕是九死一生，她也願意去救安琪兒，但是現在十死無生，她只能選擇自己離開，沒必要多賠上一條命。
這場戰爭，蔚藍文明輸了。
不是她何潔沒有奮力作戰，不是所有人沒有拼盡全力，而是大勢如此。哪怕是聖人境修士，在如潮的洪流面前，也不過是螻蟻，是浮萍罷了，哪能以一己之力，逆天改命？
就在同一時間，周拔山與塞萬提斯的戰鬥，也陷入了絕境。
他倆被七名聖人境天魔圍攻，能夠騰挪轉移的空間極小，承受的壓力卻很大。其中周拔山主攻，塞萬提斯主防，兩人相互配合，倒也沒有立即倒下，若是換作尋常時候，他倆拖住七名聖人境，並不是太大問題，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但那得有一個前提，即何潔用術法給他們加持進攻、防禦等力量，而眼下，在何潔被陳玄之帶人突擊后，自顧不暇，連保護安琪兒都已經做不到，又哪裡還能支援他們？
兩人在七名天魔的猛攻下，應付得是捉襟見肘不說，身上已經多了不少傷口，尤其是周拔山，靈氣消耗得太多，氣力已經是嚴重不足。兩人從完全落入下風到陷入絕境，眼看就要被擊殺，不過過瞬息間的事情。
「何潔這個心機婊在幹什麼，怎麼不理會我們了？！」周拔山邊戰邊憤怒的大喊。
「她跟安琪兒被近身，已經被打傷擊飛，估計性命都不保了！」塞萬提斯讓他不要再指望別人。說完這話，他眼神閃爍了一下。
到了眼下這種局面，他倆失去何潔的支持，沒了安琪兒的光羽呼應，已經不可能戰勝眼前的對手，或許下一個呼吸，他們就會隕落在此。
可塞萬提斯並沒有打算戰死在這裡。他可以死戰，但不能讓自己戰死。而周拔山靈氣即將耗盡，就算是想脫身，也已經是力有不逮，死亡將是他唯一的歸宿。
「可我不同！」塞萬提斯本就擅長防禦，眼下雖然處境危急，但靈氣還夠爆發一次然後逃走，仗著萬重山護體，他要衝出包圍圈不是沒有可能。
唯一的問題是，衝出去之後要怎麼擺脫追擊，他在速度上並沒有多少優勢，又不像何潔那樣，將保命脫身法陣修鍊成了，隨時可以發動的術法。
「要想完全脫身，只有一個辦法.……」塞萬提斯的目光，落在了周拔山的後背上。
這一剎那，他想起了跟天魔的那場大戰。
在那場刻骨銘心的戰鬥前，他是蔚藍文明的普通人，有一個拜把子的好兄弟，要說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就是很博學很優秀，是行星上有名的學者、詩人。
天魔來襲，星系淪為戰場，無數人死於非命，他跟兄弟受召入伍，加入蔚藍艦隊，保護身後的家園。那時候，他滿腔熱血，可以為蔚藍文明戰死。
經過幾
場生死戰鬥，也算是運氣極為出眾，他死裡逃生，剩者為王，成了副艦長，自己的兄長則是正式艦長。兩人都是人傑，又有好運，本該有一個光明前途。只可惜，蔚藍政府的節節敗退，讓他們沒有未來可言。
在最後那場突圍戰中，他們的戰艦被大隊人馬拋棄，成為吸引火力的存在。他們拼盡全力殺出重圍，戰艦已經嚴重損毀，為了讓他獲得一線生機，他的兄長將他推進了逃生艙，自己則駕駛著戰艦返身沖向敵群，葬身火海之中。
戰後，當他回到蔚藍文明，卻被追究戰敗的罪責，因為他們那股斷後的艦隊，沒有拚死阻擋天魔大軍，而是想著自身突圍，導致主力艦隊被天魔追上，死傷頗重。
塞萬提斯被丟進監獄改造，過了幾十年黑暗歲月，出來后窮困潦倒，蹉跎半生，幾乎要病死，若非被面壁者計劃選中，已經見了閻王。
「大家都是平等的人，憑什麼我就一定要死才行？」塞萬提斯腦海中閃過這個不忿的念頭，「我曾為蔚藍文明拚命搏殺，為什麼到最後還會被拋棄？為什麼活下的人不能是我，不能是我的兄弟？！」
他平日里心性淡然，對什麼都不甚在意，是因為對這個世界已經失望透頂，對什麼都沒了眷戀，沒什麼在乎的東西。所以，他可以沒有任何負擔的隨波逐流，不會做出格的事，違逆誰跟誰做對，也不會爭先求勝。
現在，他不想死。
知道時機稍縱即逝，片刻猶豫就會喪失最後的求生機會，塞萬提斯眼中狠戾之色一閃而過，手掌抬起，向周拔山背後拍去，要將他打入天魔群中，吸引天魔的注意，為自己贏得脫身的機會！
何潔即將轉身的一剎那，掌下的傳送小陣里，有一道黑影飛了出來。
法陣還未完全開啟，人是不能通過的，有半途隕落的風險。
飛出的黑影也不是人。
是安琪兒的木偶人傀儡。
瞥見這個渾身狼藉、面目全非的傀儡，何潔瞳孔猛地一縮。
同一時間，法陣光芒破碎。
那不是何潔取消了法陣，雖然她是要這麼做，但法陣發動和收起，都需要一點時間，雖然只是一瞬，但就是在這一瞬之前，法陣破碎了。
它是被人為破壞的。
能在那樣短暫的時間裡，將傀儡送過來，並且摧毀法陣，只能是跟何潔並肩訓練、作戰良久，對她的手段知之甚深的安琪兒。
何潔聽到了手腕終端上，安琪兒凄厲決絕的大叫：「老阿姨，不要過來了，帶『杜蘭德』走……」
安琪兒這句話沒說完，便是一聲悶哼，何潔渾身一僵，瞪大眼睛抬頭，就見安琪兒已經被陳玄之一拳擊飛，身形飄起，孱弱、瘦小如柳絮，孤零零如落葉。
終端上安琪兒的聲音，霎時變得極為微弱：「替我，照顧它.……謝謝你的，保護.……」
何潔雙眸頓時猩紅如血，淚水奪眶而出，身體也抖得像個篩子。
沒有人能夠體會這一刻，她內
心的震動之強烈。
安琪兒沒注意到何潔是主動脫離，還以為何潔是被擊飛，她記得的，是何潔為了保護她而受傷，被那個天魔打得吐血倒飛出去。所以她說謝謝。
在明知必死的境遇下，她察覺到何潔發動了傳送小陣，便毫不猶豫將自己最看重的同伴——傀儡，丟了過來，並且果斷摧毀了傳送法陣，避免何潔過去送死。
在這樣激烈的戰鬥中，小姑娘沒有想太多，不曾注意到何潔的小心思，只是根據一段時間相處形成的直覺，做出了判斷與選擇。
她雖然有聖人境修為，雖然暴力，但畢竟還有些單純。
「這個傻……孩子！」何潔尖利的低吼一聲，凄厲如杜鵑啼血，這一剎那，她渾身靈氣爆發，衣袍鼓盪如風，面目猙獰如獸。
手心光團爆閃，猛地向下一按，傳送小陣剎那形成，她的身形原地一閃，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倒飛的安琪兒身後。伸手將安琪兒接住，與此同時，她伸出一隻手，召下一道厚實的光罩，將兩人緊緊包裹。
追擊而至，要將安琪兒斬殺的陳玄之，一劍斬在光罩上。
安琪兒獃獃的看著淚流滿面的何潔，不可思議的失神呢喃：「老阿姨，你為什麼回……」
金黃色的護體光罩被陳玄之一劍斬碎，爆發的靈潮猶如海浪，亮得讓人睜不開眼，也將何潔蒼白的面容映襯得如仙如佛，有種異樣的神聖光彩，她咬牙道：「老娘已經後悔死了，但現在……死就死吧！」
陳玄之的劍瞬間臨面。
安琪兒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說不出的滿足，就像躺在母親懷裡熟睡的生病小孩兒。她安心的閉上了眼，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
她沒有死。
何潔也沒有死。
陳玄之的劍，並未落在兩人身上。
它持劍的手臂飛了起來，肩膀處血如泉噴。
慘呼聲中，何潔與安琪兒一起轉頭，看到的，是捂著肩膀暴退的陳玄之，和持劍擋在她倆身前的一個背影。
那人披頭散髮，衣袍多處破碎，肩肋處還有好幾處滲血的傷口，怎麼看都很狼狽。但此時這個身材頎長的劍客，卻渾身散發著一股淵渟岳峙般的氣息，落在何潔與安琪兒眼中，便如泰山一般偉岸。
有關這個背影的畫面，在兩女眼中只是停頓了一瞬，下一刻，對方便沖了出去，身形如鷹，矯健凌厲，劍氣如月，縱橫捭闔，跟幾名天魔廝殺在一處。
「他被四名天魔圍攻，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殺出包圍圈沖回來的？」何潔驚詫不已，戰鬥一開始，陳玄之就沖了過來，四名天魔合力，都還沒將她倆斬殺，李曄以一敵四，竟然能這麼快回援，委實大大出乎她的預料。
安琪兒已經站起身，往嘴裡塞了一把丹藥，伸手將傀儡杜蘭德招起。
塞萬提斯的手剛剛抬起，前一刻還在大喊大叫忘我拼殺的周拔山，忽然回頭，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一掌轟在他肩頭，將其遠遠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