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五百兩
掌燈時分,天香院門前來了一隊官兵,知府孫逢橋身著便裝,走在最前面,鴇子見情勢不對,忙扭著腰迎過來,沖著孫逢橋拋了兩個媚眼,「大人怎的如此興師動眾?」
孫逢橋一把推開鴇子,沉聲喝道:「人在哪?快帶我去!」
鴇子見孫逢橋神色嚴峻,便收起媚態,小心地道:「人就在後面的雅廳!」
粗人武官讓官兵留在門外,將天香院封鎖起來,任何人不得靠近,隨即快步過來,「大人,卑職知道圓圓姑娘閨房所在!」
孫逢橋點點頭,道:「好,前面帶路!」
鴇子忙衝過來,拉著孫逢橋的手,嗲聲道:「大人啦,你讓官兵圍著大門,天香院還怎的做生意呀?」
「生意?」孫逢橋停下腳步,用手指點著鴇子的腦門,喝道:「就知道做生意,弄不好小命就沒了!」
「啊……」鴇子嚇得一伸舌頭,連香帕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孫逢橋冷哼一聲,隨著粗人武官來到後面的雅廳,將粗人武官留在後面,親自上前敲門,「大人,下官是蘇州知府孫逢橋!」
「進來吧!」門內傳來淡淡的的聲音,「記得關門!」
孫逢橋推開門,低著頭進去,回身掩上門后,方才抬起頭,向前一看,桌前坐著一個陌生的長者,長者衣著華美,貴氣逼人!
而陳圓圓側身坐在那中年人的對面,一邊用水袖擦著臉上的淚跡。
「大人是……」
「錦衣衛!」田弘遇頭也不太,只是摘下腰牌,隨手扔過去。
孫逢橋接過腰牌,只掃了一眼,不覺大吃一驚!
腰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又是木製,並不奢華,但木牌上面有官職和姓名。
錦衣衛指揮僉事 田弘遇!
在錦衣衛中,指揮僉事是正四品,指揮使副官的副官,並沒有多少實權,甚至連南北鎮撫使都比不上。
但後面的「田弘遇」三字卻更為響亮。
田弘遇是田貴妃之父,當朝國丈,本朝的所有國丈之中,地位僅次於周皇后之父周奎!
孫逢橋知道田弘遇的名頭,但並未見過田弘遇本人,不過,錦衣衛的腰牌,誰也沒膽子私刻,或許田弘遇將腰牌借給他人來傳令也說不定……
「閣下是……」
「錦衣衛指揮僉事、左都督田弘遇!」田弘遇皺起眉頭,「孫大人是蘇州知府,必是去過京師,難道連本都督都未聽說過?」
原來是田弘遇本人?
孫逢橋快走兩步,翻身跪拜於地,「下官孫逢橋,叩見國丈大人!」
田弘遇沉思片刻,方道:「孫大人起來說話!」
「下官謝過國丈大人!」孫逢橋起身後,不敢就坐,躬身立在田弘遇身前,心中卻是七上八下。
田弘遇突然來到蘇州,究竟為的什麼?
難道真是以錦衣衛指揮僉事的身份出差?不像,錦衣衛出京辦差,絕對不會出動用田弘遇,一定有其它的用意。
想到這兒,孫逢橋的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稍稍回落一些,只要不是錦衣衛來蘇州找事,其它的都好辦,大不了花些銀子,反正銀子也不用自己出!
「孫大人是不是奇怪,本都督為何來到蘇州?」田弘遇並沒有給孫逢橋讓座,只是向他招招手,讓他近身,耳語幾句,「這是秘密,孫大人可千萬不要說出去!」
「啊……是,是,下官知道輕重!」孫逢橋點頭如啄米。
小婢奉上茶水,田弘遇揮揮手,讓她和陳圓圓暫且下去,等到室內只剩下他們二人,田弘遇緩緩站起身,小聲道:「皇上厭倦了宮中的脂粉氣息,所以著本都督來南方看看!」
孫逢橋小心地道:「都督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選?」
「人選倒是有兩個,」田弘遇凝眉鎖目,淡淡地道:「也不知皇上是否滿意!」
「既然都督大人看中了,總要帶回京師讓皇上看看!」孫逢橋的心臟已經完全落回胸腔,這挑選宮女之事,完全是好事,萬一成了皇上的妃子,或許整個蘇州都跟著沾光。
「本都督也是這麼想的!」
「不知都督大人看上了誰?此事由下官去辦!」
田弘遇遲疑片刻,方道:「天香院的陳圓圓和顧壽,不知道需要多少贖金?」
「都督大人看中了她們,那是她們的福分,還談什麼贖金?」孫逢橋心道,這樣的事,自己正好可以做些貢獻,「便是天香院的鴇子,也不敢說個『不』字!」
「孫大人,本都督此次南下,乃是為皇上挑選宮女,若是鬧得沸沸揚揚,導致出現民怨,以皇上的性情,連本都督也是擔待不起!」
「都督大人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孫逢橋拱手道:「都督大人稍息,下官這就去召喚鴇子!」
「我們還是一起去吧!」田弘遇想到鴇子剛才的嘴臉,也想當面奚落一番。
「既如此,都督大人請!」
出了陳圓圓的閨房,粗人武官忙過來拜見,田弘遇擺擺手,冷哼一聲,他不敢靠近,只是遠遠跟在孫逢橋的後面。
鴇子正心急如焚,看到孫逢橋回頭,立時綻開笑臉,迎了上去,「孫大人,現在可以撤走官兵了?算奴家求求孫大人了……」
孫逢橋擺擺手,沉聲道:「媽媽,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有話要說!」
「幾位大人這邊請!」鴇子慣見眼色,忙將三人引入一所雅間,「幾位大人放心,此處說話,外面絕對不會有人偷聽!」
鴇子要奉茶水,被孫逢橋阻止了,「茶水就免了,本官和你談件正事,」他看了田弘遇一眼,道:「貴客要為天香院的陳圓圓、顧壽贖身!」
「孫大人,顧壽還好說,圓圓姑娘可是天香院的頭牌……」
孫逢橋揮揮手,田弘遇搶著道:「媽媽開個價吧!」
鴇子哭喪著臉,「圓圓姑娘至少兩萬兩,」用香帕抹了把眼淚,道「看在……看在孫大人親自出面的份上,至少一萬五千兩……」
田弘遇冷笑道:「據在下所知,圓圓姑娘嫁過人後,因大婦不容,被趕出家門,才來到天香院的,」見鴇子面顯異色,又道:「這樣吧,圓圓和顧壽,我給五百兩贖金,」看了身後的粗人武官一眼,笑道:「你剛才罵過我,這五百兩的贖金,就由你替我出,我也就不和你計較了!」
粗人武官面現喜色,忙點頭答應,鴇子卻是呼天嗆地,「五百兩就想帶走天香院的頭牌?你們這是打劫呀……」
田弘遇冷冷一笑,卻不言語,孫逢橋忙走到鴇子身邊,輕聲道:「要銀子也得有命花才行……」
鴇子知道情勢不對,遂收住眼淚,打量了田弘遇一會,又把眼看著孫逢橋。
孫逢橋冷聲道:「本官知道天香院的東主是誰,你也不用裝腔作勢,他要是怪罪,讓他儘管來找我!」
鴇子心有不甘,又心疼銀子,但孫逢橋的神態已經告訴他,面前的客人她絕對惹不起,便自言自語道:「圓圓可是天香院的頭牌呀……」
「休要啰嗦,就照貴人的吩咐,五百兩贖金!」孫逢橋喝道:「貴人看上天香院的姑娘,那是天香院的福氣,如果對外泄露了一個字,腦袋立即搬家!」
粗人武官見機,立即從懷中掏出五百兩銀票,遞給鴇子,「這是贖金,可得收好了!」
鴇子不敢多言,哭哭啼啼收了銀票出門,走到門口時,卻是回身道:「幾位官爺稍等,奴家讓兩位姑娘收拾收拾,這就跟爺走!」
不到半個時辰,鴇子就帶著陳圓圓、顧壽回來了,每人身上只有一個小小的布包裹,顯然只有洗換的衣物。
田弘遇冷哼一聲,知道鴇子沒收了她們的財物,但他是白得兩個姑娘,也就沒有多事,看了陳圓圓、顧壽一眼,朝她們點點頭,便帶著她們出了天香院,鴇子跟在後面,灑了不少眼淚。
出了門外,孫逢橋陪著田弘遇走在最前面,小心地道:「都督大人暫居何處?要不要來府衙……」
「不用了,」田弘遇搖搖頭,悄聲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還是宿在普通的旅店吧,」竟是向孫逢橋一拱手,「此事有勞孫大人,夜深了,孫大人回去吧,我明日便要離開蘇州南下!」
「下官就此別過,明日再來看望都督大人!」
等田弘遇帶著兩女走遠了,粗人武官方道:「大人,他究竟是何方神聖?真是錦衣衛嗎?」
「貴不可言!」孫逢橋眯縫著雙目,沉思片刻,道:「給我召見本地所有的錦衣衛,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要連夜召見他們!」
「是,大人!」粗人武官向孫逢橋一拱手,迅疾消失在夜色中。
田弘遇回到旅店,在下榻房間的隔壁又訂了一間,讓陳圓圓住下,思量萬千,到底敵不住陳圓圓美貌,當晚與陳圓圓宿在一處。
次日天明,田弘遇剛從陳圓圓身上起身,正在房中梳洗,孫逢橋便在外面求見,身著跟著一名三十開外的長衫中年人,中年人見了田弘遇,翻身便拜,「小人叩見左都督!」
「你是……」田弘遇覺得眼熟,一時卻想不起究竟是誰。
「小人是蘇州的錦衣百戶,在京師北鎮撫衙門見過左都督!」
原來如此!
昨夜回去之後,孫逢橋必是著人查驗自己的身份,田弘遇看了孫逢橋一眼,面顯怒色。
孫逢橋忙跪拜於地,叩頭如搗蔥,「下官也是關心都督大人的安慰,所以召集了蘇州的錦衣衛……」
田弘遇一揮手,冷聲道:「都起來吧!」
孫逢橋起身後,恬著臉道:「都督大人來到蘇州,下官設下宴席,今日為都督大人接風洗塵!」
「接風洗塵就免了!」田弘遇淡淡地道:「公事要緊,早飯之後,本都督便要南去!」
「這……」孫逢橋知道田弘遇還在生氣,便袖出一大疊銀票,「都督大人一路勞頓,這是下官的一點心意……」
田弘遇目測之下,不下兩萬兩,這才受了,「有勞孫大人!」
「不敢不敢,」孫逢橋見田弘遇收了銀票,心中稍定,「都督大人來到蘇州,下官未能盡到地主之誼,心中實在不安……」
孫逢橋離開后,田弘遇用過早飯,便帶著陳圓圓、顧壽,和隨身的兩名護衛,一路向普陀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