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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3)

  劉詢望著下方跪著的張安世,誠懇地說:「張將軍,當日朕和梓童的婚事多虧令兄一手主持,如今他又上書請求立朕和梓童的兒子為太子。朝堂上的情形不必朕多說,將軍心中應該都清楚,朕如今只向你拿個主意,朕究竟能不能現在就立奭兒為太子。」


  張安世心內苦嘆,大哥呀大哥,你真是要害死兄弟!朝堂鬥爭中,一直置身事外,不與任何黨派結交,如今卻被逼得非要明確的選擇一方。


  張安世不說話,劉詢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等著。張安世三朝元老,手握兵權,官居右將軍,心思精明通透,處事沉穩小心,劉奭能不能做太子,張安世是個關鍵。


  劉詢問的是「能不能現在就立劉奭為太子」,而不是「劉奭適合不適合做太子」,看樣子,劉詢的心思已定,只是早晚而已。當太子很容易,不過一道詔書,只要詔書迅速昭告天下,霍光再強橫,也不能把刀架在劉詢的脖子上,逼劉詢收回詔書,可是在霍光的手段下,劉奭這個太子究竟能不能做到登基?


  張安世躊躇猶豫了半晌,仍不能決斷,正無可奈何時,心頭忽有了主意,緩緩說道:「陛下,事情到現在,立當然有危機,可不立也不見得就能化解危機,不如索性破釜沉舟,立!一切名正言順后,反倒會讓人有了忌憚,有些舉動也就不敢明目張胆地做了。」


  劉詢一拍龍案,猛地站了起來,眼中滿是喜悅和滿意,「好!朕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他快步走下金殿,親手扶起了張安世。


  張安世誠惶誠恐地又趕緊跪下,頻頻磕頭,「陛下厚愛,臣不 敢!不過……」


  劉詢本來龍心大悅,聽到張安世的「不過」,臉色突地一沉,可立即想著自己看重的不就是張安世小心謹慎的性格嗎?遂不悅散去,問道:「不過什麼?」


  張安世小心地稟奏道:「大殿下在朝中沒有可以倚靠的臣子,所以太傅就重要無比,陛下若想立大殿下為太子,應該先選好太傅。」


  張安世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嫌棄奭兒勢單力薄,沒有外戚可倚靠,俗語說「師如父」,通過選太傅可以說是替奭兒尋找了一個能倚靠的外戚。張安世則要等看到這個人選,衡量了勝敗后,才會真正決定是否將張氏的生死與太子綁在一起。劉詢在大殿內踱了一會步后,坐回了龍榻上,說道:「將軍先回去吧!這事朕會仔細考慮。」


  張安世磕了個頭后,低著頭退出了大殿。


  天色已黑,七喜和幾個宦官進來想掌燈,劉詢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面對著逐漸變黑的殿堂,他忽然生了幾分無力感,明日上朝就駁回張賀的奏摺嗎?那今日晚上應該去昭陽殿歇息,可是每歇一次,他就是在給自己多製造一分危險!霍成君如果有了身孕……


  這個問題,他連想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靜靜坐了很久,他猛地站了起來,出了宣室殿,向椒房殿行去。七喜想要喚人,被劉詢阻止了,「你陪朕過去就可以了。」


  許平君正在教劉奭寫字,一個簡單的「貳」教了一百遍,劉奭卻依舊沒有學會,許平君的急脾氣發作起來,拽過他的小手想打。劉奭本來只是噘著嘴不樂意,反正娘打得一點也不疼,可一見父親進來,立即從噘嘴變成了眼淚汪汪,跌跌撞撞地衝到劉詢面前,一把抱住劉詢的一條腿,無限委屈地說:「娘要打我!」


  劉詢心頭的鬱悒散了幾分,大笑著把膩在他腿上的劉奭抱起來,「我看我也要打你的手板,竟然敢子告母狀!」


  病已竟然會獨自一人出現在椒房殿,許平君有意外的驚喜,笑著整理好坐榻,讓他坐,「你用過飯了嗎?」


  劉詢抱著劉奭坐到許平君身旁,「沒有。命人隨便弄幾個家常 菜,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吧!」許平君聽到他的話,再看到他低著頭親虎兒,心裡又是酸澀又是溫暖,忙走到帘子外面命富裕去吩咐御廚做菜。


  一家三口團坐在榻上用飯。沒有了一直環繞在四周的宦官宮女,許平君分外放鬆,笑聲不斷。


  用完飯後,劉奭嚷嚷著要玩騎馬,劉詢把他放到背上,馱著他在地毯上爬來爬去,父子兩人鬧成了一團。直到劉奭困了,劉詢才讓人抱了他下去睡覺。


  「你太順著虎兒了,現在畢竟是一國之君了,怎麼能還陪著他玩『騎馬』?」許平君一面笑著,一面替劉詢整理衣袍。劉詢笑摟住了許平君,「一會兒就全在地上了,你整理什麼?」


  說著,手已經探進了許平君的衣裙內。許平君「嚶嚀」一聲,軟倒在了他懷裡。冊封皇后前,劉詢雖然偶爾會來,可許平君心裡一直有彆扭,所以兩人一直是勉勉強強的。冊封皇后之後,劉詢總是來去匆匆,從未留宿過。許平君雖然心裡難受,可也明白,身為皇帝的女人,將來的日子也就是這樣了。


  今日晚上,她卻忘記了他是皇帝,只覺得他仍是她的病已,滿心歡愉下,又是「小別」,許平君竟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


  完事後,劉詢仍摟著她不肯放,許平君只覺柔情滿胸,看著他的側臉,手指肚子無意地摩挲著他的鬢角。劉詢笑起來,在她額頭重親了下,「你什麼時候再給我生個孩子?」


  許平君低笑著說:「這又不是我說了算的,還要看老天爺給不給。」


  劉詢把她又往懷裡摟了摟,極溫柔地說:「平君,虎兒對我而言,十分特殊,他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我最愛的孩子,為人父母的,總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能給孩子。」


  許平君笑著說:「你在考慮給虎兒請先生的事情吧?是該給請個先生了,我最近也一直在琢磨這事。」劉詢道:「我想把江山給他。」


  許平君猛地一下,就想坐起來,卻被劉詢摟得緊緊,根本動彈不得。她說不清楚心中什麼感覺,是該高興病已竟如此愛虎兒,還是該害怕一種突變的命運?


  劉詢輕撫著她的背問:「平君,你在想什麼?」許平君強笑了笑,「你突然告訴我這事,我現在腦子裡面亂糟糟的,根本什麼都想不了。」


  劉詢說:「你不用擔心了。我心意已定,不管誰反對都不會阻止我立虎兒為太子。太子定了,朝臣們才會有主心骨,只有看清楚了將來,他們才會對霍氏的畏懼少幾分。否則,這幫大臣,算盤一個比一個打得精明,一日不立太子,他們就不會真正幫我。」


  說著話,劉詢困意上頭,漸漸閉上了眼睛。許平君卻是左思右想,一夜未睡。


  第二日,劉詢離去后,許平君依舊神志昏昏。富裕抱著劉奭進來給許平君問早安,她才突然記起,竟然忘記去給上官太皇太后問安了,立即匆匆趕去長樂宮問安。


  上官小妹見到她,仍是那副不冷也不熱的樣子,與她說了幾句話后,就捧起了書卷,暗示送客。許平君起身告退,走了幾步,卻又退了回去,跪在上官小妹面前,「太皇太后,兒臣有一件事情請教。」上官小妹淡淡地說:「你問吧!」「兒臣看太皇太后最近一直在看史書,兒臣想請太皇太后給兒臣講一下有關太子的故事。」


  「你不是也識字嗎?如果有興趣,可以找來書籍自己看。」


  「兒臣沒有時間了,兒臣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一切。」


  上官小妹面無表情地坐著,許平君以為她不肯開口,磕了個頭,正想告退。卻看上官小妹放下了書卷,說道:「那麼多朝代,我也不全記得,就隨便揀幾個講吧!」許平君感激地說:「兒臣叩謝太皇太后。」


  「秦始皇統一六國后,立公子扶蘇為太子,扶蘇公子後來自盡身 亡。秦二世胡亥登基后,立子嬰為太子,秦滅后,子嬰被項羽殺死。傳聞我朝高祖皇帝在位時,本想廢了太子惠帝,改立趙王為太子,趙王後來被呂太后折磨而死,惠帝雖然登基,卻鬱鬱而終,死時年僅二十四歲。」上官小妹看許平君臉色發白,問道:「你還要聽嗎?」


  許平君咬著牙,點了點頭。


  上官小妹繼續講道:「近一點還有孝武皇帝,他七歲被立為太子,其間經歷了竇太后執政,幾次都險死還生,不過孝武皇帝雄才偉略,迎逆境而上,不僅收回了皇權,還成了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孝武皇帝能收回皇權,廢后陳阿嬌的外戚勢力起了關鍵作用。再後面……衛太子的故事,你應該很清楚,我就不講了。」


  許平君獃獃地跪在地上,臉色煞白。這就是這些太子的人生嗎?除了孝武皇帝,竟無一個善終。


  上官小妹看著她,眼中似有同情,卻是一低頭又拿起了書卷,冷淡地說:「可以和你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回去吧!」


  許平君重重磕了三個頭,退出了長樂宮。孝武皇帝有外戚可倚靠,可虎兒呢?他什麼都沒有!我這個做娘的,什麼都給不了他!當年的衛太子有著權勢滔天的衛氏倚靠,最後都落了個屍首異處。虎兒不但沒有倚靠,反而有一個權勢滔天的敵人——霍氏。


  她只覺得腳步虛浮、天旋地轉。想立即跑去求病已,不要立虎兒為太子,卻知道他的脾氣,如果事情挑明說出來,就已經再無迴旋餘地。


  椒房殿內,宮女正陪著虎兒唱歌,富裕看到她回來,笑道:「殿下真聰明,歌謠一教就會,娘娘打算什麼時候給殿下請先生,開始正式授課?」


  一語點醒夢中人!


  許平君精神一振,一邊轉身出門,一邊說:「立即!」


  跑到宣室殿,求見劉詢,等了不一會兒,七喜就恭請她進去。


  大殿內無人,只劉詢坐在龍榻上等她。許平君幾步走到劉詢面前,跪下說:「陛下,如果你想立虎兒為太子,就必須請孟珏做太傅,否則,臣妾絕不同意。」


  劉詢笑拉起她,「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下詔書容易,他會不會真心輔佐虎兒,我卻全無把握。」


  許平君趁著起身,迅速將眼角的淚印去,平靜地說:「臣妾有把握,陛下就下旨吧!」


  劉詢擁著她說:「好!朕在下詔立虎兒為太子的當天,就會命虎兒拜孟珏為師,太子的加封禮和拜師禮同一天舉行,冊封孟珏為太子太傅,官居三公之首。」又向七喜吩咐,「立即傳張安世覲見。」


  許平君向劉詢告退,「陛下還有政事處理,臣妾告退。」


  劉詢溫柔、卻漫不經心地拍了拍她的背,就放開了她,看神情已經在全神貫注地思索著如何接見張安世了。許平君心頭一陣茫然,安靜地退出了大殿。


  劉詢和張安世究竟談了些什麼,許平君永不可知,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張氏家族中的一個女子隨後被選進了宮,得封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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