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死不見屍
阿夭和吉祥衝進客房時,一眼便察覺到阿彥那張床的床單不對勁兒。
床單本來是垂向地面的,這事情吉祥記得清楚,昨天抵達之後,阿彥讓他將匣子藏在床下,吉祥毛手毛腳,不小心將床單掖在床板下,故而阿夭特意讓他將床單拽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到,發覺有東西藏在下面。
但是眼下那床單仍舊有一塊掖在床板中。
是有人動過床單,除了文戚,還會有誰?
阿夭已經猜到了答案,吉祥卻不死心,仍是兩步衝上前去將床單掀開,果不其然,如他們的預想一般,那四隻匣子都不見了。
當初自齊家離開的時候,齊秉醫給了每人一隻匣子,裡面裝著一些散碎銀子,以及一本醫書抄本,說是留給他們做個紀念,也算是齊家醫術留給世人的最後一些東西。
為了上路方便,幾人將銀子兌換成了錢票帶在身上,匣子則作為紀念另外帶著。
「是文戚把匣子偷走了!」吉祥拖著哭腔,直言不諱地說出了他的猜想。
準確來說,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吉祥的話根本不是猜想,基本是事實了。
阿彥的臉色越發難看,微微閉目沉思片刻之後,阿彥輕聲道:「事情還是不對勁兒,若是文戚帶走匣子,那馬蹄印怎麼解釋?」
「肯定是和土匪串通一氣的!」吉祥孩子般氣哼哼道。
「土匪要醫書做什麼?」
「那誰知道了!可要不然的話,他的馬蹄印怎麼和山匪的在一起?」
「可若真是要和土匪一起走,為何半路棄馬?若是不打算騎馬走,何不當初就由土匪來這裡接他,直接騎著土匪的馬走?而且從那馬蹄印看來,文戚並非和山匪同路,而是在遠遠地跟著他們。」
阿彥問到這裡的時候,吉祥再也回答不出來了,他說不上個一二三,只覺得這些是無關大局的細節問題。
「不,一件事情中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不合理狀況時,不能說那些事情本身就是無法解釋的,」阿彥一字一頓沉聲道:「我們之所以解釋不了,是因為我們想問題的層面太淺薄,如果想的深了,就知道這中間到底藏著什麼貓膩了!」
「總之……」之前一直不發的阿夭此時終於開了口,「現在關鍵的事實在於匣子不見了,那麼問題就在於偷走匣子的人到底是要幹嘛?匣子裡面不過只是普通的手抄本罷了,而且我們幾個人的手抄本內容都完全一樣,為什麼要把我們的匣子都拿走?」
阿彥閉目沉思,對面的阿夭和吉祥不敢說話,房間里寂靜得好像連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就在這片寂靜之中,阿彥聽到一陣窸窣聲,他猛地起身,兩步衝到門口,便看到老掌柜的正站在門外。
「小兄弟,」老掌柜的被突然衝過來的阿彥嚇了一跳,慌忙舉起手晃了晃手中的籠屜,「饅頭,吃嗎?」
老掌柜的看起來有六七十歲,臉上布滿皺紋,此時正笑眯眯地望著阿彥等人。
吉祥並未看出異樣,而阿夭只是覺得老掌柜的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奇怪,就在阿夭琢磨著老掌柜的那笑容到底哪裡不對勁兒的時候,阿彥已經猛地上前,一把揪住了老掌柜的領子將他推到牆上。
冒著騰騰熱氣的饅頭滾落在地,沾上了塵土,老掌柜的卻無暇顧及, 一臉惶恐地望著阿彥,驚慌解釋道:「小兄弟,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事情和我沒關係……」
「呵,」阿彥冷笑著,隱藏在濃密鬍鬚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如果和你沒關係,那你怕什麼?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出事兒了?」
「這個……不是你們……」
「少廢話!」阿彥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怒視著老掌柜道:「我沒時間和你逗悶子!」
阿彥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老掌柜的懷裡摸索起來,果不其然,他的手摸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是兩塊銀元。
「掌柜的,你這生意可是真不錯,」阿彥冷笑道:「知道以外面的市價,要賣多少饅頭才能賺這麼多銀元嗎?你這一筆生意做的可真是划算。」
「大爺……」老掌柜的換了稱呼,同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我也沒有辦法,那些人可是土匪啊,若是不按照他們說的辦,那我這店,我這條老命,可都保不住了!」
老掌柜跪在地上磕頭如雞啄米,阿彥冷眼瞥了他一眼,拎著他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說,他們到底讓你做了什麼?」
山匪是昨天晚上他們睡下之後來的,給了老掌柜的兩塊銀元,命他給山匪們開門,而後山匪偷走了匣子。
「按你這麼說,」阿彥狐疑地打量著老掌柜的,「我們剛睡下,他們就來了?」
「是!是!」老掌柜的連連點頭,「就是你們剛睡下的時候。」
山匪來的時間很准,好像就是專程在外面等著他們睡著,而且這些人的目的也很明確,正是那幾隻匣子。
老掌柜的說這些山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這麼說來,不會為了幾本醫書專門跑這麼一趟,除非他們不知道裡面裝著的是醫書,拿了東西就走了。
但是不管那些山匪的目的到底是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文戚聽到了山匪進門的聲音,故而追了出去。
唯有這種猜想能夠與所有線索拼湊成的事實相符。
阿彥惡狠狠地瞪了那老掌柜的一眼,「你可知道那些山匪所在何處?」
「他們在哪兒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們每月初七都要到城裡去拿富戶為他們準備的糧食。」
山匪搶劫搶成了月俸,城中的富商為了日子過得順遂,就只能商量好,家家戶戶拿出些銀錢糧食給山匪,反正結果都是一樣,主動拿出來,也好過做無謂的反抗。
阿彥的視線從泥土牆上的小窗口中望出去,漫天荒蕪之景的盡頭,的確有個小小的城鎮。
「滾吧,」阿彥收回視線,對著老掌柜的罵了一聲道:「趁著我還不想刁難你這副老骨頭。」
「是!是!」老掌柜的如獲大赦,撿起籠屜,連滾帶爬便向後院去了。
「我們去城裡走一遭嗎?」吉祥看了看阿夭,又看了看阿彥,發覺兩人神色凝重,似乎各懷心思。
聽說阿夭和阿彥是遠親關係,阿夭是阿彥的晚輩,兩人相差十多歲,論輩分,阿夭要叫阿彥一聲叔叔,如今齊家散了,兩人本該是最親近的關係,可阿彥對阿夭卻是最為嚴厲。
此時吉祥問過這話,阿夭想都不想道:「廢話,當然要去!」
「不行。」阿彥同樣想都不想便否定了阿夭的想法,「城裡,我自己去,你們繼續往杉城縣去,我若是找到文戚,自然會帶著他去和你們會合。」
「往杉城縣路上還有一道埡口,堪稱天險,還不如我們等著你一起出發,」阿夭執著地對著阿彥建議道:「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我知道那道埡口,從這裡北行兩日才會到埡口,埡口下還有個小鎮子,」阿彥凝眉思索著,低聲道:「城中險惡,我自己去便是,你們在鎮子里等我,在鎮上等我兩日,若我沒出現,你們就直接去杉城縣。」
阿彥的語氣十分決絕,若是以前,他都已經這樣說了的話,阿夭斷然不會再說什麼,可這次卻不同,阿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讓他覺得很不對勁兒。
「你明知道文戚不對勁兒的,誰知道他這次莫名其妙不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明知道危險,還不讓我們跟去,難道想去送死不是?」
阿夭說這話的時候,天邊飄來一片烏雲,遮蓋了日光,天色顯得越發陰沉,而阿夭的語氣也愈發急切。
「總之我不管!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阿夭說完最後一個字,晴空萬里,突然炸開一道閃電,白光撕裂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