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新山舊寨
伢緬只知道喊龍的隊伍出了狀況,卻不知道這意外究竟為何發生,更不知道其實早在月圓時分,就已經有人在不遠處注視著定龍位的隊伍。
世間的所有事情都有起因,沒有任何意外是憑空而起。
金寒池在舍昂山寨外面的山上住了幾日,可以說是收穫頗豐。
其實,這一次來舍昂的時候,金寒池也不知道自己會找到些什麼,他是得到了一條非常隱秘的消息,告訴他在舍昂能找到他想找到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麼,不光是金寒池不知道,就連送信的人也不清楚。
金寒池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找到的守汶竟是一把金鑰匙,幫他開啟了迷宮的大門。
是守汶告訴金寒池,舍昂山寨之下,有秘密。
這讓金寒池想到自己初來舍昂時曾注意到舍昂山寨的房屋嶄新到令他有些意外。
據那個送信人稱,他們現在看到的舍昂山寨,並不是原本的寨子,原來的舍昂山寨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掘地……三尺?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憑空蒸發的,更何況是一個山寨,只是,守汶和送信人提供的信息如兩條平行線,找不到什麼必要聯繫。
直到今天凌晨時分,金寒池在山頭看到了定龍位的隊伍時,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定龍位,本來是該圍著寨子外延進行,但是金寒池看到那些老人們卻是在寨子中的房屋間穿梭,起初金寒池以為定龍位並未開始,可他明顯聽到那些人在念著頌詞。
一直等到定龍位結束的時候,金寒池才終於明白——定龍位的隊伍行走的路線,是在寨子內圍成了一個圈。
聯想到金寒池之前得到的種種信息,他可以確定一件事情。
舍昂老寨,就在他們看到的新寨之下,新寨經過翻新加蓋,所以範圍比老寨的範圍更大,他們定龍位,定的就是老寨的位置。
也就是說,金寒池想要找到的東西,就在眼前這座舍昂山寨的下面。
所以,金寒池確定了這一點之後,便帶著休伶踏著夜色前往山中,休伶給頌幺下了迷心蠱,金寒池則從頌幺口中探聽出了原來的老山寨寨門位置所在。
此時,山中獵人的小木屋旁,金寒池凝望著腳下的舍昂山寨,他在載歌載舞的人群中看到了盲丞的身影時,不免搖頭笑了笑。
那天金寒池和休伶悄無聲息地潛入察戈家,在盲丞暫住的柴房裡等著他,金寒池自然不會只是為了單純地嚇唬盲丞這種無聊的目的而來,他想要的東西,與唐家有關,但是在試探之下,金寒池發現盲丞似乎也對此一無所知。
或許連唐鬼都不知道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金寒池的臉上笑意更濃。
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唐鬼家族的秘密被自己這個外人捷足先登,不知道那暴怒起來好似獅子似的唐鬼會作何反應。
想到這裡,金寒池抻了個懶腰,他注意到下面的祭祀儀式已經有些亂了,在一片混亂之中,便轉過頭去望著休伶,只見她正打量著自己腳上那雙鞋子,因清晨時分踏入草叢染上露水,那雙粉嫩的鞋子已經蒙塵。
休伶微微撅著嘴,唯有在她自己意識出神的時候,臉上才會難得展露出少女的神態,此時那表情看起來有些委屈,又滿是遺憾。
「罷了,不過是一雙鞋子而已,你要是想成為那種能讓千百男人巴不得捧著自己的心肝跪在你石榴裙下的女人,就要學會什麼一點……」
金寒池的話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望著休伶,看到休伶那一臉茫然的表情,金寒池忍笑,故作一本正經道:「要學著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心疼。」
休伶知道金寒池中了吐真蠱后說的都是真話,那麼,這樣看來,自己是一輩子都沒有讓金寒池對自己掏心掏肺的本事了,休伶知道自己太在意金寒池,那種在意已經成了一種本能,一種癮症。
金寒池帶著休伶向山下去的時候,盲丞正扯著察戈的袖口,跟在他身後。
周遭人聲鼎沸的聲音越發近了,盲丞也能感覺到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只是,盲丞雖然聽不懂苗人的話,卻能感覺到這些人好像都在因為什麼事情而嚴肅地竊竊私語著,口氣之中滿是擔憂。
盲丞好奇,便歪著腦袋豎起耳朵去聽,腳步也不由得滿了幾步,察戈一看他這表情,便料定盲丞是在好奇,未免他等下主動開口向自己發問,察戈主動湊到盲丞的耳邊輕聲道:「是早上出了些狀況,去龍潭喊龍的兄弟倆半路上突然出事兒了。」
喊龍的隊伍分為那麼多組,唯獨前往龍潭的這條路線最為重要,卻偏偏是走這條路線的兄弟倆出事兒了。
苗民中,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這種狀況以前從未發生過,實在是來得詭異,他們將這種詭異的事情看做是上天的怒意,是蒼天對於他們惡行的警醒。
他們只知道天怒,卻不知道怒從何來,在擁擠的人群中還尚未有人將這件事情與伢緬聯繫在一起的時候,伢緬自己已經有所察覺。
伢緬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他感覺到了危險,身為苗王,他感覺到自己身下的王座已經開始搖晃。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做法並不是站出來解釋什麼,反正不管怎麼解釋,都會讓山民們將關注點凝聚在這件事情上,伢緬做了多年苗王,他知道這時候最好的做法是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此時,伢緬帶上了鬼師的平頂圓帽,這帽子是以黑氈製成,平頂已經被磨薄,邊緣處有許多燒焦的痕迹,那是燒香時,被香火氣沾染所致,這頂帽子已經不知道傳了多少年,在伢緬之前,什嫆家族才是這頂鬼師帽的主人。
伢緬披上披風后,有人幫他推開了左右兩扇門板,撲面而來的是人潮聲聲,伢緬深吸了口氣,面對著十幾層台階下的苗民,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呼喝聲。
那聲音好似鷹的叫聲,在這一聲響起后,台階下的山民們紛紛噤聲,抬起頭來望著伢緬。
在那些人的臉上,有擔憂,有好奇,還有一絲乞求的目光,伢緬是他們的主心骨,他們都在等著從伢緬的臉上找到一些能讓他們安定心神的答案。
伢緬鎮定的面容讓他們平靜下來,那一聲呼喝,意味著不管今早發生了什麼事情,招龍的儀式,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