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談何體己
有件事情,彌光和袁兢的想法倒是碰到一起了,那就是關於莊周夢蝶。
袁兢覺得自己就是莊周,既然做蝶更好,那麼就算是夢,也別醒吧。
所以,當袁兢再進家門時,心中格外坦然,那種柔軟的笑意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他迫不及待想見葉休儀,他想自己大概是理性的,並非因情蠱失智,因為他能認得清自己此刻的想法,他仍是覺得貪戀與葉休儀在一起的分分秒,他知道,就算自己的這份愛若真是因為情蠱的話,他怕有一日情蠱得解,就像怕死一樣,他想趕在解蠱之前,爭分奪秒地愛。
只是,袁兢沒想到自己一開門便見到休儀。
葉休儀平日只在袁兢的小樓里,足不出戶,可她今日卻站在大門的鐵柵欄后,袁兢一下車便看到了她,以及身後數名表情疑惑的家丁。
「你怎麼出來了?」
袁兢幾乎是奔到門口,生怕風太大會吹傷葉休儀吹彈可破的皮膚似的,只是,還不等他到門口,葉休儀卻是向車內的彌光招了招手。
擅自拉著袁兢去找蠱師,這事情令彌光再次見到葉休儀的時候覺得有些內疚,卻不想葉休儀偏要將她叫住,還要請她進去談談。
「休儀有事相求。」
所以說,人是不能背著別人做壞事兒的,哪怕只是很小的事情,但凡是做了,就會令人提心弔膽,就像此時的袁兢和彌光,兩人好像做了錯事後生怕被父母責問的孩子般,低著頭跟著休儀一路進了小樓。
一路上袁兢和彌光都在思考著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休儀,如果說的話,該要怎麼說,可等兩人進了小樓時,之前的困擾全部煙消雲散。
因為,他們面前擺著的,是更大的困擾。
八仙桌上擺著一隻包袱,是休儀的行李。
當初休儀就是帶著這麼只包袱,跟著袁兢進了門,他給她買的東西,她一樣都沒帶,仍舊就只這麼個包袱。
「休儀!」袁兢二話不說衝上前去,兩隻大手抓住休儀的肩膀,也顧不上休儀被他抓得肩頭生疼,忍不住皺起眉頭,急切地對著葉休儀道:「你什麼意思?你要去哪兒?」
「你不要急,」休儀口中,依舊是如往昔般的細聲慢氣,「我只是想去彌光小姐的府上叨擾兩天,有些體己話,想和她聊聊。」
雖然不知道葉休儀這想法究竟從何而來,但聽說只是要去彌光家中拜訪幾日,袁兢的心這才放下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幾日怠慢了你?」
「不是,」休儀回答得很快,溫柔的目光之中並無不滿,「真的只是想去與彌光小姐聊聊天,她是你很信任的人,總想與她聊聊,許是能更了解你。」
這目光瞬間便打消了袁兢的所有疑慮,只要知道她沒有生氣也並不打算離開,其他的,對於袁兢來說也就並不重要了,他答應得乾脆利落,「也好,彌光,那就叨擾你了。」
該死!
彌光忍不住在心中暗罵,早在葉休儀一說她要去自家時,彌光就覺得五雷轟頂一般,這葉休儀沉默寡言,幾次碰面下來,幾乎沒和彌光說過幾句話,如今說什麼要聊些體己話,難道是突然之間將自己當成姐妹了?
更何況彌光也知道自己做了虧心事,總覺得葉休儀許是還有些別的什麼心思,她的要求這麼突兀,依著彌光看來,袁兢總不會答應才對,誰知道這傢伙居然就這麼同意了!
礙於休儀在場,彌光不能再說什麼,只好膽戰心驚地帶著休儀回家。
再之後的事情,自然如彌光的猜想,休儀根本就不是想和她說什麼貼心話,甚至一路上都沒開口,彌光帶著休儀回了橫野宅邸,與管家通報一聲說帶了朋友來小住后,便匆匆將休儀安頓在自己卧室隔壁的客房裡。
至於吃飯也好睡覺也罷,一切都是彌光在安排,休儀只是點頭順從,彌光早已習慣了休儀的目光,除了看著袁兢之外,自己哪裡有那份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能看到她的嫣然一笑。
所以說……夜半時分,彌光坐在床頭盯著隔壁動靜時,再次明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說這休儀肯定另有心思。
同樣是夜裡,彌光在床頭凝思,隔壁的休儀則站在窗邊凝望夜空下一望無際的黑暗,彷彿在等著什麼。
而在上海灘的另一邊,袁兢坐在小樓上,面對著桌上的一壺酒和兩盞盅,下人本就不知這小樓上藏著的人是誰,也不知伊人已去,依照慣例送上來的兩隻杯盞擺在袁兢面前,如一個笑話。
但不管是袁兢還是彌光,他們都不知道一件事情,唯獨休儀卻知道。
那件事情是,有一個人,此刻就站在同一片夜空下,站在袁兢家門前,這人仰望著小樓上的燈光,以及燈下袁兢孤零零的剪影,就像她今日在山上凝望著袁兢的背影一般。
時至半夜時,彌光實在沉不住氣,思來想去,彌光咬了咬牙,心說你葉休儀既然說想來同我說話,那我還這麼按兵不動反倒古怪不是?也罷,你偏說有體己話與我講,那咱們不如就開門見山。
想到這裡,彌光在及踝的白色睡裙外披了件衣裳后便去開門,然而門還未完全打開,彌光便看到站在門口的葉休儀,人不由得驚得輕呼一聲,勉強捂住嘴巴才沒讓那呼聲變成慘叫。
「你……」彌光驚覺可怕,這葉休儀該不會是一直站在這兒?她越想越覺得詭異,顫顫巍巍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依舊是那冷若冰霜的面容,葉休儀望著彌光道:「猜想你許是想要找我說說話,所以主動就來了。」
兩間房,緊挨在一起,隔壁有什麼風吹草動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彌光能盯著休儀那邊的情況,也不怪休儀關注彌光,想到這裡,彌光吞了口口水,這才側身將休儀讓了進來。
月光之下,葉休儀與彌光在窗邊的洋式茶桌扶椅前相對坐下。
「你想……」
「想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不知是月光的緣故還是如何,葉休儀的表情柔和許多,倒是顯得惹人憐愛,「非常抱歉,我要來這裡,是怕袁兢有危險。」
「危險?」
「沒錯,」葉休儀望向窗外,「有人來上海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