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蠱發陳宅
愧古住在中島家的深宅大院中,因很少出門,所以中島家的司機對他沒什麼概念,只知道他是中島家那位神色憂鬱身形瘦弱的家庭教師兼職姑爺。
可是,就算並不熟悉,但在司機看到愧古的那一刻,還是覺得鼻子發酸,他不知道愧古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滿臉胡茬、衣衫襤褸也就罷了,是那雙空洞洞的眼睛最讓人感到心疼,彷彿那雙眼睛稍稍眨一下,苦澀的絕望就會如斷線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從其中滾落出來。
「你是……」愧古張開乾癟的嘴唇,本是想問這司機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看著自己的眼神如此奇怪,可是仔細想想,恐怕就算對方回答了,自己也記不起來,乾脆搖搖頭,換了個問題道:「你認識我么?」
「愧古先生,我來接您回家。」
這是中島江沿最後的把握,愧古離不開他,就算能離開他,也離不開他的葯,在這一場足足進行了二十多年的博弈中,中島江沿也總算扳回一局。
中島家的小轎車停在正門口,司機扶著愧古,在很多青幫弟子的注視下出了陳嘯風家的大門。
大門之外,衷珩和七樹都不說話,兩人仍在因那位大奶奶瓏尹的事情而各懷心思,所以,當愧古被司機攙扶著出門的時候,兩人並未注意到,倒是宅院內突然響起的急促喊聲終於吸引了兩人的注意,衷珩和七樹猛地抬起頭來對望一眼,只覺得宅邸內的喊聲全然不似剛剛那般熱鬧喜悅,而是充滿慌亂和憤怒。
「糟糕!」衷珩和七樹異口同聲道:「是少爺出事兒了!」
眼見著守在門口的青幫弟子都在往內宅跑去,衷珩和七樹也兩步衝到門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衷珩瞥見了汽車裡的人影,許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愧古在小轎車的後排座位上回頭,正巧與衷珩四目相對。
「走,我們從側面溜進去……」七樹正對衷珩說話,卻發覺身旁的衷珩莫名停住腳步正盯著那小轎車,「你愣著幹嘛?還不去救孤鴻少爺!」
「是齊……」衷珩只覺得一股熱血衝上腦門兒,嘴唇抽搐得連話都說不利索,「是齊以老爺!」
衷珩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向小轎車撲過去,他腳步踉蹌連滾帶爬,那雙眼睛卻始終未曾離開齊以的臉,可不知為何,衷珩總覺得渾身無力。
是齊以的目光,那目光冷淡漠然,就好像根本不認識自己一般,衷珩越想越心痛,越想越無力,眼看著那輛小轎車在視線中越走越遠。
車內,愧古也望著衷珩,他認不出這人,更無從解讀他臉上那種沉重而龐大的悲痛,直到那人踉蹌一步跪倒在地,雙手撐著地面,那雙眼睛卻仍舊凝望著自己,而後,那張淚流滿面的臉變得越來越小,最終成了一個模糊的黑點兒。
愧古抿唇,心裡空落落的,並無半分難過,只是不解地對著坐在前排的司機道:「那個人,他認識我么?」
「不,他認錯了人,」司機說的十分坦誠,「他口中呼喚的名字是『齊以』,不是您,您是愧古先生。」
「哦,我是愧古先生,」愧古點點頭擺弄著自己的指頭,坦然地輕聲道:「不是齊以。」
衷珩的悲傷,因齊以的漠然而顯得廉價,畢竟,如若是不能打動對方的情緒,那麼無論是悲涼還是愛慕,都是多餘。
所幸仍有七樹在一旁的催促讓衷珩稍稍恢復理性,齊以老爺就這樣走了,但他們還有小少爺齊孤鴻,此時此刻,他們就只能拼盡全力將齊孤鴻救出來了。
掉轉頭來再說陳嘯風宅子中那陣陣急促的嘈雜喊聲,對於那些早已習慣風浪的青幫弟子來說,單單是齊孤鴻和唐鬼的擅闖,自然不足以讓他們慌亂成這樣,他們的恐慌,來自於正堂中的陳嘯風。
陳嘯風聞聽後院出了事兒,借著酒勁兒便要出門,花甲老者露胳膊挽袖子,一副老當益壯不饒人的架勢,可誰知他人剛到門口,整個身子便迎面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眾人當刻便急了,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彌光,她連忙撲到陳嘯風身邊,「大阿爸?!快!來人搭把手!去,叫大夫!先把大阿爸送到房裡!」
在彌光的張羅之下,幾名青幫弟子上前,兩人托著雙臂,兩人抬著腿,然而就在陳嘯風剛被翻過來的時候,那幾個五大三粗的青幫弟子居然慘叫一聲,二話不說便鬆了手,陳嘯風笨重的身子便沉沉摔在地上。
房內人多,不少人根本擠不到近前,見陳嘯風被摔在地上,立馬有年長的老字輩在後面叫罵起來,同時探頭往前面湊,可這一看不要緊,房內登時慘叫連連。
彌光是靠在最前面的,此時已經捂著嘴巴說不出話,她盯著躺在地上的陳嘯風瞪大了眼睛,手指顫抖著。
「這……這是……」
是蠱。
虎麟唐家以壁虎為其蠱門,其中大部分蠱術均以壁虎之毒淬鍊而成,比如這虎膽蠱,既是取壁虎膽煉成。
普通的壁虎膽可入葯,但若是為煉蠱,則需特意尋交配期的雄壁虎之膽,將其生剖出來,輔以涥草根、螟蟲甲殼、蛇毒,以苦水熬制,晾曬七日後成晶片狀,后研磨成粉。
凡中此蠱之人,身受膽經劇痛之折磨,若蠱不得解,七日後必亡,死後若剖其屍,可見其膽僵固如硬石。
陳嘯風中的,便是唐冕下在冰激凌內的虎膽蠱,此時人雖未死,然身上已有反應,只見他面色醬紫如豬肝,圓睜的雙目赤紅如血。
青幫中人,打打殺殺的場面雖是早已司空見慣,可這樣的情況還是不免令眾人驚愕,人群中,不知是哪位大阿爸率先反應過來,先是命人守住正門後門,一來是為了關門打狗抓住真兇,二來是避免走路風聲亂了幫口,將這些吩咐下去后,才是叫人去請大夫過來。
彌光始終盯著這陳嘯風,人雖是一動不動,腦子卻在飛速轉著,彌光先是想到了蠱——陳嘯風抓了會下蠱的齊家人,保不準就是有人來陷害,再者說,陳嘯風這癥狀絕非一般病症,除了蠱毒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而在這房中,卻也有一人有著同彌光相似的想法,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孔勒。
只見在一片慌亂的人群中,孔勒不急不慌地開了口,幽幽道:「以孔勒愚見,大阿爸這是被人下了毒,不過,桌上的飯菜,大家都吃了卻沒事兒,唯有一樣東西是只有大阿爸一人吃了的……」
眾人將視線投向孔勒,在一片急切的詢問目光中,孔勒神色一凜,指著彌光道:「就是你送來的那碗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