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身假死,心真亡
整個齊家大宅上上下下,包括齊孤鴻在內,沒有人知道文戚和阿彥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但是,跟著阿彥的那些齊家門徒們卻知道一個信息——文戚早就死了。
當初,阿彥和文戚是一同離開齊家的,他們在路上碰到了土匪,暗中盯上了齊秉醫留給他們的安家費,幾人趁夜摸進客棧,連同齊秉醫交給他們的匣子也一併偷了去,他們為了找回匣子,和土匪發生了正面衝突,阿彥親眼看到文戚死了。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阿彥都對文戚心中有愧,自己比文戚年長,說是看他長大的也不過分,而這年輕人卻為救自己而死,這是阿彥心中怎麼都過意不去的。
阿彥著實是花了好久才放下心中這個擔子,後來他一直忙著到處召集齊家門徒,甚至他明知道齊孤鴻就在上海,但也只是將門徒們派過去,自己繼續在外面四處尋找,所以一直等那些上海的門徒回到千古鎮后,阿彥才得知了一個關鍵情況。
那就是,原來當初齊秉醫並不是想要單純地解散齊家,給他們的匣子里,最重要的東西根本不是那些遣散費,而是匣子里那些醫書,阿彥聽衷衡和七樹說,醫書上的那些文字是用倉頡蠱排列的,齊孤鴻煉出的蠱則能喚醒倉頡蠱,讓那些文字重新排列,而上面顯示出的,則是齊家的蠱術。
阿彥聞言興奮不已,召集了所有門徒,搜集他們手中的醫書,然而就在醫書看起來越來越厚,重新裝訂並逐漸完整時,阿彥心裡卻是越來越焦急。
畢竟還有一些齊家門徒尚未找到,他們手中的醫書很有可能記載著關鍵內容……而且,阿彥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那份,當初文戚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後,連同匣子和土匪都不知去向,他遍尋四處都找不到任何消息,就好像那隊人馬憑空消失了一般,阿彥整日睡不著,每天晚上都被噩夢驚醒,生怕最關鍵的信息就在自己遺失的那份醫書上。
說實話,其實在這時候,阿彥也會多少想起文戚,但也只是當做事情的某個過程,他沒想到前兩天突然聽人說見到了文戚,阿彥當時聽到的時候還連連搖頭,一臉心酸地將當時的情況再度翻出來說給眾人,還為此內疚地懺悔不易。
但是,阿彥沒想到文戚真的沒死,而且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一時間,所有線索如同電光火石般突然重新拼湊成了截然不同的事實,阿彥恍然意識到,如果文戚沒死,那麼當初自己看到的那些假象,那場無比真實的戲,到底是誰謀划的?又是為了什麼目的?他將真相放在最初的地方,重新推演到終點,這才明白原來文戚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阿彥一把年紀,身子骨卻很壯實,此時揪住文戚的領子,在他還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文戚一把扔了出去!葉君霖和唐鬼見狀嚇了一跳,下意識便要上前阻撓,金寒池卻輕輕按住兩人,只見他努努嘴指向一旁的金玢,就看金玢正饒有趣味地望著阿彥和文戚,好像在看一場好戲。
文戚本來就瘦弱,此時再加上理虧——他倒是早就想到了自己會碰到阿彥,甚至已經為此編造好了一套借口,還和章杳提前串好了供,就說是章杳在路上見到文戚,出於好心將他帶回去,而為了救他,章杳只好給文戚下了兵戎蠱,這也順理成章地解釋了文戚為什麼會成為章家軍的一員……
只是,再好的道理在這種壓根兒不準備講道理的人面前都毫無用處,阿彥顯然壓根兒不想聽他解釋,一臉暴怒如同凶神惡煞般居高臨下地望著文戚,還不忘在他胸前狠狠踩了一腳,這一腳直接將文戚踩得吐血,就在他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暈過去時,便覺得有人拎著自己的領子,緊跟著,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被人拖了出去。
文戚著實懵了好一陣子,眼前好像蒙著一塊黑布,耳朵里也是嗡嗡直響,他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只能憑著身下的觸感來確定自己身在何處,他知道自己被阿彥拖出門,一直拖過兩道跨院,當身下平整的青石板變成碎磚塊時,文戚猜到自己已經被拖到了柴房。
「喂……」
阿彥嘟嘟囔囔說了一番話,可惜文戚實在聽不見,那阿彥片刻沒做聲,跟著猛地一巴掌抽在文戚臉上。
「裝死是吧?」
文戚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卻發不出聲音,但也多虧了阿彥這一巴掌,挨了這麼一下后,文戚混亂的大腦竟清晰了一些,耳朵再度聽到了阿彥焦躁的踱步聲,眼睛也能看到他好像一隻獅子似的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
「你到底……幹嘛?殺我?」
文戚終於艱難地擠出了這麼幾個字,而阿彥聞言也走了過來,他在文戚面前蹲下,扯著他的頭髮將他拽到柴堆前面讓他坐起來。
「現在想說話了?」
文戚露出一個苦笑,心說又不是自己不想說話,真不知道阿彥當初動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把自己打死,他艱難地點點頭,就聽阿彥壓低了聲音怒道:「剛剛有外人在,饒你一條狗命,好歹你也曾經是齊家人,我不想讓少爺鬧笑話,但是現在好了……」
阿彥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手腕粗細的棍子,「你說,我問什麼你說什麼,不說的話,我有的是時間打到你說!」
文戚知道自己那些謊言現在算是白準備了,他知道阿彥絕對不會相信那些鬼話,而且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文戚一閉上眼睛就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裡面好像裝著一團漿糊,就憑這情況,別說編一套完美的謊言,估計想把話說利索了都不容易。
「當初那些土匪……」
「是同夥。」
阿彥咬了咬牙,沒想到文戚竟然這麼痛快,可他越是如此坦然淡定,阿彥心中便越是惱怒,他強壓著一棍子打死文戚的怒氣,低聲繼續道:「那你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文戚氣息微弱聲音嘶啞,眼神兒卻是很靈活,只見他翻了個利索的白眼兒,對著阿彥道:「你不知道么?」
阿彥起身來到門口的水缸盛了一瓢水,文戚稍稍探出頭來剛張開嘴,便感覺冰冷的水一下潑了自己滿身滿臉,嗆得他喘不過氣,好一陣咳嗽后,阿彥冷笑著望著他道:「現在能說人話了么?」
「匣子!」文戚的口齒果然清晰了一些,只見他恨恨地望著阿彥道:「你也知道那些匣子里裝著的是齊家蠱術,你自己沒保護好,能怪誰?」
阿彥心裡恨得痒痒,一方面是沒想到文戚果然是為了偷走醫書在自己面前演了那麼一場足以亂真的苦情戲,一方面,則是沒想到文戚竟然比自己聰明太多,自己也是前陣子才想到齊秉醫交給他們醫書的原因,但文戚卻是在當時就已經反應過來了,這不光讓阿彥惱怒,更多的竟是恐懼,如果壞人遠比自己聰明,那便是防不勝防!阿彥越是認識到這一點,就越感到恐懼,甚至不敢往深了揣測文戚此時如此痛快的原因!
「可是,你畢竟是齊家人……」
「我當時就已經不是了!」文戚怒視著阿彥道:「別跟我說什麼齊家人不齊家人的!齊家壓根兒沒把我當成人!」
「你他娘的放狗屁!老祖宗當年是怎麼對你的?吃的用的,哪一點對不起我們這些門徒了?」
「你喜歡吃蘋果,我非要給你個梨,你會喜歡么?我快餓死了,你卻讓我辟穀養生,我能對你感恩戴德么?」
阿彥愣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我來齊家就是為了學習蠱術,他不肯教,難道我就不能走么?你別在我面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你拍拍心脯兒問你自己,就算你對他忠心耿耿,你敢說他要禁蠱的時候你就願意?誰都是爹生父母養的,誰都只有一條命、一輩子,我想要的他給不了,我怎麼就不能走!你說啊!你倒是說個道理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