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重重圍困
此時，鎮口台的城牆上是一片歡騰的海洋。血染戰袍的士兵們激動得淚流滿面，互相抱頭痛哭。到處是揮舞的軍旗，到處是驕傲的歡呼聲：「玄甲軍威武！緋紅騎兵威武！」
不管軍官還是士兵，在這一刻人們的興奮心情是相通的，雄壯嘹亮的軍歌聲唱了一遍又一遍響徹雲霄。
這是華族軍隊最為榮耀的一天！區區數萬人的孤軍打敗了韃靼的數十萬圍城大軍，為無數死難的華族同胞和戰友復仇雪恥！開戰以來華族軍隊的羞辱終於得以宣洩，自此惡戰以後誰還敢說我華族怯弱？！
城頭上能夠親眼看見緋紅鐵騎進攻場面的人們更是激動不已：那真是氣壯山河驚天動地的威勢啊！自己一生之中能親眼看到這一幕再無遺憾了！就連玄甲軍的老兵看到騎兵們那一往無前的威勢也不由自主的熱血沸騰，感嘆說：「果然都是英雄好漢！我們要是也有戰馬能這麼猛砍一番得多過癮啊！」
望著士兵們歡騰雀躍的身影，方天震的眼眶濕潤了。
這幫小夥子們的確有權利驕傲，畢竟他們為了這一刻的到來付出了太多太多。。。
許多熟悉的面孔已經離我們而去，無數充滿朝氣的青年們永遠的長眠在了北疆的土地上。
緋紅騎兵們歸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黑得有點看不清景物。人們蜂擁來到城門迎接今天立下最大功勞的勇士們，看到騎兵們握著的長矛和重劍都已經破損不堪，身上鋼甲處處破損，一個個禁不住發出驚嘆：「老天爺，他們可真夠拚命啊！」
騎兵們背著幾十公斤重的鎧甲在馬背上顛簸衝殺三個多小時，此時真的是累壞了。當時戰意高昂並沒覺察到什麼，現在鬆弛下來才覺得渾身脫力，累的連下馬都困難。隊伍中不時出現有喘著粗氣的戰馬走著走著就支持不住失了前蹄，一下子跪倒在地，穿著重甲的騎兵整個人就沉重的摔在了地上無力再爬起來。周圍人們趕緊過來七手八腳的幫忙卸下盔甲，那騎兵卻已經昏睡過去了。
紀南凝也沒比別人好多少，她雖然武藝出眾，但今天始終衝殺在隊伍最前面，體力消耗也比一般的騎兵大上許多。在親衛騎兵們的攙扶下，她卸下了沉重的鐵甲，脫下頭盔現出俊秀的臉龐，那面色白得嚇人。
方天震看到她后嚇了一跳：「你受傷了？趕緊叫軍醫！」
紀南凝艱難的咧嘴一笑：「我沒什麼大礙，只是太累而已。。。」
她右腹部疼得厲害，不知道是斷了肋骨還是有刀傷，但她用笑容掩蓋了痛楚：「今天看來是扛過去了，沒什麼情況吧？」
「有點小變化。。。你上城頭看看就明白。不過我看你還是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方天震關切的說。
紀南凝沒有去休息，她堅定選擇了跟方天震一起登上城頭，後面跟著手下的一眾將領們。
一路上碰到許多士兵，他們都恭恭謹謹的給紀南凝敬禮，她平靜的一一還禮，態度十分溫和。多少年後許多老兵還能清清楚楚的記起那個年輕女將領的身影：她從自己身邊走過的步伐沉穩而平和，她沒有說什麼激動人心的豪言壯語，卻用身上掛著的累累血跡證明了自己的勇武，天邊的最後一抹紅霞映襯在她的身後。
這不過是副普通平常的畫面，卻因這名女將的風采和氣度讓一切變得那麼的絢麗奪目。士兵們讓開一條道路，安靜的看著紀南凝和方天震二人走過，卻沒有人出聲歡呼，彷彿害怕破壞了空氣中某種玄妙的東西。
在無數追隨者的眼裡，這二位主將的身形如同高山一般巍峨堅定，沒有任何力量能把他們擊倒！
廣闊的北疆平原上，白天在此廝殺的幾十萬軍隊已經潮水般退去，只殘留下血淋淋的一層屍骸鋪滿了整個大地。密密麻麻的斷槍殘劍一直蔓延到天邊，展示著戰爭的殘酷。
遠方出現了一線黑壓壓的影子和金屬的反光，輪廓越來越大，可以看清楚那是無數韃靼軍隊在朝城池方向慢慢推進，就象蝗蟲吞噬大地。
紀南凝和方天震相視駭然：下午的血戰剛剛給了敵軍那麼大的重創，這沒多久敵人的生力軍就補充上來了。。。
韃靼人的大軍似乎擁有無窮無盡的後援，然而今天整日的激戰就已經消耗掉了城中絕大部分的守城裝備。現在弓箭、滾石和熱油等防禦工具幾乎見底，全軍上下都已疲憊不堪，沒有任何預備隊可用了。
一路又一路草原士兵舉著火把壓了過來但卻沒有攻城。他們停下了腳步，開始彎下腰叮叮噹噹的敲打了起來——那是專門對付騎兵的木柵欄和絆馬繩！在韃靼士兵的後面，又出現了大群的華族叛軍，他們肩膀上抗的不是武器卻是鐵鏟，圍著城池開始猛挖壕溝。
方天震沉重的嘆了口氣。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敵人已經改變了策略，不再強攻而是改為正式圍困。
面臨這樣的重重圍困，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任何突圍的可能。他自己倒是不在乎生死，但是對於跟隨自己已久的部下們，還有身邊的紀南凝，他始終有一種無法解脫的負罪感。
猜出他心思的紀南凝笑了笑，安慰他說：「想那麼多幹什麼？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有賺！我們身為軍人，已經盡到了自己的義務，接下來要想的就是怎麼多殺韃子而已！」
方天震點點頭不再多想，他神色嚴肅的觀察著遠方的敵軍，相比起白天的狂燥雜亂，現在韃靼軍隊顯得沉穩又有秩序，都在耐心的建設著防備陣地。
他喃喃自語道：「有點不對。。。敵軍好像是更換了主將吧？」
方天震的感覺是對的。
新任的總指揮莫安歌個性沉穩，他深知華族精銳兵團的強悍，這種部隊一旦做困獸死斗，那爆出的戰鬥力將是非常可怕的！白天的戰鬥已經充分的證明了這一點。自己雖然握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但就算強攻下了這座城池，那也只能是個慘勝，算不得功績。他決心改用穩紮穩打的方法，下令部隊開始挖掘壕溝建造工事，準備活活困死城中的抵抗者。
除了挖掘工事以外，對城池的圍攻仍沒有停息。每個時辰都有休息好的萬人方陣輪番攻城，目的是消磨城內守軍的體力和鬥志。
僅僅過了幾天，城池就四面告急，方天震和紀南凝不得不率領著手下親衛隊到處救火，就連寶貴的緋紅鐵騎也全都下了馬，開始在城頭跟韃靼軍士兵面對面的廝殺。
一次夜晚的偷襲差點就成功了，察哈爾部族的三千名彪悍勇士趁著夜色硬衝上了城頭，並鞏固了百米長的城頭陣地，疲憊無比的守城士兵們一個個不甘心的瞪著雙眼倒下。
方天震看到報警知道不妙，馬上衝過來增援。十幾分鐘后紀南凝也帶著親衛趕到。經過一陣血腥的廝殺后，兩千多名察哈爾草原勇士陳屍城牆，而這一側城牆原本的守軍也全部犧牲殆盡。
雖然有驚無險的守下了這波攻勢，但方天震心裡清楚：如果敵人再來一次，這搖搖欲墜的防線就必定要被突破了。
他用疲憊到發抖的手，寫下了最後的遺書：「我軍健兒已犧牲大半，而敵攻勢未衰，前途難卜。華族天下到了如此地步，除了我等為其殉死，絕無其他辦法。待我戰死後望友軍奮勇殺敵，絕不可讓這錦繡河山亡於北蠻韃虜之手！」
在得知這次失利后，莫安歌根本沒當回事，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哦，知道了。」
他對取得最後的勝利有著堅定的自信，根本不在乎這些細節得失。
個性謹慎的莫安歌為了盡量穩妥，下令四十多萬韃靼軍隊進入第二道防線參與包圍，將整個城池圍的是水泄不通。整片平原上到處都是深灰色的獸皮帳篷，彷彿一個超大型草原集市。
「圍成這樣還想跑？除非你是長了翅膀！！！」莫安歌冷笑著，彷彿已經看到了方天震的人頭被自己親手割下。
至於那個紀南凝嘛，聽說有點姿色，還是應該盡量生擒了送給大汗更能換取功勞。
莫安歌自認為已經有十足的把握，足以應付一切突發事件。但是突如其來的一個驚天軍情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令韃靼全軍騷動。
中軍帳外，累到嘴角帶血的傳令兵聲嘶力竭的大聲報告：「一個自稱龍屠的傢伙正在草原上肆虐！草原上所有部落與后軍失去聯繫，我軍的整個供給線全部中斷了！」
他一口氣沒喘上來，口吐白沫的昏了過去。
莫安歌大驚失色，這軍糧還好說，壓榨一下北疆老百姓就能補上，可是那戰馬所需的草料，可是必須從後方的草原運來才行。
他急忙奪過昏迷士兵手中的軍報，打開看了一眼后，破口大罵著扔到了地上。
原來這軍報中，除了說入侵者留下了「龍屠在此」四個大字以外，其他什麼都沒交待！
敵軍人數？不詳！
敵軍戰力？不詳！
敵軍意圖？不詳！
整個草原上狼煙四起，沒有一處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