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大汗親臨
儘管莫安歌已經極力封鎖了消息，但是「龍屠天降」的傳聞還是給圍城的韃靼大軍帶來了不小的精神衝擊。各種小道消息在軍中不脛而走，並衍生出各種聳人聽聞的版本。
「龍屠攜帶成千上萬的妖魔正在血洗大草原！」
「聽說靠南邊的所有部落已經全部完蛋了！」
「老天啊！聽說那個魔頭抓到小孩子都要一口一口的生吃下去！」
「誰說不是啊！我可都聽說了：那些天上降下來的怪物早上起床就要吃十幾個清蒸牧民，中午要吃二十來個紅燒牧民，晚飯又再用十個牧民煮湯，就這還不夠，據說它們晚上還得加夜宵！你說嚇人不嚇人？」
身居高位的莫安歌當然知道那所謂的龍屠是什麼身份，儘管可靠情報不多，但這個龍子今年突然的崛起也引起過他的注意。
但是頭領的想法卻不等同於幾十萬普通士兵的想法。儘管他一再向部下灌輸這樣的觀點：「那所謂的龍子雖說有點道行，但也絕不是什麼無敵的惡魔妖怪，用尖兵利刃砍上去照樣會受傷流血，沒什麼可怕的！」
但是這貌似沒什麼效果，那些頭腦簡單的千夫長們表面上頻頻點頭稱是，轉過身就又竊竊私語，傳誦那龍屠大魔頭法力無邊、心狠手辣的傳奇故事了。
神秘的東西最能激發人內心深處的無窮想象力，現在後方傳來的情報混亂不堪，沒有一條可靠的消息，上層將領還遮遮掩掩的，自然也就讓普通士兵們心中完全沒底。
整個韃靼大營開始軍心浮動，不少思鄉心切的附屬部族士兵甚至開始逃亡。-——這在戰無不勝的草原大軍中是頭一次出現，也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信號。
莫安歌坐不住了。
作為草原上的頂級貴族，他從小就熟讀各種版本的兵書，自認為對兵法十分精通，但分析過這龍屠的行蹤情報后，他卻徹底的迷茫了。
龍屠的兇殘恐怖名聲在外，此時已經傳遍了北疆，然而莫安歌看到的卻是他的另外一面：這傢伙神出鬼沒，其動作迅猛如雷有如刀鋒而且不擇手段、不按常規，大膽得叫人匪夷所思。
這傢伙要麼是徹底參透了兵法的本質，要麼就是個從來不看兵法的莽撞龍族。
莫安歌當然希望這龍屠是後者，但他看過所有此人的機密資料，所以他不信！-——這世上絕沒有人能夠純粹憑運氣一路崛起未嘗敗績的。
指望後方的那點三流駐守部隊是擋不住這傢伙的，邊境關塞中的韃靼頭領已經派出過幾個千人隊去疏通補給線，但很快他們就被殺的屍橫遍地毫無還手之力。那幫妖怪雖數量不多，但兇悍程度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而且它們如果想走，誰也攔不住，僅僅半天后，「龍屠」就又幹掉了幾百里以外的一支輜重隊，這可是輕騎兵插翅都追不上的驚人速度！
莫安歌也隱隱約約猜到了那龍屠的舉動可能是為了給這鎮口台解圍，但現在攻城也陷入了停滯，在韃靼士兵們的眼中，那灰黑色的城池就像惡魔的大口，每天都吞進去無數條生命彷彿永遠吃不飽，所有被命令去攻城的士兵全都面如死灰，動作遲緩，恨不得能多拖延幾分鐘，這樣下去自然是取得不了任何進展。
城中的華族守軍簡直不是人類，他們的身體就算被長矛刺穿仍會瘋狂的舉刀砍殺，直到徹底停止呼吸為止。城牆上已經滿是屍骸，就如同地獄修羅場一般慘烈。所有韃靼士兵都明白：除非殺光城內的每一個人，否則就無法取得最終的勝利！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自己的這條小命要不要一起賠上。經歷了之前的無數次勝利和劫掠，韃靼人已經獲得了不少戰利品，沒人想白白死在這異鄉的土地上。
莫安歌只能命令手下的精銳騎兵部隊回援後方，並且千叮萬囑他們不要分散行軍以免被各個擊破。
而他自己，仍選擇坐鎮在此，那龍屠雖然上躥下跳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但畢竟能造成的破壞有限。相比之下，先拿下這眼前的城池，徹底鞏固北疆的統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秋風越來越冷，寒冬就快到了。
對於勇敢的孤城守衛者來說，冬天會帶來更多的問題，生存將更加艱難。
像往常一樣，方天震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城頭眺望，看看是否會有援軍的蹤跡出現。結果像往常一樣失望，目光所及之處，那黑壓壓的一片全部都是韃靼人的帳篷。
這個時候各處防區正在進行輪值交接，一隊隊交了班的士兵拖著疲倦的身軀緩緩地往城內軍營走去。看著部下們走過，方天震心中十分痛苦。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們都給餓得面露菜色，走起路來像是幽靈似的飄忽不定。他們每個人都極度缺少睡眠，現在連肚子都吃不飽，還要面臨每天的苦戰。
步兵們舉步艱難，他們顫抖的雙手只能勉強的握緊長槍，就連威風顯赫的紅袍騎兵們現在也不過是一群身批鋼甲的人形骷髏罷了。無數傷兵只能在痛苦中死去。嚴寒、飢餓、疾病。。。全都無情的摧殘著這支疲憊的兵馬，使得他們日益哀弱。
即便如此，這支軍隊仍然稱得上精銳。每次敵人上來后軍鼓敲響，這支半死不活的部隊就馬上奇迹般地煥起了新的活力。那些瘦弱如柴的漢子們頓時眼裡閃爍著精光，迅速列隊成陣大步挺進，朝著人數比他們多上幾倍的韃靼兵們兇狠的撲殺上去，那抄刀持矛的狠勁兒和那高昂的喊殺聲哪裡像出自病弱者之口。
儘管韃靼軍佔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每次交鋒他們都給華族守軍的這股狠勁嚇得魂飛魄散，氣勢洶洶的上來又狼狽不堪的敗退下去。
經歷過無數次的惡戰後，這座城池究竟埋葬了多少入侵者的屍體，又摻入了多少華族壯士的鮮血，那是誰也無法說清楚的。
韃靼軍的總指揮莫安歌震驚了。
迄今為止所向無敵的韃靼大軍所面對的只不過是華族的一支孤軍，他們缺衣少糧而且後繼無援，卻憑藉這麼點人馬和這座普通軍城足足阻擋了草原大軍近一個月的時間，並付出了無數條勇士的生命。
進攻方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為韃靼軍隊的數量優勢此時反而成了累贅-——人多也就意味著多吃飯。要供應如此大規模的軍隊作戰，就算有之前劫掠來的大量糧食儲備也撐不了多久。如果在冬天來臨的時候還無法結束北疆戰事，那整個大軍就有斷糧崩潰的可能。
從蒼天可汗頻繁的書信催促中，莫安歌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詳：自己好像拖得太久了，大汗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可以想見，一旦大汗有限的耐心耗盡，自己的下場絕對要比前任指揮要凄慘得多。。。一向自傲的莫安歌這次真的有點怕了，他對草原勇士天下無敵的堅定信仰頭一次產生了動搖。
但老天沒給他多少時間，蒼天可汗終於還是親臨了前線。
天空灰濛濛的，灰色的連綿雲朵遮住了太陽的光芒。刺骨的寒風不停的呼呼吹過，卻不能絲毫動搖排列整齊的步兵方陣，韃靼士兵們以立正姿勢一動不動，排成了數十個萬人方陣，整齊而肅殺。
「草原韃子的忍耐力果然遠勝常人啊。。。」站在城頭的華族將領們也在暗自讚歎著：「真是可怕的民族！」
從天剛亮開始，韃靼大軍陣地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在距城不遠的平原上，一個又一個部隊開始調動，每個韃靼士兵都站得釘子般筆直一動不動。
剛開始城內守軍以為敵人又要大規模攻城了，急促的軍鼓聲響徹軍營，睡夢中驚醒的戰士們匆匆披上戰甲，抓起武器跑步進入自己部隊負責的防區各就各位。紛亂的腳步聲、武器碰撞的鏗鏘聲不斷響起。
但是兩個小時過去了，遠方敵軍龐大的方陣並沒有開始攻城，而是原地不動的肅立在寒風中。
「好像有點不對勁。」紀南凝疑惑的說：「敵人不像要殺過來的樣子，倒像是在接受檢閱！」
方天震面色沉重的點頭剛要說話，忽然間敵人陣營中聲震如雷，一聲巨大的吶喊聲爆發出來：「蒼天可汗萬歲！」
城頭上的所有士兵們臉色刷的一下子全白了。
平原上排列整齊的數十個萬人方陣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呼喊：「萬歲！萬歲！」
一大群衣著華麗鎧甲的傢伙們騎著高頭大馬出現了，跟隨蒼天可汗到此的是大批的草原貴族和各部族頭領。
蒼天可汗騎著一匹青黑色駿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身著深藍披風，內穿白狼皮大衣，帶著誰也無法模彷的高貴威嚴氣勢行走在隊伍的前面，檢閱著雄壯的韃靼軍隊，舉手投足之間豪氣鷹揚。
當代蒼天可汗不愧為一代人傑，無數韃靼士兵們狂熱的崇拜他。為了蒼天可汗，草原上的無數勇士毫不猶豫的拋妻棄子背井離鄉甚至奔赴死亡！
今天能親眼看到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所有韃靼士兵無不為大汗的絕世風采所傾倒，狂熱的情緒就如同奔瀉的河流再也不受控制，士兵們狂熱的歡呼之聲此起彼落：「可汗萬歲！萬歲！萬歲！」
看著大汗的背影，莫安歌心中十分忐忑，他雖然自負，但在大汗的威嚴面前卻根本抬不起頭來。
蒼天可汗停了下來，他注視著遠方的城池一言不發。
莫安歌等了幾分鐘后，心中愈發緊張，終於忍不住誠惶誠恐的上前主動請罪：「臣下該死！都是臣下無能。。。」
可汗淡淡的沖他笑了笑，轉而繼續凝望著鎮口台高聳的城牆，搖著頭說：「想不到，華族之中還有不少彪悍的勇士啊！」
可汗的話說得很輕，卻不可思議的傳遍了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就好像在他們的耳朵邊上說話一樣。
方天震和紀南凝相顧失色：當代蒼天可汗果然名不虛傳，單是這番話中顯示的功力就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自己面臨著平生未遇的可怕高手！
城頭上的守軍們個個額頭冒汗，一股無比沉重的壓迫感堵住了胸口。
紀南凝緊咬銀牙，從嘴角艱難的擠出幾個字：「真是個恐怖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