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情殤(三)
楊吉兒一驚:「走?我們往哪走?」
蕭劍說道:「回我家去,那裡還有些田產,我們也會生活的很好,不用在這裡偷偷摸摸的。」
楊吉兒也嚮往自由的生活,可她還是搖頭:「不行,允文,你還是走吧,就當我們沒有見過。」
言詞很堅決,可口氣卻充滿哀怨。蕭劍緊緊摟著楊吉兒:「吉兒,你怎麼能這樣說,怎麼能就當沒有見過。我忘不掉你,今生也不會喜歡別人,沒有你,我只有一死。」
楊吉兒緊緊摟住蕭劍,其實她也捨不得。和李彥更多的是感激,把她從教司坊弄回來,讓她生活的和公主一樣,對她很寬容,也很寵溺,可不知道為什麼,楊吉兒就是和李彥沒有激情。她像是在盡義務,自己是妻子,就應該服侍丈夫,對得起李彥,也謹守婦道。
楊吉兒從來沒想過其他的,自己比李彥大四五歲,怎麼也是自己先死,可李彥卻英年早逝,楊吉兒覺得天塌一樣。
蕭劍闖進她的生活,也許是十九歲的楊吉兒和二十三歲的蕭劍更加容易相處,迸發出成人之間的愛情,所以沒什麼疑問的墜入愛河。
李彥已死,楊吉兒沒有心理負擔,蕭劍表示不會介意李念,會視若己出。楊吉兒幾乎沒有了什麼擔憂,可楊氏的話把她打回現實中,讓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李家不是李彥在的時候,是楊氏說了算。
楊吉兒一開始抱有一絲想法,那就是楊氏也是改嫁柳靜秋,還拋下李彥和錦兒那麼小,應該理解自己。可是楊氏不但不理解,還威脅要把蕭劍送到官府去,這讓她的心涼了。
楊吉兒知道,蕭劍雖然是蕭瑀的侄子,可蕭劍父親是反唐的,和投降李淵的蕭瑀不同。就是有這個原因,投靠蕭瑀的蕭劍才不被歡迎,一來氣離開長安,知道這個消息后前來房州。以李家的實力,想弄死蕭劍很容易。
所以楊吉兒讓蕭劍走。聽到他這樣說,感動得流下眼淚:「允文,我們那樣等於私奔,李家面子上是過不去的。這是大唐的天下,我們又能跑到哪去?還是認了吧,再說我也離不開兒子。」
蕭劍臉上全是冷笑:「吉兒,我沒見過李彥,但是李家的人太沒有人情。李念是你兒子,你看他和你親近嗎?楊氏竟然天天看著孩子,連你這都不讓來,你可是他母親。你想看看兒子,竟然得去楊氏那裡。他在離間你們母子感情。即使你不和我交往,李家也會早晚把你趕出門。」
「不許胡說」楊吉兒趕緊道:「俊青不在了,那是李家唯一的骨肉,她是奶奶,喜歡孫子是正常的。」
楊吉兒雖然在替楊氏辯解,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心裡也是極度不滿。長時間和奶奶在一起,已經多少懂事的李念,根本和楊吉兒不親近。最親的是奶娘王氏,再就是奶奶。
蕭劍還是一樣的口氣:「吉兒,你太傻,也太善良。你看看李家,什麼都是李彩蝶說了算。還有沈潔和李珍,她們可都是外人。你才應該是李家的主人,可她們什麼時候拿你當主人了?什麼事都不問你。楊氏有什麼資格說你,她還不是一樣改嫁柳靜秋?當時李彥僅僅七歲,錦兒剛六歲,竟然為了自己拋家棄子。其實這些人還不是看重李彥留下的財產?本來就想霸佔,這回抓到你的錯誤,你想過後果嗎?」
楊吉兒吃驚的看著蕭劍:「允文,你一個男人,怎麼能說這些?我也不在乎這些錢,他們想爭就給他們好了。只要對念兒好就行,李家的財產將來是念兒的。」
蕭劍冷哼一聲:「李念的?他才多大?我看將來是柳家的吧?即使不是柳家也是李福一家的。你們母子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楊吉兒當時害怕了:「允文,那我該怎麼辦?不行,我得去找母親,這個家是念兒的,不能落到別人手裡。」
蕭劍連忙說道:「你別去,那樣是找死。她們已經這樣打算,為什麼不阻止我們在一起,就是希望你犯錯,好把你趕出去。你去找他們不是自尋死路嗎?」
楊吉兒一下沒主意了,越想越是覺得蕭劍說的有道理。李家確實什麼都不和自己說,以前李彥還讓自己和錦兒管賬,可搬到房州后,連錦兒都不讓管了,全都是彩蝶和楊氏管。自己因為有孩子,也就不再管,錦兒只是關心她的研究,所以楊吉兒無所事事。好半天說道:「那我該怎麼辦?」
蕭劍見自己的話終於起作用,就是說道:「我們走,離開這裡,反正你也不在乎李家的錢。」
「走?上哪去?」楊吉兒茫然地說道:「孩子呢?我不想丟下孩子。」
蕭家說道:「我們去突厥,遠離中原,李家也沒辦法。孩子現在還是你的嗎?我們好好生活,將來還會有我們的孩子。」
「突厥?」楊吉兒吃一驚,趕緊搖頭:「不行,俊青最恨的就是突厥,雖然他不在了,但是我也不能投靠突厥。」
蕭劍眼裡閃現的是著急,他沒想到李彥對楊吉兒影響這麼大,穩定一下情緒說道:「吉兒,你難道不知道你母親就在突厥,還有你哥哥的兒子。楊政道,他現在是隋王。我們去突厥,就是投靠你母親,那也是我的姑姑。」
「啊?」楊吉兒吃一驚:「俊青從來沒說過,他不知道?」
蕭劍可不這樣認為,李彥算是大唐高官,突厥迎走蕭后,立楊政道為隋王,李家王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這次去長安,就是有勸蕭瑀支持隋王的意思。可蕭瑀不但斷然拒絕,還要把他交給官府,這才是他離開長安的真正原因,當然是不會和楊吉兒說的。
已經了解李彥在楊吉兒心中的地位,蕭劍是不會說李彥壞話的。就說道:「他可能不知道,他娶了大隋公主,李淵怎麼會讓李彥知道。你是大隋公主,那是你的母親,你怎麼能不支持他復國呢?」
「不,不,不行」楊吉兒連連搖頭:「俊青說過,不許我反唐復國,我答應他的。」
蕭劍還是繼續說道:「吉兒,李彥已經死了。他是怎麼死的,你不會不知道吧?是鄭家害的,鄭家是誰,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難道你就不想給他報仇嗎?楊氏,李彩蝶和鄭家達成協議,不提報仇這件事。你是他妻子,是李念的母親,怎麼能不管這件事?」
「報仇?我當然想報仇,可我用什麼報仇」楊吉兒有些凄厲的說道。
蕭劍說道:「所以我們更應該去找你母親,有隋王的力量,有突厥支持,我們一定能滅了大唐,恢復大隋江山,那時想怎麼報仇都行。你也是楊家女兒,也算是為國出力。」
楊吉兒搖頭說道:「父皇荒淫無道,以致天下大亂,我不想為他奪回江山,我也沒有那個能力。」
蕭劍微微愣一下:「吉兒,為了我們自己呢,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難道你想這樣孤獨一生,讓我相思而死嗎?」
都說愛戀中的女人智商是零,這句話簡直太正確了。楊吉兒現在的智商不是零,已經是負數。蕭劍前後矛盾,漏洞百出的話,明顯有其他目的,可楊吉兒竟然感激的摟緊蕭劍:「我不想你死,我已經失去俊青,不想失去你。」
「那好,我們走,」蕭劍柔聲的說道:「你難道你就不想見你母親嗎?」
說實話,楊吉兒還真的不想母親,她的記憶中母親的印象很淡。帝王之家,生下來就由乳娘照看,母親很少陪在自己身邊。當她懂事以後,就是學習繁瑣的宮廷禮儀,還沒等她全都明白的時候,父母就把她丟在長安去洛陽了。沒多長時間,父母全都去江都。她很多年沒有見到母親,所以她的記憶很淡。
可她不想和蕭劍分開,也不想在李家孤獨下去。李家的人都把自己當外人,蕭劍說得對,自己是李彥的媳婦,李念的母親,這個家是李彥建立的,是自己的才對。可是自己什麼都說了不算,什麼都不讓參與,連兒子都不讓自己帶,那自己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點點頭說道:「好,我跟你走,這裡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
「對,我們建立一個家庭,將來要是他們對李念不好我們也能接走他」蕭劍大喜說道:「那好,收拾一下,我們明天動身。」
蕭劍說得太有道理了,自己要給李念準備一個地方,所以她決定離開。
要走了,楊吉兒想去看看孩子,可楊氏竟然說李念睡覺了,明天再來吧。本來楊吉兒還有一絲不舍,畢竟這個家她生活了七年時間。可這一刻她再也沒有一絲留戀,而是轉身離開。
最後一次去了李彥的墳前,在那裡足足站立了一個時辰,楊吉兒在心裡千百遍的念叨對不起。打發走梅香,給李彥深深鞠躬:「俊青,不要怪我,有茗翠在地下陪你,我放心,她能陪著你死,真的幸福。」
說完擦一下眼淚和剛剛到達的蕭劍向山裡走去。這也是村民看到的兩個人在一起的最後時刻,等李家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黑天之後。
就是發生這一切最清楚的是楊氏,所以對說楊吉兒和蕭劍私奔她不懷疑,也相信,不再讓家裡人尋找。楊吉兒他們離開山裡,進入官道的時候,楊吉兒只剩下自由高興的感覺。她覺得在李家壓抑,外面的天空真好。
只是高興,竟然沒有去想石門峪山谷口是有護衛隊把守的,蕭劍怎麼知道穿過山林可以避開護衛隊的防守呢?兩個人到了竹山縣,在那裡雇上一輛馬車,向北走漢中奔中衛過黃河,直奔懷遠。這一路可是不近,當兩個人到達懷遠城的時候,已經是兩月之後的事情,也是李家知道李彥沒死,李錦兒進京,李彥知道楊吉兒私奔移情別戀的時候。
楊吉兒感到一陣寒冷,緊緊身上的衣服,停止回憶。來到這偏僻的地方,和中原隔絕,什麼消息也不知道,只是聽城裡的人和家裡下人說,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事變,殺了哥哥弟弟,當上皇帝。害死李彥的李建成死了,鄭氏也死了,楊吉兒不知道自己還找誰報仇去。
蕭皇后倒是很高興,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前來。楊政道狠狠的誇獎了蕭劍一頓,封為懷遠令,參與朝政。楊吉兒看得出來,蕭劍很是高興,每天早出晚歸,忙著處理政務。流亡的******只有一個州府的地方,實際面積倒是不小,可周圍都是荒無人煙的大漠,只有賀蘭山到黃河岸邊這一片的地方,人口也不過十幾萬,楊吉兒不知道蕭劍哪來那麼多政務。
自從蕭后和隋王為他們舉行婚禮以後,蕭劍的熱情在減低,以公務繁忙為理由,整天看不到他。
楊吉兒開始懷念原來的生活,這裡是山區高原,氣候寒冷,又很荒涼。太多的羌人,胡人和突厥人。語言也不通,好在這裡集中了大量的漢人。可以楊吉兒的身份也不能接觸外人,即使出來也要小心一些,突厥人根本不在乎這些漢人,就連隋王也不在他們眼裡。
蕭劍嚴禁楊吉兒出去。她從一個寂寞牢籠又進入另一個牢籠,這裡沒有一日三餐,沒有那麼多花樣可吃,大部分是牛羊肉,空氣中總是有一股腥臊的氣味。
本來還以為見到母親,能像錦兒在楊氏面前一樣,可母親和自己並不親近,關係有些淡然,還不如楊氏對自己呢。失望和傷心,甚至後悔充斥她的心頭。
飯也吃的很少,身體一天天消瘦下去。她想長安的家,想房州的家,想孩子,想李彥,想過去的種種,只剩下以淚洗面。
楊吉兒發現,蕭劍對他越來越不耐煩,她能說什麼?想去見母親,可聽說母親去陰山突厥牙帳面見可汗,是為了進攻靈州的事。其他的蕭劍不說,楊吉兒也不知道。
今天實在沒意思,又來到這個自己經常上來的山坡。這裡叫北望山,是不是思念家鄉的人給起的名字楊吉兒不知道。但是站在這裡看遠處的黃河,心情會好些,可是真的好嗎?楊吉兒不知道,她只是知道更傷心。
突然打了一個寒戰,感到有些寒冷,她轉身向山坡下走,打算回去。可是身體一陣搖晃,摔倒在地上。站在遠處的兩侍女跑過來扶起楊吉兒:「夫人,你病了,趕緊回家吧。」
楊吉兒感到就是頭暈渾身無力,勉強點點頭。兩個丫鬟把楊吉兒扶回后宅,趕緊去找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