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算計(1)
第十章算計(1)
莫言宵的肩背為重物所擊,傷及肺腑,加之本身體弱,須得好生將養一段時日方可痊愈。
而有可能無論如何將養,都再不能痊愈的,是他的右手。
肩骨碎裂,即便愈合,手指的靈巧度也不複從前。雖日常生活不受影響,但若再想如曾經那般提筆,撫琴,已成妄念。
聽太醫稟明傷情的過程中,蕭怡一直在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左手。
那裏似乎還殘留著莫言宵的體溫,像當年一樣,比尋常人的略低,總是稍有些涼。
還記得那時候,她緊緊握著他的手,一廂情願的認為可以握一輩子,永遠都不放開。然而,那樣一份自以為足夠堅定的心意,終究是敵不過他輕飄飄的幾句話。
如今,他握住她的,即使骨裂骨碎,即使劇痛難當,也始終未曾鬆動一絲一毫。
為什麽……
“莫師傅現在不宜挪動,就暫且留在‘望梅殿’養傷。”肖憶退下前來回稟的太醫,走到蕭怡身邊,靜默片刻,又道:“他應該明天才能醒轉,你好好休息一宿再……”
仍然低著頭垂著眼,仿佛靈魂出竅般的蕭怡,忽地出聲:“我想先去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麽安排不妥的地方。”
“那好吧。”肖憶的語氣語調如常,照舊抬起手,將她的額發揉亂:“我還有點事要辦,晚一些再過去。”
“嗯。”
“月月……”肖憶走到門前,又停下,猶豫少頃,終沉下聲音:“一國之相,憑的是安邦定國的謀略,而非一手好的字畫。”
說罷,未等任何回應,甩袖大步離開。
夜幕初降,風起卷殘雪。
原本平靜的工地上,重兵層層,火把映紅半邊天。
那座倒塌的房屋附近,卻隻有兩個人。
肖憶半蹲,借著蕭疏手裏的火光仔細看了看麵前的一截斷木,輕輕哼了一聲:“果然有切口,不是意外。”
“皇上,要通知刑部過來取證嗎?”
“取證?還要取什麽證?”肖憶站起身,接過火把,語速不疾不徐,卻透著森森冷意:“朕和朕的準皇後險些受傷,而朕的丞相重傷在床,這些就是最好的證據!讓刑部那幫人別等了,開始幹活。速派人拿下工部那姓阮的老家夥,擢工部侍郎暫行尚書之責,另外,再借你的畢副統領用幾個月。”
蕭疏略思量,補充:“臣立即調撥五百禁衛軍,隨畢勝入駐工部,穩定局麵。”
“那個侍郎是莫師傅一手提拔的,我相信他的能力,不過資曆到底略顯不夠。”肖憶微沉吟,斷然:“你讓畢勝傳我口諭給他,隻管放開手腳辦事,自有我來給他撐腰,務必在開春之前將一切整肅完畢,不得誤了任何一項邊關工程的進度。否則,砍的就不是他一個人的腦袋,而是要所有的親朋來給他一起陪葬!”
蕭疏凜然遵旨,想了想,又問:“皇上是打算治阮尚書玩忽職守之罪,還是……”
“謀逆。”肖憶將手中的火把扔進廢墟,慢悠悠道了四個字:“抄家滅族。”
蕭疏對此並不覺意外,快速接道:“雖然這場突起的變故導致比原計劃的行動時間要提早,卻也正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武寧王若膽敢趁機作亂,魏伯伯秘密訓練的那支新軍必能給予迎頭痛擊。隻是,傷亡方麵會比預計的要多。”
“你考慮的是最壞的結果,也許,沒有那麽嚴重。”肖憶看著漸起的火勢:“老匹夫得寸進尺了那麽久,也是時候嚐嚐被反擊的滋味了。這次,就當是我還給他的一份薄禮,順便也是個試探。他若能就此收斂,我便與其再做幾年的君臣。如若不然……”
後麵的話並沒有說完,周圍一時寂寂,唯餘殘垣斷壁在火中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