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最怕是一語成讖
楚玄澈不知道是發了善心，還是被慕容止的脅迫嚇到，總之，他沒有繼續阻攔，回春天也順利拿到了那些藥材。
百里追的身子很快就好了起來，百里揚照舊和他恩愛，好像根本就沒有過皇宮的那個插曲。
回春天有的時候看著他們倆，倒覺得他們倆真的是幸運。
一個兜兜轉轉，一回頭，那個喜歡了自己多年的人還在原地等著自己，而另一個人，則苦心孤詣多年，最後如願以償，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了。
他們這些人啊，哪一個不是遍體鱗傷，細細想來，最好的，竟然就是他們兩個了。
回春天到現在也不敢去見影二，可是不去也要去，從前他就和影二的關係頗好，這個時候，影二要是再沒個人說話，恐怕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只是二人對坐，回春天也不知道能和影二說什麼。
「喝口酒吧，影二。」回春天總想著，要是灌醉了影二，他就不會做傻事了。
可是近來，影二越喝越清醒，回春天費盡心力，也沒法讓他醉一回。
「九千歲如今和皇上，也該惱了吧。」影二慢慢抿著那杯酒，並未抬頭。
回春天對這些事情一向不是很關心，但是還是聽得一些消息，「是啊，要說從前，也是看錯了楚玄澈，本以為他和那些楚家人都不一樣，慕容對他好，我也覺得正常，倒沒想到，他像極了自己的父親。」
現在回春天看著楚玄澈，幾乎以為自己看的是楚元帝。
血緣這種事情，實在是叫人覺得可怕。
「從前，影一也是覺得，」提起影一，影二就鼻子一酸，趕緊抬起杯子來，用酒擋住自己全部的情緒，「他不一樣。」
「那時候，影一滿心都是家國天下，他想著要報仇，他沒有明說過，我卻是知道的，他巴不得楚家人死個乾淨，他才能活得心安幾分。」
影二吸了吸鼻子，回春天知道影二怕是在哭，便也不敢偏頭，生怕影二覺得尷尬。
他沒有打斷影二的話，現在這個時候，影二願意提起影一，反而是一件好事，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是會把人堵出毛病的。
影二打開了話匣子，便絮絮繼續說著，「可是後來，他也知道，無論如何，楚玄澈總是會留下的，到底他是九千歲的表弟，況且，那時候，楚玄澈也確實和另外兩個皇子不一樣。」
「後來，楚玄澈變了，我們都沒在意，」影二眼眶通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影一說，打完這場仗，我們倆就可以好好的了。」
「我從前看了不少話本子，李越北說，這是最不吉利的一句話，我只當他一個十七流話本子寫手瞎說八道，沒想到，竟是一語成讖。」
「我真的很恨自己，恨楚玄澈，恨許多人，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只有恨，能讓我覺得我還在活著，影一……肯定希望我活著。」
影二這一段話，差點把回春天的眼淚也砸出來。
因為沒有了愛，所以，只剩下恨能讓我覺得我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回春天只慢慢喝著酒，他知道，影二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出來。
「那時候我多開心啊，他說，影二，我喜歡你……」
楚國並不盛行龍陽之癖，所以影二一直藏著自己喜歡影一這件事，可是現在，他什麼也不顧了。
如果能讓影一回來，就算是自己要被整條街的人圍觀辱罵，他也不在乎。
回春天沒說話，他知道，影二後面還有許多話要和自己說。
「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甚至嫉妒楚玄澈。」
影二自嘲般一笑，「從前我覺得，他真的是可笑，明知道那宋小九根本不是真的宋小九，不過是個替身，是個殼子而已，他卻當個寶貝一樣捧在手裡，天天被折辱。」
「可是我跪在影一旁邊的時候，我想，只要他活著，只要他活著，我什麼都不求了。」
「哪怕就是一個替身，一個傀儡，只要給我一個念想也好啊……」影二張大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真的……只要他活著。」
回春天吸了吸鼻子，擦掉了自己臉上的淚。
影二又笑了一聲，「但是沒辦法啊，還是要活下去啊。」
多心痛都要活下去，多難過都要活下去，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活下去。
這是剛跟著九千歲的時候，影一告訴影二的。
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喜歡到喜歡你成了一種習慣，就算你不在了，我也還是喜歡你。
「不過現在，楚玄澈算是觸到九千歲的逆鱗了。」影二慘淡一笑，眸子里閃爍著幾分嗜血的光芒。
從前，督公府里的人都知道，影一鐵面無私，一點也不好說話，倒是影二大人總是笑眯眯的，也會為他們求情，做點錯事，不怎麼會受罰。
可是影一沒了，影二卻變得嗜血幾分。
他見不得楚玄澈繼續和宋小九在一起，哪怕那只是個殼子。
自己愛的人都沒有了，憑什麼他還能有？假想的？呵，便是稻草扎的也不行！
自己都沒有辦法好好活下去，憑什麼他還能好好過著！
楚玄澈，你給了我地獄，那就和我一起下地獄去吧。
回春天也點了點頭。
這一次，慕容止肯定是不會輕易放過楚玄澈了。
還有那個宋小九，實在叫人作嘔。
「這樣也好，最起碼，也算是實現了影一的願望。」
影二輕聲開口，「我且等著那一日呢，這樣，就算是我死了，來日去往地府，也不至於沒有什麼好消息告訴影一。」
「別說這種話。」回春天怕影二想不開，趕緊說道。
影二又是一笑，「放心，我不會尋死的。」
雖然啊，我是真的對這世間毫無眷戀，一心想死。
「嗯。」回春天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只仰頭灌下一大口酒去。
這蒼天啊，總是習慣折磨有情人。
看著影二這般樣子，他也想起了自己從前愛過的人。
都過去了啊，恰如影二所說。總要活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