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chapter87

  「這件事刑姍姍你不也知道嗎?鄔童你看看也不是只有顧我一個人瞞著你吧。怎麼你要恨全世界啊?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很多時候她和你母親還有你父親寧願瞞著你都不願意告訴你實話?」杜棠看著他,他的目光開始閃躲了,他開始慢慢的後退:「成熟一點吧。」


  刑姍姍低著頭,手緊緊的握著飯盒的邊緣,沒有回答杜棠的問題。她以為鄔童知道了這些事情,或者是顧我已經去世了,所以鄔童才願意來美國。原來不是,他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他肯定不會來美國的,她居然連這些都沒有想到。


  他不信,卻覺得杜棠沒有必要這麼騙自己。一定是什麼地方出錯了,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慢慢的從前和顧我對話的點點滴滴的在腦海里回想起來,她說「如果你馬上要死了,你是寧願你喜歡的人知道呢還是希望她不知道。」現在回想起來,她選擇了後者。


  那麼那天她是不是也騙了自己,其實她是喜歡自己的呢?


  他轉身跑回宿舍,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回去。


  宿舍里有一個吃完飯的美國小哥,他叫賈斯帕。鄔童跑回宿舍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試圖去挽回自己談了三個月的感情,但是他女朋友告訴他,她沒有信心和他談戀愛了。


  他當然知道這一定是謊話。憤怒的掛掉電話,一拳打在上鋪的牆上,下一秒自己宿舍的門被大力的推開了,門重重的被推在牆上,賈斯帕在想這個時候還有誰和自己一樣心情不愉快呢。


  結果進門的是鄔童,他嘆了一口氣,看著在下面翻牆倒櫃的鄔童:「哦?你這是在找什麼?我女朋友剛和我分手,我現在很有空需要幫忙嗎?」


  他是美國人,但是從小在法國住了幾年,他總是認為自己身上帶著法國男人獨特的紳士風度。可是鄔童沒有搭理他,自顧自的翻著行李箱翻著自己的書包,將所有的東西全部都隨意的扔地上,賈斯帕覺得他有一些不對勁:「你沒事吧?你在找什麼?」


  鄔童嘴裡念叨著護照,但是賈斯帕根本聽不懂中文,有些生氣但是也很好奇:「請和我說英語。」


  「passport!」鄔童朝著他吼了一聲,覺得他很礙事,將他推到旁邊,又重新找了一遍,還是沒有。


  他將東西發泄的扔在地上,然後用腳又踹了一遍,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他找不到自己護照了,他到底把東西放到哪裡去了。


  賈斯帕似乎覺得他脾氣太暴躁了,略帶安慰的又走過去幫他將扔在地上了東西撿起來,他看見地上一塊白色的小手帕,撿起來發現上面還有用水筆寫的小字:「童,你難道都不洗手帕的嗎?還是這是你考試作弊的嗎?」


  鄔童現在滿心都是護照,也不想去搭理他:「現在別和我說話好嘛?」


  「上面寫了什麼?」賈斯帕還在自言自語:「中文字還真是難啊。」


  鄔童實在不想對他的室友說閉嘴兩個字,但是如果賈斯帕再多說一句話,他就拿賈斯帕自己的臭襪子堵住他的嘴。


  「童,你需要我幫你洗手帕嗎?我發誓我不會和我的襪子一起洗的。」


  鄔童深吸了一口氣,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手帕拿回來,然後賈斯帕就沒有了繼續糾結在手帕上的廢話了。將手帕從賈斯帕手裡拿了回來,眸子一沉。


  手帕的中間是用黑筆寫下的一行小字,字體很娟秀,他當然認得出這是誰的字跡。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如果我有幸活下來那麼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我不幸死了,那麼我也會永遠思念你的。


  心臟每一下跳動都開始變得又重又疼,眼睛開始越來越澀,鼻子一酸,眼淚砸在了手帕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跡。


  賈斯帕一愣,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杜棠,他應該是新室友了,賈斯帕指了指鄔童,用嘴型無聲的在吶喊:「why?」


  杜棠搖了搖頭,然後在走進去提著賈斯帕的領子就出來了,最後還替鄔童將房間門關上了。


  **

  在最後一份文件上籤了字已經是後半夜了,秘書室的燈來亮著。他嘆了一口氣看著辦公室落地窗外的景色,秘書走進來似乎是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說鄔童在哪裡過的怎麼樣?」


  「如果董事長不放心,去偷偷的看望一下。」


  他搖了搖頭:「對了,顧我現在身體好點了嗎?」


  「嗯…似乎還是不樂觀,發了好幾天的高燒還抽了骨髓,聽說已經請了專家團隊了,應該不會有事。」


  「那就好,沒事就好…」他揮了揮手,示意秘書退下吧。秘書剛應聲準備退下,放在上衣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來電備註是鄔童。


  「開免提。」


  秘書頷首,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先開了口,語氣又沖又低沉:「是不是你們拿走了我的護照。」


  秘書不敢回答,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面前的人點了點頭,他才開口:「對不起鄔童…」


  美國棒球俱樂部的宿舍里,鄔童拿著手帕的手還在顫抖:「把護照給我送回來,我要回去。」


  「我已經把護照給你們俱樂部的老闆了,沒有我的同意你是要不回護照的。你就呆在美國吧…」


  答案不出意外,既然拿走了他的護照就是不想他回去,他將電話直接掛掉了。


  門外站崗的兩人沒有想到鄔童直接出來了,賈斯帕看著他朝著宿舍樓外走:「他這是去幹嘛?」


  杜棠聳了聳肩:「他這是去彌補自己內心對某人遲到的愧歉和內疚。」


  辦公大樓里,他坐了電梯直接來了最高一層樓,走到最裡面的辦公室,秘書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然後將秘書鎖在門外,看著坐在沙發椅上那個黑頭髮的中年男子:「把我的護照給我。」


  「不行。」


  「邢叔叔,求你了。把護照還我,我真的要回去一次。」他將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部砸了一個乾淨:「我解約行嗎?我願意被記大過,我願意再也打不了棒球,你把護照還我,好不好?」


  「不行。」面前的人又重複了一遍:「人是在不斷前進的,你既然選擇來了美國,當然就是拋棄了國內的一切,也就沒得反悔沒得還價。」


  沒得反悔沒得還價?


  可是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一次被原諒的權利?他真的後悔了,他後悔了。


  下午的訓練沒去,他拿著手機坐在宿舍的陽台上,打班小松電話不接,尹柯關機,他只能等到天黑,算著時間班小松差不多起床再打了電話過去。


  班小松接到鄔童電話也很意外,畢竟之前顧我出事的時候怎麼聯繫都聯繫不上他:「鄔童?」


  「班小松去過醫院了嗎?你看到她了嗎?」


  班小松想著他們不是分手了嗎?那麼鄔童嘴裡的她是誰?但是轉念一想好像就顧我進醫院了吧。


  「去過了…」班小松如實回答,停頓了幾秒,想到了那天他看見杜棠哥哥從手術室出來滿手的鮮血,想到那天顧我穿著藍白條紋笑著說沒事,臉色卻蒼白的可怕,他聽說顧我發了高燒,一直退不下去:「她不好,她很不好。」


  那一頭,鄔童順著陽台的移門慢慢坐到地上,美國已經天黑了,星星也出來了,不算是漆黑的天空好像很美,可是他卻沒一點欣賞的心情。班小松要去上學,他只能拿著手機等著班小松放學去醫院,告訴他最新的消息。


  他沒有打顧我電話的勇氣,只能看著那個名字一隻發獃到後半夜。


  **

  杜沢坐在辦公室里,翻著顧我爸爸的書,不得不說題材文筆敘事風格等等實在是太符合他胃口了。手裡拿著從護士站拿來的瓜子開始嗑,一遍漫不經心的回著自己妻子來的信息。


  這一切直到負責顧我的護士跑來打破了:「杜醫生不好了1017床的病人出現休克……」


  病房裡顧媽媽捂著嘴巴在哭,顧爸爸攙扶著自己快昏厥的妻子,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妨礙醫生進行搶救。


  「怎麼辦?今天白天明明還好好的…怎麼辦?」家屬被請到了病房外,顧媽媽站在病房外的窗戶前,看著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女兒。


  耳邊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他手裡拿著蛋糕,是顧我愛吃的北區的蛋糕,他臉色也不好,站在他旁邊的是那天給顧我鮮血的男生,他們看著病床里的場景:「尹柯,尹柯…」


  班小松看著朝著放在床頭的心跳儀器,他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只能看見心跳指數在慢慢下降。


  鄔童,對,還有鄔童…


  班小松拿出手機也不知道要怎麼和鄔童說,直接開了視頻通話將鏡頭對準病房裡。


  畫面通過網路傳輸到半個地球的另一側,鄔童看著病床上的人帶著呼吸機,她的面色比之前看見的還要差很多,她好像瘦了一些,心跳指數在不斷的下降,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他後悔了,那天他不應該說那麼嚴重的話的,他不應該說「像你們這種糟蹋別人感情的人就應該去死」,他不想這成為他們之間最後一句話。


  ——「鄔童,如果有一天原本存在你生命里的東西不見了,你能不能答應我就假裝她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開心的生活下去?只要難得難得記起她一下就可以,記起一下下就可以了。」


  不可以,不可能…


  要他怎麼在知道一切之後,知道她的離開之後,假裝的輕鬆的活下去?他不堅強,他不能裝作若無其事,他不能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做不到把她抽離自己的生活。


  網路信號不好,視頻通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他將臉埋進自己的胳膊里:顧我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這麼可以留我一個人,你不能像我母親一樣再扔下我一個人,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他想回到高一,回到生命里記憶里唯一錯過她的那一年,將一切訴之於口。


  賈斯帕聽著從陽台傳來的哭泣聲,將頭伸到下鋪:「我們要去安慰一下吧?」


  杜棠沒有接話。


  「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去安慰一下,萬一他想不開怎麼辦?」


  杜棠:「……」


  「他到底是因為什麼哭成這樣?」


  「你不知道?」杜棠看見上鋪的人搖了搖頭,伸腳踹了一腳上鋪:「我和你說你再多啰嗦一句,鄔童就饒不了你。他以前可以打架很厲害的人。趕緊睡覺——」


  「我好奇。」


  杜棠並不打算回答他,看著自己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點開是一條簡訊。


  是他哥哥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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