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早產的孩子
青檀林茅屋。
蘇婥一路走來，暗凜浮動的林間，微風剮過林子的樹叢，微微察覺到有人影攢動，她暗中躲到樹根從野的後面，卻驚現一條白色的飄帶。
當她正要伸手去拉的時候，劉寄奴從漸響的稀疏聲中跳了出來，滿臉狼狽的樣子，讓蘇婥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拉過劉寄奴到茅屋有燭光的地方，低聲詢問道，「寄奴，出什麼事了？」
「小姐，你快去看看，莞眉黛發瘋了！」劉寄奴氣喘吁吁地抓著蘇婥手臂，被金葉枝條拉傷的臉頰和額頭都嗞出了血絲，她已然沒了力氣，「她趁寄奴熟睡之際，想要拿劍殺了寄奴，寄奴一路逃竄，不得已躲在樹叢里，還好小姐趕來了！」
蘇婥瞬間睜大了雙眸，吃驚道，「你是說，鄭將軍把莞眉黛也帶來北冥城了！」
「嗯。」劉寄奴點頭，「鄭將軍把莞眉黛和洛央辛關到一塊，吩咐誰都不能動她，但莞眉黛不知道怎麼回事，發了瘋一樣，壓根不聽勸！」
莞眉黛頂著個大肚子，鄭雲凡下令誰都不能動莞眉黛，莞眉黛突然間發了瘋，牢里的獄卒沒人能制服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衝出了密室。
「她現在哪兒？」蘇婥冷聲問。
「我睡覺的地方。」劉寄奴膽戰心驚地指著茅屋。
茅屋裡越發安靜，沒有了動靜，當蘇婥正要往前一步時，突然聽到了莞眉黛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就越發不可收拾地開始了鬼哭狼嚎。
「啊……啊……肚子……」房間里，看著燭光映照的窗檯，莞眉黛捂著肚子尖叫的樣子，蘇婥一下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難怪莞眉黛會突然間發瘋，原來動了胎氣，馬上要早產了，「寄奴，我們過去！」
「小姐！」劉寄奴拉住她，心裡忐忑到六神無主。
青檀林的夜晚，蟋蟀蟲鳴，卻用伴隨著林中野獸的嚎叫，劉寄奴錦衣玉食在神侯府慣了，碰到這樣的情況，難免會害怕，蘇婥看得出來，但她卻是從小跟著蘇誕風餐露宿，食不果腹，什麼苦頭都吃過，絕對不會因為這樣的聲音，擾亂了心智。
眼下，讓莞眉黛活下去，最重要。
蘇婥衝進茅屋，莞眉黛滿頭大汗，地上果然流了一灘血水，看來莞眉黛真的要臨盆了。
可女人生孩子這種事，她也手足無措，她被處死的時候，才十六歲，而且那時，早就在牢里待了幾年，哪裡就懂生孩子，可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不救了莞眉黛，一切計劃都完了。
她急得吩咐劉寄奴道，「寄奴，去，燒一盆熱水來！」
「是！」
茅屋簡陋破敗，劉寄奴看了半天才從廚房裡看到一個小的葫蘆瓢，緊接著就開始生起了火。
「莞眉黛，聽我的，來，深呼吸……」她撲到莞眉黛面前，見莞眉黛一副窒息恐懼難以呼吸的樣子，摁住她的肩膀，讓她放鬆下來，「呼……吸氣……對，慢慢來……」
莞眉黛似乎也安靜了下來，痛苦的面上，開始張開大口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在漸漸恢復了完整的心跳后，她說了一句，「保孩子！」
不管莞眉黛究竟有沒有被青丸控制，至少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蘇婥是動了一絲惻隱之心的，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母愛的力量，以前，莞眉黛只會嘩眾取寵，一副人畜無害的嘴臉，暗中算計著所有人，仔細想來，如果不是尉遲南卿，莞眉黛該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姑娘。
可惜，她現在偏偏得罪了沈扈和尉遲南卿，就算蘇婥想幫她也幫不了。
房裡的喘叫聲越來越響，劉寄奴嚇得使勁生活，在弄好一瓢熱水，匆匆進了房間，蘇婥的雙手早已沾滿了血，劉寄奴趕緊沖了過去，扯下裙角的衣服，替蘇婥擦拭。
「小姐，我來吧！接生這種事，寄奴有經驗……」那個金商死後，她的孩子也夭折了，看著面前一臉鎮靜卻滿頭大汗的蘇婥，劉寄奴只能強迫不去想從前的事。
她推開蘇婥，直到替莞眉黛把孩子接生出來，一旁的蘇婥吃驚地看著，劉寄奴的手法的確比她要嫻熟很多，「謝了！」
「哇哇……」
嬰兒的哭聲時而響起，時而又停下，莞眉黛生下孩子，一度昏厥過去。
看到新生的嬰兒，嘴裡還是露出了笑容，蘇婥不得不懷疑，「莞眉黛，你有意識？」
「孩子……」而莞眉黛只是看著孩子，臉上欣慰的表情，聽到蘇婥的話，突然變得嚴肅，「主人，參見主人……」
蘇婥便故意說道，「從現在開，你的孩子就是我的了，你只能是我的奴隸！」
「是！」
莞眉黛喉嚨的紅色印跡在生完孩子后，越來越模糊，瞳孔里那一層灰色污濁的白膜完全被覆蓋，這樣，尉遲南卿也不會發現莞眉黛被控制。
記得當初，鄭雲凡跟她說過，被青丸控制，這輩子都別想翻身，因為唯一能讓青丸失去效應的，只有皇后遺骨，而多少年來，皇后遺骨一直都沒有被找到過。
「寄奴，我們現在把莞眉黛送回密室牢里去！」
手裡懷抱著輕飄飄的嬰兒，撕扯下來的衣裳，全部裹在了嬰兒的身上，夜裡的溫度卻越來越涼，蘇婥渾身冷顫，嬰兒大哭一陣子以後，突然安靜下來。
「小姐，這孩子怎麼辦？」
「估計青丸的藥效導致的莞眉黛早產，既然這樣，這個孩子就還有利用價值，莞眉黛現在被控制，沒辦法撫養孩子，這個孩子，暫時由我帶著！」
劉寄奴糾結地攥著袖子，問道：「要告訴皇上嗎？」
蘇婥只是搖頭，「等他處理完宮裡的事，再把孩子的事告訴他！」等她到時候見到沈扈，沈扈一定會把孩子送給瑤太后，瑤太后病重，這個孩子，是唯一能夠緩解瑤太后病情的。
「是！」劉寄奴扶著莞眉黛進了牢里，便和蘇婥一起回了西陵王府。
夜幕總是在這個時候凍得讓人心寒，擔心孩子突然大哭，會吵醒王府里的人，蘇婥只能抱緊孩子，一路哄來哄去。
房檐上的燈籠是西陵王讓人點的，大門早就緊閉，進去時，西陵王這時后早就從寢宮的房裡出來，看見蘇婥抱在懷裡的孩子，一頭霧水。
他問，「王嫂，怎麼突然多出來一個孩子？」
「是莞眉黛，她今晚早產！」她好不容易喘了口氣，等到孩子不哭不鬧了，還未成型的睫毛把眼睛眯得壓根看不見縫隙，她才露出久違的笑意，「西陵王回去休息吧，我也該去睡了！」
「這……」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明日一早再告訴你，我困了，回房休息了！」
生孩子也折騰了半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蘇婥早就困得想立刻倒頭睡下。
替孩子擦洗一番后，劉寄奴服侍蘇婥睡下。
第二天。
太陽日上三竿，蘇婥頂著莫大的黑眼圈醒了過來，亦如從前，鮮紅鬼瞳女人一直在夢裡折騰她，但因為突然迎來的這個新生命，蘇婥打從一睜開眼睛，就覺得所有事情都變得怪怪的。
「小姐，你醒了！」
說話之際，劉寄奴早已端了洗臉水進來，蘇婥下意識去看孩子，卻發現床上除了被褥，什麼都沒有。
「孩子……」剛想問的時候，劉寄奴擰乾毛巾的水，將毛巾遞給了蘇婥，手裡正指著的方向，是一個大大的搖籃。
孩子正在搖籃里安靜地睡著。
西陵王一大早便安排人將搖籃送進了屋裡，劉寄奴突然笑起來，「小姐睡得太沉了，以前可不帶這樣的，如果不是寄奴把孩子放進搖籃里，估計小姐該壓著孩子了！」
聽著滿滿的心疼，蘇婥緊跟著就苦笑不得了，劉寄奴泛濫的母愛又開始濃烈燃燒了。
「寄奴，看你這麼喜歡這個孩子，不如這樣，這孩子以後也是要給瑤太后那邊送過去的，我跟皇上說，把你留在皇宮，做這個孩子的貼身侍女，這樣，也能讓你少些遺憾！我知道，你的孩子沒了，所以，看到這個孩子，心裡難免會想到從前……」
「小姐……」劉寄奴頓時眼角噙著兩點淚花，她從沒跟蘇婥說過她孩子夭折的事情，蘇婥突然這麼說，心裡只覺得怪難受的，「寄奴還是想陪伴在小姐身邊，直到查出是誰害死了相公，小姐難道忘了，當初你是如何鼓勵寄奴的嗎？」
雖然喜歡孩子，但這個孩子總歸是莞眉黛和尉遲南卿的野種，這樣身世都不能為外人道的孩子，劉寄奴實在不能把所有感情都融入進去。
皇宮裡，有瑤太后和菀妃虎視眈眈，她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你是在擔心到時候宮裡有人會為難你？只要我向皇上請求，她們不會找你麻煩的，」說著，掏出了一塊汝鄢宮專屬的刻有她扈字的玉牌，「我把這個給你，日後菀妃或是太後為難你，你拿出來，就沒人敢動得了你了！」
一瞬間想到大肚子的莞眉黛，瑤太后懷念莞眉黛肚子里的孩子，知道尉遲南卿和莞眉黛苟且，把孩子給菀妃撫養，這樣一來，就加強了菀妃的地位，但日後，劉寄奴也只會受菀妃的羞辱，這個玉牌至少能以防萬一，她不想讓劉寄奴跟著一起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