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失憶
洛河君出來時,鬍子花白遮掩,卻依舊能看到 他露在空氣中的額角滲出了滴滴汗珠,他長長的吁了口氣,蘇婥知道檀香已無大礙,也凝了神,鬆了口氣,連連向洛河君道謝:「誰也不曾想到,人人懼怕的洛河君,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否則,真的見死不 救,您一定沒辦法在北滁長久的待下去,您和洛央 公的名聲,整個北滁都清楚,一正一邪,連心腸也 是一明一暗。」
洛河君冷了她一眼,琢磨著她好半宿,「有時間夸夸其談,還不如早點把自己身上的破毛病治好,別老一天到晚拖累皇上跟著你胡鬧,皇帝自從認識你,就沒少提心弔膽過。」
「是,卿嫣明白。」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到現在還……」洛河君突然大怒,看著眼前的女人,氣不打一處來,「還不知輕重緩急,皇帝都為你做到這個份上了,你要是真念舊情,就別一天到晚裝瘋賣傻。」
蘇婥點了點頭,「是,卿嫣明白,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救檀香。」
似乎此刻,洛河君聽到蘇婥的話,早就已經無可奈何,只能直搖頭,「檀香是我一手培養的探子,就是不用你多說,老夫自然都會救,告辭。」說完,一陣飛旋上了高牆,不翼而飛。
檀香的精氣神已經恢復,臉色稍顯紅潤了些,蘇婥推開門進去,對面的女人正好奇地盯著她,「您真的沒有想起什麼嗎?」洛河君的話,她也聽出了端倪,可蘇婥卻依舊渾然不覺。
「你在說什麼呢?想起什麼?」
蘇婥擰了一把毛巾,替檀香擦汗,檀香也搖了搖頭,「原本以為皇上設計這麼一齣戲,讓您嫁去北冥城,您要是裝病來氣皇上,自然會連夜逃出尉遲將軍府,沒想到您倒是逃出去了,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讓皇上方寸大亂,看來您失憶的毛病還是不見好,也不知道皇上還要陪著您失憶多久。」
「失憶?」
方才洛河君說她身上的毛病,原本以為是交接皇權給西陵王一事,沒想到竟然是……
可是,為什麼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沈扈故意下旨讓她嫁給尉遲南卿,之後的一系列事情,原來都是因為他愛著趙卿嫣,她重生在趙卿嫣身上之前,趙卿嫣就已經失憶了嗎?
之後,她的個性、作風都大變,和趙卿嫣完全不搭嘎,難怪沈扈會接二連三地設計出那麼幾齣戲,連北滁的皇權都用上了做賭注。
「既然您不記得,那便算了吧,北冥城的事,只希望皇上不要賭錯,否則,洛央公很容易抓住北滁的把柄,聯合著南魏一起,對北滁不利。」檀香說著,吃力地從懷裡掏出一封密函,遞到蘇婥手上,「這是檀香冒死帶回來的密函,請您務必交到皇上手中。」
「好,你好好休息。」蘇婥點頭答應,替檀香蓋好被子后,拿著信件跨出了房門,打算前往琳琅閣交到沈扈手裡。
竄動的樹叢中,不停地發出聲響,蘇婥下意識躲了起來,緊接著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莞眉黛走了出來,心下一直冷笑,緊緊抱起眼前襁褓中的孩子,眼中露著得意的神色,彷彿滿腹心事的模樣。
不久,漆黑的光影里走出來一個俊美的黑影,莞眉黛一眼看見他,殭屍般地撲身過去跪在地上:「主人,您預料的不錯,尉遲南卿已經知道您交接皇權給西陵王一事,打算在您啟程那天設下埋伏。」
沈扈有些惱羞成怒,冷冷地一手推開莞眉黛,只是『哼』了一聲,看著莞眉黛手中抱著的孩子,竟突然冷靜了下來,「抱孩子出來的時候,有沒有驚動菀妃?」
莞眉黛趕忙搖了搖頭,「回主人,菀妃睡得很沉,沒有發現孩子不見了。」
蘇婥聽得有些糊裡糊塗,斜睨了一眼沈扈的方向,而沈扈似乎早已知道蘇婥躲藏的位置,有些不屑一顧,不多時便看著那個方向嗤笑起來:「嫣兒,真不知道你還有這個嗜好,你跟蹤過來,不怕本王被你的行為氣得吐血的,本王可是最討厭別人跟蹤的……」
「我……我是來給你檀香帶回的密函,沈扈,你別生氣。」蘇婥摸了摸腦門,尷尬地走出去老實本分地站在沈扈面前等著挨罵。
半晌過去,沒什麼動靜,才慢慢吞吞地把密件塞進沈扈的手裡,沈扈並不著急收,反而看著蘇婥的眼睛,臉色十分凝重,接過信函后,一隻手撫上了蘇婥的臉,將她的頭抵進了自己的胸膛,「嫣兒,本王開玩笑的,有你在,本王就安心了。」
感覺到一陣暖流,蘇婥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了頭,沒多久又仰了起來,「孩子失蹤,宮裡不會鬧出大動靜嗎?沈扈,菀妃的性子你不會不知道的,只怕到時候……」
「主人放心,昨夜在掙扎之中,鄭將軍讓菀妃服了青丸,才沒有引起宮廷侍衛的注意,孩子得以順利帶出宮,菀妃不會鬧出事的。」
「胡鬧,簡直是胡鬧!」沈扈聽聞暴怒,揚起手臂,一巴掌打在莞眉黛的臉上,「鄭雲凡,本王真想賜你死罪,菀兒是本王的表妹,你怎麼敢……」
莞眉黛接了一巴掌,痛的捂住臉,滿腹委屈,混濁的眼珠閃過一道月牙似的光芒,波浪卷的垂髮也突然聳了起來,像被觸電似的,爆炸似的豎起,有些痛不堪言。
「鄭雲凡!」沈扈大喊一聲,眼睛已經看向了暗處。
鄭雲凡灰頭土臉地從樹梢上一躍,跳了下來,馬上單腿跪在地上,「皇上,這可是菀妃求著末將要青丸的,說什麼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哪怕成為皇上的傀儡,也不想皇上一輩子不理會她,如果不給她青丸,就不讓末將活著帶孩子離開皇宮。」
沈扈眼睛一瞪,銳利的目光直逼鄭雲凡,『哼哼』幾聲,氣不打一處來,「她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也跟著她胡鬧?」
「末將走時,菀妃正在割腕自殺,所以……所以……」鄭雲凡說著,有些後悔,「帶孩子出宮,末將的確兩頭為難,兩邊都不落好,但菀妃服用了青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日後再也不會幹擾皇上與嫣侍御。不過,菀妃聽信坊間傳言,以為青丸是什麼情愛藥物,否則,就是打死,必不會服用於它。」
他瞥瞥外面的天空,吸一口氣后,一個人徑自離開,但是只看得到半個背影,所有一切,都還是模糊的。
突然間的一道寒光,暗空中出現一把匕首,黑影對準孩子的方向刺了過去,莞眉黛迅速撲身過去擋住了匕首。
匕首就這樣血淋淋的插進了莞眉黛的胸口,那戴著黑色面紗的男人,緊扼住莞眉黛的喉嚨,掐得越來越緊,莞眉黛的臉色越發的青紫,她猛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一身衣服瞬間染成一片紅。
當蘇婥衝過去拿出身上的匕首撲向那個黑色面紗的男人時,那人反應十分迅速,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莞眉黛,別睡過去,你服用了青丸,不會那麼容易死的。」鄭雲凡抱起莞眉黛,用手托著她的頭部,盡量用紗布止住她的血。
「來人啊,有刺客,快護駕,護駕!」
蘇婥抓進沈扈的胸膛,緊張地朝著空蕩蕩的四周大喊。
「快,皇上和嫣侍御在林子里。」
聽到聲響的幾個圜軍帶著大隊士兵趕了過來,不久以後,四處都是稀疏搜捕的聲音。
莞眉黛的嘴角不斷涌著鮮血,嘴角抽搐,眼神迷離,她弱弱的伸出了一隻手,撫著沈扈的臉頰,低吟,像蚊子嗡嗡的聲音。
她挪動嘴角,弱弱地聲音,說道:「孩子……孩子沒事了吧?」
「沒事!」鄭雲凡摸著著她的喉嚨,感覺到一股熱流在竄動,明白過來莞眉黛可能因為懷孕,導致大腦里還停留有母性的意識,否則斷然不會三番四次在孩子面前做出這樣的舉動,就連蘇婥都反應不及的舉動。
他哽咽了,將眉毛擰成了一條濃黑的焦炭,頓了頓,「原來當年四大世家遲遲不肯公布最新研製成果的原因是這樣,青丸一旦不能研製出解藥,將會帶來不可預見的後果,那就是純潔的血液,只有母體里才存在的東西。」
「也就是說莞眉黛之所以喉嚨沒有紅點,眼珠沒有白色膜衣,能夠正常思考以及行動,不像機器一樣只知道服從而沒有人的意識,就是因為母體孕育的血液是純潔的,可以凈化被青丸污染的人體血液嗎?」
「沒錯。」鄭雲凡點了點頭。
「主人……孩子……」
莞眉黛冷眼看著蘇婥,說完,身子一抖,吐出一大口血,昏了過去,她的眼睛半睜著,仰著漆黑的天空,捂著心口的手,沾滿了鮮紅的血,她輕輕的一撒手,瞬間從手臂上滑了過去。
「她死了嗎?」
「她死不了,只是暈過去了。」
鄭雲凡怔怔的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就像植物人一樣僵在那兒,「我知道青丸的解藥還差什麼配方了!」
「鄭將軍……」蘇婥不解。
鄭雲凡攥緊拳頭,僵僵的臉上,鼻息怒張,他閉上眼睛,瞬間把牙齒呲咧,暴怒的嘴唇張開了一個大口,一拳,便砸在了地上。
沈扈有些吃驚,攥緊蘇婥的手心,「雲凡,你怎麼回事?」
「父親若是在世,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洛央公研製出這種害人的藥丸,今天終於讓我知道了它的剋星,研究解藥的事,算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