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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自欺欺人

  章蘭因聽宋辭年方才從刑部回來,便知他對於母親出事的始末定然清楚。


  章蘭因到現在都還是十分茫然,她只聽顧衣說過大概,知道今日官府里的人到章家帶走母親,是為了當年出海的船隻沉船一事。


  當年那件事情,牽扯到了多少人,與多少人有關聯,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章蘭因一無所知。


  「他們為什麼要帶走我娘?我娘什麼時候能回來?」一提到母親的事情,章蘭因不顧方才與宋辭年的劍拔弩張,拉著宋辭年的袖子焦急的問道。


  眼見著章蘭因都急成這樣了,宋辭年將手中的摺扇收了起來,也多了幾分正經道:「章伯母的事情並非單單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甚至牽涉到了前朝的恩怨……雖然此事皇上讓景侯審理,我厚著臉皮求了皇上允許我協助景侯,但是審理的地點設在刑部,如今人又在王和的手中,處理起來,怕是麻煩不小。」


  說到這裡的時候,宋辭年也頗為煩惱。刑部尚書王和,在朝中的名聲一般,如今有周家為靠山更是肆無忌憚,所以敢在景侯和他之前將人扣押起來。之後就算是此案開庭審理,從刑部那裡要人估計也要費一番周折。


  且此事會是由景侯主審,宋辭年混跡長安這麼些年,對景侯的了解少之又少,他不知道景侯可有那般的硬氣敢跟有周家為靠山的王和搶人。到時候,若景侯這個主審官睜隻眼閉隻眼,那麼這件案件豈不是任憑王和他們拿捏了。


  章蘭因這些年本吳蕊保護的很好,養成了爛漫天真的性子。生意場上的彎彎繞繞吳蕊都很少讓章蘭因接觸,更不要說朝堂上的那些陰謀算計了,聽宋辭年這般說的時候,章蘭因更加不知所措了。是以,忽略了某人顧衣藉機親密的稱呼。


  「章家就是普通的商人么,為什麼……為什麼會和前朝有什麼瓜葛呢?」章蘭因無措的看著宋辭年,眉眼之間已經沒有了昔日里的倨傲,不是一貫熟悉的張揚跋扈的模樣,宋辭年看著這樣的章蘭因,心不由得緊了緊……


  看來,這些年吳蕊將她保護的很好,對章家的事情,真的一無所知!

  「究竟當年在章家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章家的恩怨,比起章家人,我知道的並不多。」宋辭年嘆了口氣,無能為力道。


  宋辭年倒是沒說謊,雖然花容樓可以收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十七年前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花容樓還沒有創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先帝與章家,吳蕊與先帝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交易,或許比起他,章之潤更加清楚。


  章之潤是章蘭因的父親,二人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係。但是章蘭因記恨著章之潤,心中一直有芥蒂,是以章蘭因願不願意去問章之潤,章之潤願不願意說,這是他們父女二人的心結。


  章蘭因放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緊,指尖泛白。眸色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麼。


  一雙清亮的似乎會說話的杏眼,不過是在一夕之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見章蘭因沒說話,宋辭年又道:「章家畢竟被皇上封為皇商,這些年來章伯母捐贈給朝廷不少銀子,如今雖然在天牢中,但是沒有皇上的旨意處置章伯母,那些人也不敢為難她的。」


  且吳蕊知道那麼多秘密,那些人必須要留著吳蕊,活著的吳蕊比死的吳蕊利用價值更大。


  章蘭因不知道宋辭年是有意說這話來寬慰她還是說的是實情,但是對上那一雙桃花眼,神深色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關切。章蘭因這才真正的相信,他是為了母親的實情特意到章家來的,為的……是怕她太擔心一個人撐不住所以到章家來嗎?


  這樣關心的話,這樣殷切的為她母親奔走,本應該是與她有婚約的那個男人的,是她從小就儒慕喜歡的男人。


  但是,在這樣的時刻,說出這樣的話來,並不是他,而是一個與她毫無相干的男人。


  曲園那次如是,這一次也是如是。


  與她爭鋒相對的宋辭年,章蘭因從來都沒有怕過,但是這樣溫柔繾綣的宋辭年,竟然讓章蘭因狼狽到不敢與他對視。


  她的目光不敢與宋辭年兩個人對視,苦笑了一聲道:「若是事情真的證實,當年的事情與娘有關呢?皇上下旨處置娘,那我又該怎麼辦?」


  聲音輕輕的,像是自言自語的問自己。


  宋辭年見她一臉萎靡的表情,有些不高興,便反問章蘭因道:「難道你就這樣不相信自己的母親嗎?」


  「並非是我不相信娘,而是……我太了解她了。她是最不能忍受背叛的人,如果,如果當年她沒有做錯事情,又怎麼會接受父親,接受那個女人呢……」


  人最擅長的就是自欺欺人,很多時候心中隱隱的有所預兆,可是在真相揭露之前人往往都會寧願遮住自己的眼睛,也不願意看見殘酷的真相。


  如果當年,是母親與章之潤感情不和,因愛生恨最終在返航的船隻上動了手腳,船隻沉於江底,船上的人除了章之潤之外無一倖免。


  章之潤僥倖的活了下來,但是卻對母親心灰意冷所以雖然人在長安,但是卻在一個偏僻的小鎮子里娶妻生女,將過往埋葬開始了全新的人生。


  多年後,他再次回到了長安,不管他做了什麼只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那麼她不怪與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又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去譴責自己一無所有的父親呢?

  那一種惶恐與僥倖,終於在母親被官府的人帶走之後傾塌。這一刻,無論之前發生什麼樣的矛盾,她多麼的希望信賴的江嘉敏會陪在自己的身邊。


  可是,此刻陪在自己身邊的不是江嘉敏,而是素日里處處與她作對的宋辭年。


  被遺棄的委屈,對未來的惶恐不安,各種情緒就在宋辭年擔憂的注視下湧上了心頭,她不是愛哭的性子,尤其是當著外人哭。可是就在那一刻,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宋辭年沒想到,素日里看似沒心沒肺的章蘭因心思竟然那般細膩,很多東西都看的通透卻沒有說出來,一個人心中藏了這麼多事,也難為她平日里還是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了。宋辭年更沒想到,章蘭因竟然會哭……


  看見章蘭因哭的那一刻,宋辭年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栽了。


  從一開始對章蘭因的好,不過是逢場作戲想要報復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是演戲演到後面卻真的假戲真做一頭栽了進去。


  當真是……孽緣啊……


  猶豫了片刻,將蹲在地上嗚咽的少女摟到了懷中,章蘭因掙扎了片刻卻被他大力的禁錮在了懷中掙脫不得,索性就將頭埋在了那陌生卻又溫暖的懷抱放聲大哭了起來。


  似乎是要將這些時日所受的委屈都宣洩出來。


  宋辭年第一次聽見一個人能哭的這般撕心裂肺的,前襟被她哭濕了一片。


  「好了,別哭了。」一開始,宋辭年還十分心疼的有耐心的勸慰著章蘭因道,「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般糟糕,或許章夫人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不一定。」


  事情關係到皇家、周家,定然不單單是兒女情長各人恩怨那般簡單。


  章蘭因似是沒聽見一樣,依舊是在哭。


  宋辭年有低聲安慰了幾句,哭聲並沒有減弱。


  宋小爺雖然憐香惜玉,但是並不是什麼太有耐心的人,看著忘情的哭著不知所以,若被外面的人看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他們家小姐做了什麼呢。


  「好了,不要哭了……」宋辭年按住跳動的額頭,聲音或許加大了幾分,埋在他胸口哭的章蘭因下意識的抬頭。


  他那件銀絲織的寶藍色錦袍上,有一絲不明的銀絲拉開,胸前皺了一片,這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


  而卻見剛哭過的少女眼睛紅腫的,鼻涕眼淚都模糊了一張小臉,宋辭年嘴角抽了抽……果然,書上所說的什麼梨花帶雨都是騙人的。


  懷中拿出了一方帕子,狠狠的擦了擦那一張沾滿了鼻涕眼淚的小臉,動作算不上溫柔,但是眼神卻無比專註。


  「好了好了,不就是在刑部救人么,小爺肯定有辦法將你娘給救出來的。」宋辭年本還想藉此與章蘭因談談條件,可是見她哭成這樣,哪裡還能去想別的什麼東西……


  被淚水洗刷過的眼睛,比宋辭年任何時候看見過的都要清澈,宋辭年聲音放低了幾分道:「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你要相信自己的母親。只要你相信她,肯定就有辦法去救她的!」


  宋辭年如是說到,他明知道如今這種局勢下要保全章夫人是件多麼難的事情,可是還是許諾下要將章夫人安全帶出來。只是因為……他不想看見自己心愛的姑娘的淚水。


  從章家離開后,宋辭年並沒有回宋家也沒有去離王府,轉而去了顧家!

  救章夫人單單憑藉他一己之力肯定是不成的,因為當年之事,李離肯定是將真相放置於章夫人安危之上。那麼能夠幫忙,結為盟友的,就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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