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再訪山莊
「皇叔,聽說明日是你的王妃生辰?」
在太陽底下臉色曬的通紅的孩子,捧著宮女端上來的冰鎮酸梅湯,笑嘻嘻的問坐在涼棚中的男子道。
今日在馬場李離挑選了只溫馴的馬兒教李宸煜騎馬,只不過在一旁指導幾句,自己坐在涼棚中看李宸煜自己在馬場上跑,也不許宮人跟著。
素日里嬌慣跋扈的小皇子,在離王面前溫馴的不像話,跑了一圈下來,臉色被太陽曬的通紅,細嫩的手都被韁繩給勒破皮了,但是卻絲毫沒有叫一聲累,硬咬著牙扛下來了。
待離王說可以歇會兒的時候,孩子便就乖乖的捧著酸梅湯,也沒嬌氣的讓宮人打扇子,而是湊到了男子的身邊說話。
黃公公是李宸煜打小便在他身邊照顧的,自家這位小主子,對著皇上的時候都沒這般聽話過,倒是在離王面前……
李離喝了口茶,清清淡淡的模樣,其動作又說不出的令人著迷。溫熱的茶水,在他的面前是擺著冰鎮酸梅湯的,可是於他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差別。
左右不過,是口腹之慾罷了。
「為何問這個?」李離瞥了一眼兀自笑的開心的孩子,問道。
李宸煜的眉眼生的極為好看,李氏皇族沒有生的難看的,有著一種孱弱的俊美,而李宸煜雖然年紀尚小,卻有了李氏皇族的風骨,眉眼又肖似周后,生的比一般孩子都為精緻。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對著這麼一張好看的臉,鮮少有人能討厭的起來。
說起這個的時候,李宸煜將酸梅湯擱下,道:「皇叔,你的王妃是不是那天嚇唬我的那個壞女人!」
小孩子明顯是不高興了,噘著嘴道。
李離倒是微微的愣了愣,問道:「你如何知道?」
驀地想到那日在宮中,李宸煜是見過顧衣的,而且……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被顧衣收拾哭了。
李宸煜道:「是聽宮人們說明日顧家四小姐生辰,據說請了長安大半個世家的人呢。」
至於他為何將顧衣記得這般清楚,一是因為想他李宸煜橫霸後宮,從未在誰的手中吃過虧,顧衣是第一個讓他吃虧的人!第二點,則是因為那一日在宴席上彈箜篌的時候,一曲箜篌,饒是在皇家長大見慣了美人的李宸煜,也不由得看呆了。
他年紀尚且小,並不知何為驚艷。只覺得,若是除卻那個壞女人惡劣的性子的話,這世間也就只有那個壞女人的容貌能夠和他心目中最漂亮的母后比擬了。那般容貌,勉勉強強的能配的上他的皇叔吧,李宸煜心中暗自想到。
李離自然不知道李宸煜小小的腦瓜裡面在想著什麼,想到那日顧衣與李宸煜相遇的場景的時候,李離的嘴角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幾分笑意,屈指彈了彈李宸煜的額頭道:「沒禮貌,以後他便就是你嬸嬸了……」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李離心中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看起來比我才高不了一點點,我才不要叫她嬸嬸呢!」李宸煜比劃著身高道,「再過三年,不……兩年,我的個子就要比她高了,叫她嬸嬸,太丟人了。」
見著孩子天真的動作,李離忍俊不禁:「以後此話,可不能在她面前提及。」
小姑娘個子小巧,但是最忌諱被人說身高了。
李宸煜得意一笑道:「知道的皇叔,只要以後她不要把糖丸當做毒藥來騙我,我就不笑她個子比我矮。」
看著李宸煜這般模樣,李離都已經不由得猜測到,日後二人在一起相處該是如何精彩的場景了。
「皇叔,喏……」見李離沒說話,李宸煜轉身同黃公公說了句話,緊接著拿了個錦盒塞到了李離的手中。
沉香木的錦盒,雕刻著梅花的紋案,掂量在手中有一定的重量,李離挑眉,不解問道:「這是什麼?」
看著皇叔詢問的目光,李宸煜眼神有些遊離道:「這……是孤給那壞女人的禮物,明日母后是不會放我出宮的,皇叔便替孤交給她吧!」
李離看著李宸煜遊離神色,眉頭挑了挑,準備打開看看,卻被李宸煜飛快的按住,道:「皇叔這是我給她的,你不能私自看!」
李離狹長的眸子,沉沉的看了李宸煜幾眼,當李宸煜被那眼神看的受不住的時候,卻見李離輕飄飄的將目光移開,淡淡一笑道:「殿下放心,錦盒本王定然親自交到阿衣手中的……」
歸雲山莊門口,顧衣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凌雪風看著她問道:「該不會是受了風寒吧?」
顧衣摸著發癢的鼻子,搖了搖頭,隨口道:「約是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吧。」
凌雪風默了默,片刻后問顧衣道:「你對花蕊夫人的事情那般上心,果真是為了謝蘊。」
帶著面紗的顧衣,看不清神情如何,但是凌雪風察覺到顧衣的視線大打量了自己一眼,語氣極其尋常甚至帶著幾分疑惑問凌雪風道:「謝蘊?為何好端端的會提到他?」
「那你為何對花蕊夫人的事情這般上心?」凌雪風倒是真的摸不準顧衣這一番話,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了。
「不過因為好奇罷了。」顧衣語氣淡淡道。
好奇?凌雪風不解的看向顧衣,顧衣看起來,並非是那般熱心腸的人……
還不待凌雪風問話,卻見原本傳話的管家一臉歉意的看著二人道:「凌神醫倒真不好意思,今日侯爺不在府上,夫人心情不好,不願意見客。」
因為之前蕭桓玉對二人敬重的態度,管家知這二位是府上的貴客,是以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說道。
凌雪風眉頭挑了挑看著顧衣,那表情是說「我就知是如此」。景侯今日不在歸雲山莊,依照花蕊夫人的性子,又怎麼會見他們呢。
顧衣卻不慌不忙,笑著同管家道:「今日前來,並非單單是為夫人看病的,還請管家同夫人說一聲,是『越溪故人』,來探望她了。」
顧衣笑著同管家說話,錯過了凌雪風眼中一閃而逝詫異的神色。
時隔數月時間,顧衣再一次見到了花蕊夫人,比之前些時日,更加清減了幾分。
那模樣,淺淺淡淡,恍若是用寥寥數筆勾勒出的美人圖一般,縱然是在病中,卻絲毫不減容顏,反而多了一種風流姿態。
到了花蕊夫人的舍園的時候,她身旁的丫鬟只請了顧衣一人進來,凌雪風依然被留在了大廳中喝茶。
「你究竟是誰?」花蕊夫人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依舊是一身素白色的衣裳,細長的眉微挑,看向眼前戴著面紗的醫女。
面紗下的顧衣淺淺一笑,道:「我與夫人,之前是見過的。」
見花蕊夫人蹙眉,似是在回想著什麼,顧衣提醒道:「那日在城南的鐵匠鋪子,夫人,可是將我認錯成了一位故人呢……」
隨著顧衣的話音落下,她素手將戴著的面紗掀開,面紗掀開的瞬間,顧衣的眼神一直在花蕊夫人的身上。
卻見花蕊夫人極快的從軟榻上坐了起來,因為太過於激動,帶落了矮几上放著的茶杯、茶壺,寂靜的室內,瓷器聲驚動了外面的丫鬟叫道:「夫人……」怕花蕊夫人出什麼意外,想要推門進來,卻被花蕊夫人喝止住了。
眼神中……有驚訝、有不解、還有一種顧衣從未見過的複雜的神色,她的左手按在軟榻的邊弦上,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什麼緣故,白皙的手背青筋突兀。
沒成想花蕊夫人見到她反應竟然會這般大,顧衣上前連忙扶住道:「夫人你沒事吧……」
花蕊夫人快速的從袖子中掏出了個瓷白色的小藥瓶,顫顫巍巍的想將藥瓶打開,但卻因為沒有力氣,顧衣連忙上前,替她將藥瓶打開,裡面的藥丸倒到手中喂她服下。
顧衣知她是心疾犯了,不敢扶她躺下,在她後背放了個軟枕,等著她心情平復下來。
半盞茶的功夫,花蕊夫人的呼吸方才漸漸的平靜下來,額角滲出了薄薄一層汗水,臉色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白。
「方才,嚇著你了吧。」此時的花蕊夫人,看向顧衣的眼神的時候沒有之前的疏離,大約是因為她長的太像她那位故人了,所以看顧衣的眼神的時候都十分溫和,絲毫沒有責備她行為唐突之意。
這下子,顧衣倒是有些愧疚了。
「是我明知夫人身體不好,行為太過於唐突了。」顧衣搖頭,內疚說道。
花蕊夫人倒是莞爾一笑,看著顧衣道:「是他找你來,讓你在我身邊的?」
花蕊夫人的他,自是指景侯,蕭桓玉無疑。
那一雙杏眼,看著窗外,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到長安已經這麼多年了,可是他知道,我依舊忘不了從前種種。故地、故人,每每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出現,讓我日夜難以安眠。」
這話,不知是對顧衣說的,還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的。
「不,他從未見過……」隨即,花蕊夫人搖了搖頭,道:「不是他讓你來的,是你自己……所以這位姑娘,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