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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點頭,到底為了什麼

  在重生前,遇上她家夫君前,她是不相信任何光怪陸離和出乎人意料的事件,但自從這些事情都發生以後她就不得不信了。


  所以她很篤定,君岑之所以會來頡王府一定是受到什麼指引,又或者說,是受他和她家小叔子的牽絆所影響。


  君岑對上那雙看似溫柔的眼,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咬著的下唇鬆了松。


  錦娘也不著急,就這麼看著他,等他開口。


  良久后,對面的人鬆口了。


  「我睡了很久,久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君岑囁囁,圓潤的指尖摳著袖子,「我總是做夢,夢到很多東西,夢裡一直聽到人喚『君笙』,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君笙是誰,我是君岑,沒有父母朋友的君岑,我不應該做夢的。」


  可他偏偏就是做了,甚至不止一遍,夢裡的聲音讓他不安到了極點,甚至就是因為夢裡的聲音他才醒過來的,他似乎聽到了那個聲音在哭,哭著說想他回去。


  他不解,他慌張,前所未有的忐忑,所以他才跟著夢裡的記憶來了,所以他才,見到那個人了,只是他不懂,為何偏偏是他?


  「錦娘,」君岑捏緊了手指頭,眼眶有些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們留下我是有目的,但我終究還是猜不透,直到今天他讓我進宮我才明白,可你告訴我,真的只是因為這樣,你們才將我留下的嗎?」


  他睡了好多年,記憶中沒有任何親近的人,也沒有人同他說過一句話。


  那個人在夢裡說的話,是他聽到的第一句人話,那聲音,就像是很小心很溫柔地對待他一樣,溫柔得讓他害怕,卻又想抓住。


  所以當他聽到那個名叫蒼頡的男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時,他震驚了。


  因為他的聲音,就是夢中聽了無數遍的,一模一樣,他的溫柔,也是他在夢中感受了無數遍的。


  可偏偏,那個聲音的主人是有目的性的。


  那是不是表示,他往後的日子依舊只能在雪嶺,只能繼續睡下去,然後感受著這世間的怨和恨,將它們不斷地凝聚,吸收,直到自己的壽歲越來越長。


  看滄海桑田,望斗轉星移。


  自始至終,就他一個人。


  錦娘看著他,看著那雙眼睛里的疑惑變成悲涼,看著他眼角的濕意從臉上滑過。


  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身形消瘦,背對著她站在高塔之上的身影,看著這世間的繁華,而自己卻只能守著那座塔的國師,君笙。


  只不同的是,君笙更擅長忍耐,或者說,他已經早就習慣這種悲哀了,所以她看到的國師,永遠都是清冷而疏遠的,他在看世人的時候,眼中始終都帶著不與親近的冷漠和孤傲。


  錦娘想,或許她現在做點什麼還來得及。


  「不是,」隔了良久她才給出回答,儘管只有兩個字,卻讓君岑抬手抹眼淚的動作停了。


  「君岑和國師長得一模一樣,」錦娘溫和地看著他,看到了他眼中的隱忍,「但君岑和國師又不一樣,你會笑,會哭,有喜怒哀樂,有著人類的氣息,但國師沒有,你夢中那個叫『君笙』的人,是一個不會笑不會哭不會有任何情緒的人偶。」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君笙的心思,永遠都不會有人猜透,可眼前人的心思,她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人……偶……」


  君岑動唇,或許並不明白。


  錦娘輕嘆一聲,道:「將你留下來並非因為你和國師長得一樣,當然其中也是有這部分的原因,只是這原因不能佔主要的,我之所以讓你留下,是因為蒼頡想留住你,也因為我們大夥想留住你,沒有目的,就因為我們想,所以我們就做了。」


  她覺得,以前的君笙太過悲涼,眼前的這個,剛剛好。


  「你們……想,」君岑又重複了她的話,緊捏的手也有了鬆動。


  錦娘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了一張折好的宣紙,然後展開放在桌上。


  「你看,國師就是這個樣子的。」


  頎長消瘦的人身著一襲黑色長袍,墨黑的頭髮只隨意輕扎,根根髮絲似是隨著風在飛揚,清瘦的臉上有一雙疏離而清冷的桃花眼,雙眼不知在看向何處。


  他負手側身而立,在那高塔之上,似是要隨風而去,一眼,就讓人忘不掉。


  「這……就是君笙?」


  君岑看著畫里那和自己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的人,愕然地看了看錦娘,視線從那張畫里移不開。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這張臉竟然還有這種神情,光是一看,就覺得心事重重。


  「對,這就是君笙,」錦娘看著畫,慶幸自家小叔當初為了向她展示自己的畫工得意洋洋地將這幅畫送給了她,而她,方才在走到中途時折回去把這畫給帶上了。


  「君笙是為了蒼頡而死的,」錦娘沒有抬眼,看著那畫想起了曾經見國師的情形。


  君岑因她的話訝異地抬眼。


  「之所以讓你去扮演國師的角色,一來是為了穩住人心,二來,他想再看一眼從擎天塔出來的君笙,也算是了卻了他未能好好見君笙最後一面的心愿吧。」


  說完,錦娘這才抬眼看向君岑,從他眼裡看到了錯愕和鬆動。


  「蒼頡從小和君笙關係好,君笙看著他長大,這份情,即便是外人看來也是不可多得的,君岑,你大概能明白他的心情嗎?」


  君岑毫無疑問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她承認她這麼說不好,但總好比直接告訴他她家小叔子和國師是那種關係的好,說出君笙的死因,只是為了讓君岑在看待蒼頡時不會刻意去躲避。


  君岑看著錦娘,垂在身側的手將他的袖子捏得死死的,下唇都快被他咬出血了。


  她的話終究起到作用了。


  錦娘心下微嘆,隨即收起了那副畫,折好放於自己面前。


  「我不強求君岑你定要答應,只是依舊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當然,說白了明著是為了天下百姓,實際我更多的私心是為了蒼頡,我相信你也感覺到了,他是個很溫柔的人,你也溫柔,所以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們不會要求你做更多,只需說上幾句話便行,事後,君岑若是想回雪嶺,我讓蒼頡親自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退為進才是上策。


  屋裡陷入一片安靜之中,君岑聽完錦娘的話后垂眸看著地面,心裡有些亂,錦娘也不催他,盡量給他時間思考。


  南蒼頡和曲柔在外面候著,焦急得一個勁踱步。


  「娘,你說嫂子究竟要跟阿岑說什麼啊?她會不會把事情越高越糟糕,萬一阿岑想不通,最後還是走了怎麼辦?」


  眉毛愁成了一個疙瘩,曲柔看他在眼前晃晃悠悠的,心裡也跟著煩,一把將人給拉住。


  「你能不要在我面前走來走去么?你這樣怎麼靜得下來心,既然你嫂子提出和君岑單獨聊,那就說明她是有辦法的,你等著就行了。」


  聞言,南蒼頡索性轉身坐到邊上的石凳上,控制不住地小幅度抖腿。


  曲柔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跟著過去坐著。


  「好,我去。」


  屋內,在一段短暫的沉默之後,君岑抬眼看著錦娘,眼神有了堅持。


  錦娘可算是鬆了一口氣,看著他不禁勾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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