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怕自己會疼死
窗外霧氣越發的濃厚,安靜的度假山莊外連鳥叫聲都聽不見了。
落地窗的窗簾幾乎全都拉上了,隻留下一小條的縫隙,暗暗的光線落在地上。
屋內沒什麽風,暖暖的。
江由出去後,懷裏的人哼哼了兩聲後,又睡了過去。
唐晚昨夜睡的不安,一大早碰到了傷口流了不少血,包紮完傷口後還是唐秋山逼著她吃完早飯,才肯讓她繼續睡。
隻是她睡著後一直皺著眉頭,不知道夢到什麽,額頭冒著汗,嘴邊喊的全是唐秋山的名字。
唐秋山聽著心裏軟,將她抱在懷裏。
多年的生活規律,他從不睡回籠覺,隻是靠在床邊,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翻動書頁。
就像很多年前,她強行拉著他陪她睡午覺,唐家生意大他根本就沒那麽多時間,卻是嘴裏答應著,等她睡著後一手抱著她一手處理生意。
唐秋山目光輕柔如水,抱著那人的手慢慢收緊,另一隻手順著她的長發,細軟的發絲從指間縫隙流走的感覺很微妙。
他想起很多年前,唐晚那時候剛到唐莊,十一歲不到的孩子,因為孤兒院的要求留著一頭齊耳短發。
她那時候多瘦啊,簡直就是皮包骨,留著短發的樣子像個帥氣的小男孩,隻是那雙眼睛分外好看,透著純淨。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少女有了心事,開始蓄長發,一直留到齊腰。
他看著那頭黑亮的長發愛不釋手,派人定製了一把烏木的梳子,她得到那把通體黑亮的梳子開心的整晚都睡不著。
不知道那木料難得,堪稱珍寶,卻也當作珍寶一樣對待。
少女心事易猜,他心裏知道,也不點破。
唐秋山順著她的頭發,忽然有些感慨。
唐晚這一覺一直睡到中午,午飯的時間。
廚房的人過來對江由說了兩聲,可誰也不敢上樓打擾,一群人就站在樓下候著。
唐晚坐起來靠在床頭,睡飽了可臉色還是不好,平日裏嫣紅的唇這時候隻是淡淡的,像是櫻花瓣。
都是因為昨晚失血過多。
她懶懶的靠著,唐秋山就去給她拿外套,過來一邊給她披上一邊說:
“你再不醒來,江由可得開槍叫醒你了。”
唐秋山給她披衣服的動作細致,盡量不碰到她的手臂的傷口。
“可以吃午飯了嗎?”
唐晚反應的快,這才朝著對麵牆上的掛鍾看去,十一點半了,還真是午飯時間。
唐秋山用餐時間一向準點,江由自然著急。
她要起身,唐秋山卻先她一步將她扶起來,她好笑道:“是手臂受傷,又不是傷了腳。”
唐秋山卻是輕笑,扶著她的手一鬆。
這一鬆可還得了,唐晚頓時覺得頭暈目眩,手下意識的要用手撐著床。
唐秋山看著最終還是無奈的歎氣,過去將她重新攬在懷裏,她身子撲過來,他微微彎下身子,唇角正好碰著她的耳朵,他輕咬著。
“還逞能?”
耳根子慢慢變紅,唐晚憋著氣,什麽事都不能認慫,可她偏偏從不在這些事情上矯情,另一隻手還主動抱住唐秋山,悶著聲說:
“那就有勞唐先生了。”
唐秋山扶著她的腰下樓。
吃飯的時候,唐晚發現餐桌上的菜肴幾乎上都是補血的,她昨晚受傷流了很多血,她現在坐下都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她蹙著眉頭動了動筷子,這些菜都是唐秋山平時不喜歡碰的。
唐秋山看了她一眼,給她夾了菜,催促她:“再不吃就涼了。”
她抿了抿唇,問他:“可是這些菜你都不愛吃,讓廚房準備幾樣你愛吃的吧。”
唐秋山隻是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後說:“我沒記錯的話,這些也是你不喜歡的,想讓廚房準備我喜歡的,到底是我吃還是你吃?”
唐晚:……
午飯後,唐晚坐在屋子外的長椅上,唐秋山去接電話。
秦恒拿著藥過來,手裏還拿著一杯溫水。
他坐在唐晚身邊,將藥遞過去,“這是消炎的,趕緊吃了。”
唐晚遲疑的看著。
秦恒從小看著她長大,對她甚是了解,看著她蹙眉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想吃,但還是說:“不吃藥不行。”
她還小的那些年,偶爾感冒發燒,不肯吃藥也不肯打針,唐先生不在的時候,他追著哄。
病著的小丫頭,連他都追不上。
唐晚最終還是接過藥,配著溫水服了下去。
半山腰的霧氣越來越濃,這一片白色過去,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唐晚放下水杯,目光輕輕的落在不遠處的假山,那好看的眉眼都凝了濕氣,清清冷冷的,頭也不回的對秦恒說:
“我從來沒那麽怕過,就算是當年我和他被人圍困在山腳下,我都不怕,可昨晚,我真的怕了。
那把刀要是刺在他身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現在,她還後怕著。
唐晚說的很輕,可是每個字都能讓秦恒聽清楚。
秦恒是醫生,實事求是,再加上他的性子,槍林彈雨都經曆過的人很少會參與這種假設性的話題,可唐晚的一句話卻叫他動容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握了握手裏的藥盒子,說:“唐先生有能力自保,他敢涉險就有把握能帶著你安全離開,你不相信他嗎?”
唐晚搖搖頭,紅了眼眶。
“不是相不相信,而是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一個問題。
可你知道有些問題越是逃避,時間長了,就會變成傷疤一樣,時不時還會癢,會疼。
唐秋山如今變成了我心裏的一道疤,每天都疼的疤,如果揭開我怕自己會疼死。”
她一邊說,眼淚就掉下來,秦恒聽著心也跟著顫抖了幾下。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她在唐秋山麵前什麽都不說,倔強的還是像當年一樣。
可是她這樣,唐先生有些話恐怕就更不能說了。
看著她顫抖的雙肩,他蹙著眉頭,抬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很多話他必須保持沉默,也隻能安慰道:“別怕,都過去了,別怕。”
唐晚吸了吸鼻子,轉頭看著秦恒,她的鼻尖紅紅的,看著怪可憐,秦恒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拿出手帕遞給她:
“擦擦吧……這是新的。”
……
木屋二樓的落地窗前,江由收起電話,然後轉回過身來問唐秋山:
“唐先生,您上午說的那些話,難道幫助葉城那些人真的是城南碼頭……會是雷之行嗎?”
在葉城,較大的勢力都不敢主動對抗唐家,所有人都忌憚唐家的力量,隻有那些頭腦發熱的不成氣候的才可能會拚死一搏。
所以,昨晚的行動的幕後人絕不會是葉城的。
難道幫助他們的真的是洛城的城南碼頭?
江由站在對麵,唐先生側身對著落地窗,外麵還在下著蒙蒙細雨,白茫茫的一片籠罩在外麵,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唐先生的輪廓都有些模糊了。
卻聽他嗓音清冷的說:
“你別忘了,雷之行是城南碼頭的毒蛇。他前不久才剛剛向我發起反抗,自編自導了一場手下人攜款私逃的戲碼,他想動我也不會這麽心急。”
不是雷之行?
這下,江由有點不明白了。
他在這些事情上總是學不到唐先生的半點精髓,他自認為不笨,可在唐先生麵前,總是顯得道行不夠。
他壓低了聲音詢問:“可是城南碼頭除了雷之行之外,誰敢這麽大的膽子?”
窗簾動了動,忽然進來的亮光讓唐秋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江由見狀連忙過去將簾子拉好,聽唐秋山分析道:
“現在城南碼頭表麵看著風光,實則暗地裏卻是各種力量相互牽製,就算是雷之行想要完全控製局麵也很吃力。
雷之行這幾年做事越發沒人性,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裏總有人不服氣想出頭,趁著這個事情樹立威信。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以他多疑的性格一定會徹查嚴辦,也省得我們動手了。”
江由低著頭,仔細聽著,心裏這才恍然大悟。
忽然想起什麽事,走近了幾步問道:“唐先生,我們啟程回葉城要定在哪一天?”
唐秋山隨口問了一句:“今天幾號?”
江由低頭想了想,然後說:“十三了。”
窗外的雨開始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落地窗上,唐秋山聽著雨聲,說:“再過幾天。”
……
唐晚在屋裏煩悶得很,多走幾步就頭暈,根本就走不遠。
唐秋山在看書總能聽見她歎氣,好笑又無奈,隻好叫人將那幾隻小奶貓裝在箱子裏拿到木屋來給她解悶。
果然,她在看見貓之後心情好了不少。
唐秋山斜靠在躺椅上繼續看書,而唐晚就靠在他身上,歪著身子逗貓。
上次這幾隻貓感冒了,還多虧了秦恒,才沒讓它們吃太多苦頭。
外麵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安靜的屋內,隻有小貓奶聲奶氣的叫聲,軟軟糯糯的,聽的人心都軟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唐晚都有了睡意。
唐秋山順勢讓她躺下,親吻著她的眉眼,她抗拒的縮著脖子,他眼明手快的抓著她的手臂避免碰到傷口。
如墨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晦暗不明,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問:
“如果能找到沈清如,你想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