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恍如一夢
秦恒看著橫亙在顏如歡後背的那條鞭傷,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抽鞭子的人下手幹淨利落,嫩白的肌膚上,猩紅的一條傷口觸目驚心。
他蹙著眉頭小心翼翼的上藥,卻還是讓顏如歡忍不住痛呼。
“啊——”
顏如歡很壓抑了呼聲,痛得她牙齒都在打顫。
秦恒連忙停下來,側過身子看著她蒼白的臉上一直冒冷汗,提醒她:“這個是會有點痛,你忍一忍,過一會兒就好多了。”
秦恒的聲音很有磁性,低低的在她耳邊旋繞,顏如歡緊咬著唇,艱難的點了點頭,整個人虛弱的趴在美人靠上,聲音無力低低的說:
“秦大夫,你不用為了我刻意放慢速度,沒事的,我忍得住。”
秦恒看著她後背長長的一道傷口,想著長痛不如短痛,手裏拿著藥,聲音比平時低了不少。
“那我開始了,你忍著點,要是實在太痛的話,可以叫出來的。”
“嗯——”
顏如歡緊咬著唇,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
正巡邏經過的保鏢看不清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聽了幾句對話,人高馬大的三五個漢子一臉嚴肅的紅著臉。
這青天白日的……
秦大夫平時看上去和和氣氣的,但是真要發起火來,他們幾條小命都不夠他收拾。
平時整齊一致的步伐變得有些紊亂,幾個人匆匆離開。
屋內,顏如歡的身子輕輕顫抖,秦恒茶色的瞳仁閃過一絲不忍,他一邊上藥一邊吹著氣。
湊得近,顏如歡的皮膚很白,可白白細細的皮膚上居然有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痕。
如果他判斷沒錯的話,那些傷痕都是鞭打過後留下的。
隻是隔得時間也許挺久了,傷痕才淡化了不少。
“這些……都是誰打的?”
秦恒低沉的聲線劃破安靜的空氣,顏如歡的睫毛抖動了一下,那些不堪的過去,瞬間就充斥著她空白的腦海。
她忍了忍痛,終於開口顫抖著聲音說:“是我爸,打的。”
秦恒事先沒有多加猜測,可是要是讓他猜也絕對猜不到,這些大大小小的鞭打的傷痕居然出自顏如歡的父親。
他不忍多問,卻聽顏如歡自嘲的笑了一下。
“在我很小的時候,也許是剛會開口說話的時候,我不太記得了,隻要他心情不好,就會拿鞭子抽我,後來他要把我賣到會所,才沒再打我。”
所以,她從來就不敢穿露背的衣服,就算是沒辦法也會拿遮瑕膏遮掩,也不敢去買什麽祛疤的藥膏,生怕別人問起。
秦恒茶色的瞳仁縮了縮,愣神的看了會兒終究沒再說什麽。
顏如歡上好藥之後,她渾身無力的趴在美人靠上,臉頰的發絲都被汗水浸濕了。
剛上了藥,連衣裙的拉鏈還不能拉上,到底是大姑娘,秦恒隻好遠遠的坐著。
過了好一會兒,顏如歡才坐起來,背對著秦恒將連衣裙的拉鏈拉好,可是因為剛剛忍著痛花去了很大的力氣,她無力也夠不到後背的拉鏈。
忽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在她的肩上,隨之而來的就是拉鏈拉動的聲音。
安靜的房間裏,聲音格外清晰,顏如歡的耳根子都紅了。
她回頭看了秦恒一眼,點了一下頭,聲音軟軟的說:“多謝秦大夫了。”
就在她起身要離開之際,秦恒叫住了她,然後轉身到櫃子麵前,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隻有掌心大小的玻璃瓶。
而瓶子裏裝著的是淡綠色的膏狀的東西。
她疑惑的看了秦恒一眼,他卻將瓶子塞進她的手裏,解釋道:
“這是我研製的祛疤藥膏,本來是準備給……不過我再弄點就好了,你先拿去用,用完了再找我要。”
看著她猶豫的樣子,秦恒又說:
“放心吧這是純天然的,你皮膚容易過敏用這個沒事。”
顏如歡是感動的,握著瓶子,眼睛都濕潤了,頭也不抬的說:“謝謝秦大夫。”
……
唐晚做了一晚上的夢,全是夢見自己在孤兒院的那十個月。
醒來後臉頰溫溫暖暖的,睜開眼就看見唐秋山近在咫尺的臉,還有他手裏拿著的溫熱的毛巾。
她眨了眨眼睛,眼睛酸酸澀澀。
她應該是哭了吧。
睜著眼睛她才意識到,那十個月對她來說恍如一夢。
唐秋山平時就不多話,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唐晚不說話,他也不說隻是扶著她起身,她一動也不動,他就給她穿衣服。
江由上樓,唐秋山走到門口,原來他是替廚房的人來傳話,問唐秋山今天中午的飯菜是不是依然準備補血的幾樣。
唐秋山側著身子看了一眼唐晚,她靠在窗台邊看著窗外發呆,陽光稀薄的灑在她身上,淡淡的連輪廓都柔軟了。
他回頭讓江由告訴廚房,準備幾樣唐晚喜歡吃的菜。
唐晚被唐秋山抱在懷裏,她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清香,貪婪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淚水濡濕了他的襯衣,啞著聲音說:
“你幫我找找她吧。”
她想問問她,當年為什麽要拋棄她,為什麽一個母親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拋棄……
唐唐出生的時候她難產了,那時候她心裏很亂,想的都是孩子還有唐秋山,到最後腦海裏全都是自己小時候。
那時候,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她想做母親。
她拚了命也要將唐唐生下來,她是孩子的母親,孩子唯一的依靠。
做了母親之後,她更是恨沈清如,到底怎樣狠心才會做的那麽絕?
唐秋山抱著她的手收了一下,感受到胸前的涼意,如墨的眸子微微眯了一眼,眼底凝著一抹諱莫如深的暗光,答應她:
“好。”
他想到很多年前,那是唐晚到唐莊的第二年,夜裏發了高燒,秦恒給她打了針之後,她就緊緊抱著他,嘴裏一直喊著媽媽。
唐秋山不是心軟的人,可心裏想著什麽就叫人去辦,四處尋找沈清如的下落。
一個大活人,讓他找了許多年。
午飯後,唐晚精神疲乏就去午睡,唐秋山在會客廳了聽江由匯報生意上的事情,江由離開後,秦恒撩開竹簾進來。
兩個人都不說話,唐秋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秦恒是指望不上唐先生給他倒茶,所以隻能自己動手。
喝著茶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問道:
“如果說顏如歡是沈清如的女兒,可是有一點我弄不明白,她和小姐的年齡差怎麽算都對不上。”
顏如歡今年二十一,而唐晚今年二十五。
許家破產那一年唐晚十歲,如果沈清如在逃離許家後在外麵和其他男人生下了顏如歡,那顏如歡最少也得比唐晚小十歲,可是她們之間才差了四歲。
他思前想後也不明白。
唐秋山放下茶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後說:
“晚晚四歲那年,她的外公重病在法國療養,沈老爺子膝下隻有沈清如這麽一個女兒,所以,沈清如去了法國,而後結識了顏如歡的父親。”
秦恒聽著這消息震驚的差點連茶杯都拿不穩了。
“你的意思是說沈清如和那個男人在法國相愛,然後生下了顏如歡?可是懷胎十月,怎麽就沒人發現呢?”
唐秋山告訴秦恒。
當年沈清如是出了名的才女,在異國他鄉遇到知音,很快就墜入愛河,和一名華裔的流浪畫家相愛。
懷孕後,沈清如一直以沈老爺子身體不好為由留在法國,沈家當年的勢力不算大,但是想要瞞下一個孩子還是輕而易舉的。
而且顏如歡是早產,這期間的過程一共也不到一年的時間。
想要瞞天過海,再容易不過。
沈清如回國後,一直都有和顏如歡的父親保持聯係。
男人的畫作一直不受到欣賞,完全沒有收入來源,全都靠沈清如支援。
而且男人在國外還染上了毒癮,人一旦沾染上不該碰的東西,連性情都會發生巨大變化。
男人威脅沈清如,如果不給他錢的話,就將他們在法國的事情告訴她的丈夫。
沈清如害怕許靖海不放過顏如歡,所以隻好妥協,私自挪用許家的錢,給男人買毒品。
饒是許家再家大業大,也供不起一個有毒癮的人,許家的破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清如導致的,所以,她害怕才會在許家破產之時逃離。
她心裏還念著那個法國的男人和顏如歡,所以打算去看一眼,沒想到,一去之後就被男人軟禁起來。
秦恒聽完之後,心裏很不是滋味,尤其是上午給顏如歡上藥的時候,看到她背部那些傷痕,心裏五味雜成。
這沈清如為了一己私欲,害了兩個孩子。
要是唐晚知道那些年的真相,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他盯著茶杯看,忽然想到了什麽,放下茶杯問唐秋山:“那沈清如現在人在哪?”
她被顏如歡的父親軟禁在法國,難怪唐秋山那幾年派人出去找都找不到。
但是唐秋山找到顏如歡的時候是在三年前,那就說明他們已經不在法國了,那沈清如應該也在國內。
唐秋山的眸子凝著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朝著秦恒看過來,清冷道:
“被我關在一個地方。”
秦恒怔愣了一下,不知道唐秋山在想些什麽,隻覺得後背傳來一陣陣森森的寒意。
他雖然對唐秋山不算了解,可是這麽多年相處,他看的出來,唐秋山手裏一定還拿捏著什麽。
而他這麽做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