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兄妹
夏媽媽聽了她的話手一哆嗦，一碗湯就要潑灑出來。
沈良夜手疾眼快，給穩穩的端住放在桌子上。
夏媽媽卻是慌了，她胖胖的臉上出了一層油汗，扯著嗓子喊兒子。
“小風，小風，你過來。”
夏風趕緊跑出來，他圍著圍裙手裏還拿著盤子，顯然剛在在洗碗。
這樣的乖……
夏媽媽對他說：“你快回家，看著你爸爸。”
“爸爸吃了藥已經睡了。”
“我讓你回去就回去，哪裏這麽多廢話？”
小風狐疑的看著突然暴躁的媽媽，他忽然明白過什麽，大步走了過來。
他青澀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氣憤，大聲對沈良夜和明玥說：“你們肯定是來找夏雨的，她欠了你們錢還是別的？我們家沒錢，就是有錢也不會替她還債的，你們走吧。”
夏媽媽抬頭看著兒子，眼睛裏飽含著熱淚，“小風，別那樣說，她是你姐姐。”
“她把自己當成你和爸爸的女兒嗎？有錢的時候在外麵說自己的父母是教授，沒錢了就讓人來家逼著要錢，我看她連個人都算不上。”
明玥心中無限感慨，這孩子繼承了夏家夫妻的淳樸，真的跟黃雅芬一點都不像。
但是他發怒的樣子，倒是更像黃雅芬了。
明玥溫聲說：“我們是來吃飯的。”
小風愣了一下，轉頭去看媽媽。
夏媽媽趕緊說：“就是你多心，快回家吧，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
小風終於被哄走了，夏媽媽一個勁兒道歉，“對不起呀，這孩子沒什麽規矩。”
“你已經把他教的很好了，一點也不像黃雅芬。”
每每提到這個名字，夏媽媽的心就抽搐一下。
她麵色難看的說：“明小姐，您來是個什麽意思，這孩子雖然是黃雅芬生的，但卻不是你弟弟。”
明玥早已經這個答案，可從夏媽媽的嘴巴裏說出來還是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忽然一個荒謬大膽的想法她衝口而出，“那明玉呢，她和你是什麽關係？”
不同於提到小風時候的激憤表情，夏媽媽的臉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明玥知道，她又問到點子上去了。
沈良夜卻皺起眉頭，關於明家那些事兒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而且他腦子多大，明玥這麽一說他就懂了。
低頭沉思，他把問話權交給了明玥。
明玥看著麵前的食物，自然是失去了興趣，她覺得可惜，歎了口氣說：“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夏媽媽這是跟黃雅芬換兒女嗎？”
夏媽媽知道事已至此什麽都瞞不住了，她站起來關了店門後才說：“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也不再隱瞞了。不錯，明玉是我生的，而小風則是黃雅芬生的。”
明玥知道她遲早要說，但還是沒忍住，“那明玉是明正傑的女兒嗎？”
夏媽媽哼了一聲，聲音變得尖銳起來，“自然是他的，要不你以為他會替別人養女兒？”
明玥低頭，心說這種事他當然做了。
沒等明玥問，夏媽媽自動說起了當年的事情。
當年，夏媽媽藝名大喬，因為她氣質優雅高貴，而且很多上流社會的人說她長得像名媛明蓉。因為這個原因，雖然她不是最美的，卻也成了銅雀台的紅牌。
聽到這裏，明玥氣的差點掀了桌子，這幫男人真是猥瑣到家了，竟然在別人身上發泄著對自己媽媽的意淫。
沈良夜在桌下按住了她的手，無聲的安慰她。
夏媽媽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冷笑著：“明小姐，你一定很生氣吧，其實也又算什麽呢？也許你媽媽那種名媛小姐的生活更糜爛，隻是掩蓋的好罷了。”
明玥深吸了幾口氣把情緒壓下，“你繼續說。”
“明小姐一定覺得我下賤吧？可要是都跟明小姐的媽媽那樣金枝玉葉，誰又去做這種爛在泥裏的工作，當年我父親得了尿毒症，光是透析就欠了幾十萬，還要攢錢換腎，我沒有法子……不說這些，也許這些在你們有錢人看來還是我們自甘墮落。”
明玥了然，她並沒有輕賤她的意思，倒是夏媽媽過了這麽多年還一直放不下去罷了。
夏媽媽抿抿唇，那雙經曆了風霜的眼睛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仇恨。
“有一天，明正傑找來了，他長得斯文清秀，跟別的客人很不一樣。他跟我喝酒跟我跳舞，把我包了不讓人碰我，那個時候小姐妹們都羨慕我，以為我可以就此跳出火坑。”
這倒是明正傑的作風，他是把夏媽媽當成了明蓉的替身。
“後來，明正傑的夫人找來了，她倒是沒難為我，隻是看了我許久才說，原來是這樣。我很羞愧，我到底是個代替品，被人家正宮找上門兒還有什麽臉，剛好我家的債務還得差不多了，我就辭職離開了銅雀台。”
“明正傑再去就找不到我了，我最好的小姐妹小喬，也就是黃雅芬她接待了他，還帶著他來找我。我在家裏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他等了我很多年都沒變心，我想過些平凡的日子，於是就拒絕見明正傑。可是不幸的是我懷孕了，那個時候我要跟我的戀人結婚，我很害怕想要去打掉孩子。雅芬提出想要這個孩子，而她那個時候幫了我許多，而且孩子的月份也大了不太好打，我就偷偷的住在她那裏，一直等到孩子生下來。最後，我離開了海城，雅芬給孩子起名叫玉玉，說是她生的。”
明玥不由得和沈良夜對視了一眼，倆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此粗暴簡單的騙局，竟然一下就隱瞞了二十多年。
夏媽媽其實說的很籠統，很多細節她都不願意提起，後來她說到了那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在得知她離開家鄉其實是去當小姐的時候也和她掰了，家裏人花了她的錢卻不接受她的身份，隻好背井離鄉再次來到海城。
這個時候的銅雀台已經給查封了，她也不想再走老路，隻是在一家餐館裏打工，一來二去的就跟當廚師的夏爸爸好上了。
機緣巧合她再次遇上了黃雅芬，開始黃雅芬還怕她再去找明正傑揭穿明玉的身份，可對夏媽媽來說這個孩子是個侮辱性的存在，她不貪慕富貴的生活，也不會認這個孩子。黃雅芬給她錢她都沒要，選擇和一窮二白的夏爸爸結了婚。
婚後他們日子過的很辛苦，夏雨是早產兒，而且她生產的時候壞了身體已經不能再生育。她挺對不起丈夫的，因為不能給他生個兒子。可過了十餘年，黃雅芬竟然自己找上門兒。
按理說她該躲著夏媽媽才對，大概是過了十幾年，人家對孩子不聞不問，她才真信夏媽媽對孩子是一點也愛不起來，她甚至還要夏媽媽替她養孩子。
夏媽媽自然是不能答應，可是架不住黃雅芬能說會道，她用夏媽媽沒兒子這個弱點來吸引她，用她曾經當過小姐這事兒來威脅她，反正最後夏媽媽給她磨得接受了孩子。
倆個人，就這麽交換了孩子。
說完了這些，夏媽媽激動的情緒才平複下來，“我知道黃雅芬到了一定程度要把兒子要回去，這些年我也是提心吊膽，現在她入獄了，可能永遠出不來，你們知道我有多高興嗎？現在求求你們，我隻想過點平靜的日子，別來打擾我和孩子了，行嗎？”
“夏媽媽，你知道黃雅芬兒子的父親是誰嗎？”
夏媽媽茫然的搖頭，“她那個做事十分的有手段，沒有做不成的，誰又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明玥再也沒說什麽，麵也沒吃就和沈良夜離開了。
在車裏，沈良夜問她：“不想幫幫她？”
“她人很好強，一定不會接受，這都是個人的活法，我們左右不了。”
沈良夜忽然問道：“那你是相信她？”
明玥轉頭看著他，然後緩緩搖搖頭。
“不全信，我總覺得她在隱瞞著什麽，而且還是很重要的。”
沈良夜和她的感覺差不多，便拍拍她的手，“你也不用多想了，我會讓人去查。既然做了，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想了想，明玥還是跟他坦白，“我去看過黃雅芬，她問我要500萬，估計是要給夏風。”
沈良夜雖然沒有讓人跟蹤明玥，但對於她的行蹤也差不多清楚，而且去看黃雅芬是大事，他自然是已經知道了，但對於她們的談話內容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可以猜測，“所以你才猜出了她和夏家的關係？”
明玥搖搖頭，“當然沒有，隻是有些疑惑罷了。開車吧，我很累。”
“可是你還沒吃飯。”
“你該知道帶我來見夏雨媽媽我就不可能再吃下去，我們還是回家吧。”
沈良夜沒有再堅持，傾身過去幫她扣好安全帶，然後才開車。
明玥手按著額頭，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一片，她很煩躁，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從腦子裏摳出來。
上輩人的事，現在全堆在了這裏，她憑什麽要替他們分擔和承受，管他真像是什麽，反正過去就過去了，她忘了不是更好嗎？
可是，人是賤的，知道了就想要更深的追查下去，好奇心殺死貓。
更何況這還關係著她媽媽的名譽，她不信媽媽是明正傑嘴裏的那個人。
但是剛才聽了夏媽媽的話，雖然她沒說自己媽媽的一句是非，可有些情況卻跟明正傑嘴巴裏的是能合在一起的。
頭疼頭疼頭疼，她覺得要死了。
沈良夜偷偷打量著她，發現她的臉色慘白，眼底也有濃濃的倦怠。
心疼，卻不敢說，當男人混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他經過花店的時候下去，大晚上的人家都要打烊了，也沒什麽好花，各種的湊了一大束，因為他帥，老板娘還給打了個折。
他拿著遞給她，“送給你。”
清淡的花香讓明玥精神一振，她淡淡的說了聲謝謝，卻沒有喜悅的情緒。
沈良夜有些自嘲的偏過頭，發動了車子。
剛到家，沈良夜從後頭握住了她的肩膀，“你去把花插起來，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明玥很累，便沒有拒絕他。
沈良夜把洗澡水裏放上了緩解疲憊的精油，然後再來叫明玥。
明玥拿著睡衣去洗澡，等出來的時候發現他在餐廳裏擺弄碗筷。
大晚上的他竟然弄來了酸辣粉和牛肉餅，不過還有清淡的八寶粥。
他看到了明玥就喊她，“過來吃飯，知道你胃口不好，弄了點開胃的。”
明玥坐下，本來是沒什麽胃口，但在喝了一碗酸酸辣辣的湯後就好了很多。
沈良夜趕緊遞了個牛肉餅給她，“吃點，太嗆嗓子了。”
有時候，對於一個人過於小心翼翼的討好，心是會軟的。
明玥承認自己沒修煉到刀槍不入的地步，沈良夜這麽對她好，她不是不感動。
可是，現在她心裏就像壓著大石頭一樣，就算感動也是輕微的漣漪，掀不起大的風浪。
沈良夜卻相信徐徐圖之那句話，他一改以前霸道的作風，對明玥和風細雨的，要做到潤物細無聲。
晚飯後，倆個人各自又去梳洗，等沈良夜回到臥室的時候發現明玥在吃藥。
看到他，不知為什麽她就緊張了，手一哆嗦，藥片掉在了地上。
沈良夜看了一眼那藥瓶，普通的小瓶子沒有任何文字標識，他把掉在地上的藥撿起來扔在了垃圾桶，“怎麽吃藥？”
明玥又倒出一顆，“頭疼，吃止疼的。”
她沒有撒謊，確實是止疼的。
沈良夜挺緊張的，“頭疼也別亂吃藥，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到底是什麽問題引起的。”
明玥擺擺手，“沒事兒，就是偏頭疼，一會兒就好了。”
她又喝了幾口水，爬上了床。
沈良夜跟著上床，他知道明玥睡覺習慣開燈，照例留了一盞小香薰。
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去招惹她，乖乖的躺平在一側。
明玥翻了個身，腳搭在他的大腿上。
沈良夜呼吸一窒，他是不是想多了？這隻是明玥個不經意的表現，不是在暗示他。
沈良夜閉上眼睛，在腦子裏數羊。
咕咚，他大力的吞咽了一下，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特別大。
沈良夜竟然臉紅了。
還是第一次，沈總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他怕明玥不高興，慌忙解釋，“我可能是嗓子有些不舒服，你睡吧，我去喝點水。”
說著，他翻身就要起來。
忽然，胳膊被人拽住，他以為自己感覺錯了，回頭對上了明玥亮晶晶的眼睛。
“玥玥，我……”
話沒說完就給明月堵住了嘴巴，用嘴。
沈良夜瞪大了眼睛，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明玥把人給推倒壓上，手伸到了睡袍裏……
昏天昏地了大半夜，明玥早累的睡著了，沈良夜卻怎麽也睡不著。
今晚明玥的熱情超乎他的想象，不對，是他根本沒有想象才對。
他披上睡衣爬起來，去垃圾桶那裏找到了那粒藥。
白白小小的藥片兒，跟普通的止疼藥沒區別，但他還是用紙巾包起來，放在了外麵的公事包裏。
去了趟洗手間，他才輕手輕腳的回到房間，躺下後把明玥給拉到了懷裏。
他以為，倆個人之間既然連最親密的事情都做了，那麽前麵的嫌隙就翻篇兒了，可是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天真。
第二天，明玥還是以前怎麽著就怎麽著，對他冷著一張冰冷臉，哪怕他早起做飯伺候著，她連半個眼神都不給他。
直到早上出門的時候他還在震驚當中，難道她把自己當成了人形按摩的？
剛到公司，賀峻就敲門進來，他麵色凝重。
沈良夜立刻猜到了，“結果出來了？”
“嗯。”
看著賀峻的樣子，沈良夜已經猜到了結果，不過出於商人的本能，他還是再次確定，“是嗎？”
“是的，太太和晏少存在血緣關係，應該是兄妹。”
“行了，我知道了，誰也不要說。”
沈良夜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思，晏名揚家上一輩就他爸爸和叔叔兩個，他叔叔從十歲開始就不在國內，而晏名揚的父親晏廷卻跟RY有生意來往，甚至倆個人一度關係親密，甚至傳出過緋聞，還讓晏名揚的媽媽上門去鬧過，砸了RY的好多展櫃，難道……
再仔細想想，好像晏廷跟明玥媽媽有瓜葛還就是在她結婚前那段時間，當年還有八卦說倆個人在酒店裏共度良宵甚至晏廷陪著她去醫院。
晏名揚的媽媽是個紅二代，大小姐從小在軍營裏長大彪悍外露，向來是個眼睛裏不揉沙子的女人，晏廷年輕時候也有過一兩段風流韻事，可小三給晏太太差點整死，要是真讓她知道明玥是晏廷的私生女，她又該怎麽對付她？
想起晏名揚媽媽的那些手段，沈良夜不寒而栗，他不能讓明玥再去忍受羞辱了。
要錯都錯在上輩子，憑什麽讓明玥來承受他們之間的風流債？
而且他還知道，明玥在流產後得了抑鬱症，現在雖然好多了，但這個還真不敢保證能一直好。
上次知道了明正傑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已經那麽難受，要是再被晏廷這個親生父親唾棄，那她該如何自處？
他這裏糾結著，終於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不能讓明玥知道。
想到這裏，他立刻站起來出去，賀峻看他風風火火的，立刻跟上：“沈總，您去哪裏？”
“我有事，你不用跟著。”
雖然這次明玥找的做鑒定機構不是東方，可巧的很，沈良夜跟負責人特別熟。
下午，明玥拿到了鑒定結果。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別的，她和晏名揚沒有血緣關係。
也就是說，她懷疑的晏家二叔是她父親的事根本不對，想想她也是多心了，憑著一個RY的字母就認定，也是太草率了。
其實，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他也沒有負起一個男人和父親的責任。
可雖然這樣想，心裏到底有些淒淒然，她更怕的是，就連母親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她這是信了明正傑的話把媽媽當成蕩婦了嗎？
晚上沈良夜來接明玥的時候小心的看她的臉色，見她一如前幾日的淡然，情緒沒有變壞。
他放下心來，雖然知道這樣的欺騙不好，可他是她的丈夫，有什麽事他一定給她擔著，等調查清楚一切都擺平了再說。
沈良夜以為的好卻不一定是明玥想要的好，這個好心的舉措卻在他們脆弱的關係中埋下了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