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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春和景暖篇 送別外公

  電話響了大概十幾秒,那邊才有人接起來,是個女人慵懶的聲音,“喂,找周四爺嗎?”


  顧暖心頭一跳,攥著手機的手一緊,快步離開客廳,她怕外公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她倒是沒想到周景泗在跟女人幹什麽,這個時間總不至於……吧。


  “我找周景泗。”顧暖做好了心理準備,已經最了最壞的打算。


  慵懶的女聲有一種特有的沙啞,好像被狠狠疼愛過的感覺,她說:“你等一下,四爺他在洗澡。”


  顧暖忽然想起來,那天周景泗好像說跟一個艾薇的女明星見麵。


  剛才畫蘭花的平靜心情蕩然無存,她已經疲倦到不想粉飾太平。


  掛斷電話,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平靜下來,走進來笑著跟外公說:“怎麽辦?有客戶纏著他,脫不了身,我們先吃吧。”


  外公點頭,其實他晚上也吃的少,不過是打起精神等著周景泗。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跟周景泗投緣,都沒見他這麽喜歡過顧寒,對他總是不冷不熱。


  晚飯外公就喝了半碗粥,顧暖自己喝了一碗湯,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服侍外公去躺下。


  外公卻一直攥著她的手不鬆開,顧暖隻好在他床邊坐下。


  他雖然一臉的疲憊,但是眼神卻很亮,十分清晰的跟顧暖聊起了了她的外婆和媽媽。


  末了他又說起他的收藏,他的房產,他的存款。


  不,他沒有存款,他這些年其實都是顧寒再供養著。外公是個才子脾氣,錢都換成了收藏,雖然守著價值連城的珍寶字畫,卻一分錢都沒有。


  他讓顧暖打開他床頭的保險櫃,從裏麵拿出一個鐵盒子,裏麵珍藏著他和外婆年輕時候所有的情書。


  “遺囑在張律師那裏,這些舊東西你幫我保管。”他對顧暖說。


  顧暖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她用力點頭,眼淚在眼圈兒裏打轉,“您放心,我一定會的。”


  “暖暖,我這輩子沒什麽遺憾了,唯獨沒跟景泗多說兩句話,讓他好好照顧你。我覺得我可以去找你外婆了,還有你的媽媽。這輩子我沒有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害她們都早早離去,來生,我一定要護好她們。”


  顧暖握著外公的手,隻是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外公睡了,左眼角含著一滴淚。


  顧暖輕輕叫了一聲,發現他呼吸勻稱胸膛有規律的起伏著,這才放心。


  可是,她也沒有離開,這一整晚,他都窩在了外公屋裏的小沙發上。


  她睡不好,總是淺淺的眠一會兒就驚醒,然後去摸摸外公,這樣不下五次。


  最後一次是早上6點多,天色已經亮了,太陽也開始往天上爬。


  她蹲在床邊,小聲叫著,“外公,外公,起床了。”


  老人並不回答,他躺著一動不動,嘴角好像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意。


  顧暖忽然感覺到了什麽,她撲過去摸他的鼻息,發現老人已經沒了呼吸。


  “外公,外公!”


  外公終於走了,享年75歲。


  顧寒是第一個趕來的,顧暖撲到了他懷裏,哭的昏天暗地。


  顧寒緊緊抱住她,他是懂她的,她最怕的就是生死別離。


  當年他去她家裏的時候正是因為她母親的死讓她走不出來,那個時候跟見鬼了一樣,她天天說媽媽還活在家裏,瞪大了眼睛拿著手電筒床底下櫃子裏到處找。


  現在又一個疼愛她的人走了,她的心靈又該承受何等的痛楚。


  第二個到來的人是張律師,他先對老先生的遺體鞠躬,然後就等著人到齊了宣讀遺囑。


  顧城也很快就到了,他其實跟老先生接觸的不多,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顧暖理解成他工作忙而外公脾氣古怪,不願意跟自己這個官場的女婿交往。


  律師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就要念遺囑。


  一直在哭的顧暖忽然暴起,“念什麽遺囑,我什麽都不要,隻要我的外公。”


  顧寒抱住她,“暖暖,你別這樣,這也是律師的工作,更是外公的遺願,你就聽著吧。”


  遺囑非常簡單,外公把一切所有都留給了顧暖,包括字畫古董房產地契,顧寒和顧城一毛錢都沒有。


  老人家倒是吩咐顧暖變賣一些字畫給顧寒100萬,還給他這些年贍養他的費用,其他就沒有了。


  這樣的遺囑對顧寒來說一點都不奇怪,顧城卻有些失落,他看著閉目躺著的老人,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顧暖哭的跟淚人一樣,她真的什麽都不要,她隻要外公。


  可是淚水留不住外公的逝去,他說他去找外婆和媽媽了,他們在天堂一定會相聚的。


  周景泗來的時候就看到顧暖在顧寒懷裏哭,雖然知道這不是發脾氣的時候,但心裏已經不痛快。


  顧城迎上去,“景泗,快來見你外公最後一麵吧。”


  周景泗恭恭敬敬的給老人的遺體鞠躬,然後過去把顧暖從顧寒懷裏接過來。


  “這個時候你該很忙。”


  顧寒也顧不上跟他掰扯,老人的身後事自然需要他全權料理。


  顧城工作的特殊性,讓他不能夠在這裏停留太久,他吩咐了顧寒一遍,就匆匆離開了。


  顧寒從公司裏找了幾個人來,但因為這種事大家都是新手,也不免有些亂。


  最後還是周景泗幫了忙,他讓吳競帶了專業的人來,果然一切都有條理的多。


  顧暖什麽都不能幹,隻是坐著哭或者發呆,周景泗偶爾去看她一眼,也沒勸。


  顧寒對他說:“這裏不用你幫忙,你去看著暖暖。”


  周景泗自然不堅持,他走進了內室。床上還停著老爺子蓋著白布的遺體,顧暖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目不轉睛的看著。


  周景泗靠近她,手搭在她肩上,“顧暖,你別這樣,會讓外公他老人家走的不安生。”


  聽到了說話聲音,她僵硬的回過頭來。


  其實,她對他本來也沒那麽多的關注,可就在那一瞬間,她看到他還穿著昨天的衣服。


  頓時,一股子無名火從是胸膛裏升起,她大力甩開他的手,謔的站起來。


  因為起的猛了她有些頭暈,身體晃了晃,周景泗趕緊扶住。


  顧暖卻推開他,“你滾出去,別讓你身上那些女人的氣味汙穢了我外公。”


  “顧暖你……”周景泗壓下脾氣,“別在這個時候鬧,你誠心是打擾你外公嗎?”


  “別提我外公,你不配!”


  周景泗冷笑,“好,我不配,我是不配出現在你們家裏。”


  “是,你不配。昨晚外公等了你好久,他讓我拿出棋盤,還把平日裏不舍得喝的大紅袍也找出來,他餓著肚子等你,可你呢?跟你的女明星鬼混……”


  周景泗皺起眉頭,他人雖然渣點,但昨天真不是有意放外公鴿子。


  昨天公司的一個項目忽然出了問題,他白天開會晚上應酬,晚飯前衝了個澡才打起精神去應付,還把艾薇喊去了陪酒,一直到淩晨兩點多才消停。這個時間他自然不能再過來,就在公司的休息室裏湊合了一晚上。早上醒來,就得到了這樣不好消息。


  對於顧暖的指責,他不打算辯解。他沒來這是事實,至於和女人在不在一起,也沒必要讓顧暖知道。


  他壓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我不跟你鬧,就算你哥也不會願意看到我們鬧。顧暖,想鬧等送走你外公後,成嗎?”


  她剛才的衝動也好像是回光返照,現在跟木偶一樣坐在凳子上,沒了一絲力氣。


  他歎了口氣,在她身後的沙發上坐下。


  那沙發是昨晚顧暖睡過的,上麵還有枕頭和毯子,還有一本書。


  那是一本豎版的《神雕俠侶》,他打開的剛好是折過的一頁。


  他看到的是用紅筆加粗過的一句話,“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離合,亦複如斯。”


  他不由得抬頭去看外公,這書被翻過很多遍的樣子,一定是他經常看,這句話也是他的心裏話,人生離合,所以他走了!


  周景泗心裏像是被細線纏著一樣的疼起來,不是很疼,卻很清晰。


  這位老人對他的好他記得,可是他終究是辜負了他的囑托。


  去火化的時候,顧暖已經虛弱的不行,但她堅持要去。


  顧寒想要去扶她卻給周景泗推開,他幾乎半抱著她,讓她身體的重量全靠在他身上。


  外公的屍體被推進去的時候,她哭暈在他懷裏。


  外公也是社會名人,他雖然這些年在書法協會是個閑職,但他的學生他的仰慕者還是很多,他的去世消息顧寒發了訃告上也上了熱搜和新聞。


  外公這個人一生放蕩不羈,他希望自己的葬禮簡簡單單,隻要和女人老婆呆在一起就好。


  就在外人的詫異聲中,這位富有傳奇色彩的一代風流才子連個追悼會都沒有,悄悄的就入土為安了。


  但是顧家的低調卻還是擋不住別人的窺伺,很快網絡上就傳起過於老爺子財產的一些八卦,據專業人士估測,大概價值8個億,而財產的繼承人是顧暖。


  其實對於這個繼承人大家都不奇怪,顧寒不是親生的,顧暖作為外公唯一女兒的女兒,自然有繼承權。可是作為女婿的顧城什麽都沒得到,倒是讓人匪夷所思了。


  於是對應這個新聞,有人挖出他們翁婿不和,還有什麽說顧城出軌導致了老爺子女兒的死,所以這些年老爺子對他特別不滿。


  這些還不算,有人連周景泗都挖到了,什麽作為顧暖的丈夫他也什麽沒得到,是不是跟顧暖感情不好?然後他們結婚那天差點取消婚禮、緋聞女友林曉白的突然死亡都給弄上去了。


  顧寒看到這些報道氣的都要發瘋了,這些天他也是心力憔悴顧不上別的,卻不想這些瘋狗根本不懂得尊重死者在這裏亂叫一通。他趕緊讓人去處理這些東西,好在顧暖這些天根本不看手機不上網,倒是也沒看到。要是給她看到,真能氣死。


  兵荒馬亂了些日子,好容易把外公給安葬了,顧暖也大病了一場。


  說不上是哪裏不好,反正整個人都懨懨的,每天都是倒在床上睡,飯也吃不下去。


  這種情況跟當初她媽媽去世的時候很像,顧寒很擔心,要求顧暖回娘家住幾天調理身體。


  但是周景泗一口回絕了,“顧寒,她回娘家也沒有個女人能照顧她,她現在有我,就夠了。”


  顧寒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在看他對顧暖有幾分真心,“你確定能讓暖暖好起來?我怎麽覺得她的這次生病跟你有關係呢?”


  周景泗毫不客氣,“那你真是想多了。顧寒要是你自己沒事兒就找個女朋友,別整天就惦記著我們家顧暖。”


  顧寒目眥盡裂,“你放屁呢,那是我妹妹。”


  “但不是親的。”


  顧寒脖子上的青筋都掙出來了,“就是親的。”


  看著顧寒咬牙切齒的樣子,周景泗忽然笑起來,“行了,你跟我用力幹什麽?那麽想要保護她,當初為什麽不能讓她乖乖呆在家裏一輩子不嫁人?顧寒,你真讓我看不起。”


  他說完,顧寒再也沒有反駁。他能反駁什麽,周景泗說的每個字都有道理。是他無能,到現在甚至連真像都不敢給顧暖知道。


  顧暖一連躺了好幾天,意識才清醒些。


  這幾天以來,周景泗都沒折騰她,反而讓家裏的保姆照顧她,就是偶爾在晚上的時候會呆在床邊一直陰鬱的看著她。


  有一次她半夜醒來看到他這樣,差點以為他下一刻就要動手弄死她。


  她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覺得這樣也好,死了死了,可以跟外公外婆媽媽在一起,什麽困擾都沒有了。


  可是他沒動手,隻是給她拉了拉被子,甚至還在她眉心落下一個吻。


  那麽的溫柔,好像是落在了她心上。


  就那麽一下,她又不想死了。在黑暗裏他放大了她的內心,雖然他折磨了她,但是她還是很喜歡他。


  她知道這樣是下賤,可是年少慕艾,救命之恩,這些年都放在心尖兒上的思念,哪裏說放棄就能放棄?


  其實,周景泗他自己不記得,每次顧暖受欺負,都是他出麵替她解決的。


  那個時候的吳競大軍兒特別淘氣,欺負顧暖是他們每天的快樂所在,而她因為父親不在身邊,除了一個跟瘋狗一樣的哥哥能出頭,就沒個大人出頭,這幫混小子就更加的肆無忌憚。


  平時放個死老鼠毛毛蟲,敲詐她的零花錢也就算了,有一次他竟然真抓了一條蛇扔在她身上,那是一條帶毒的眼鏡蛇。


  眼鏡蛇當時就咬了顧暖的胳膊一口,她疼哭了,幾個臭小子卻笑得拍著巴掌更起勁兒。


  周景泗去買煙來晚了,當場就踢了吳競的一腳,“你想要出人命嗎?那是毒蛇。”


  他把蛇從顧暖身上抓下來砸爛了頭,然後給她捏著胳膊把毒血往外擠。毒液根本擠不出來,他沒法子,隻好當場給她吸血。


  最後倆個人都給大人送到了醫院,醫生檢查後才發現那眼鏡蛇根本沒毒。


  大城市哪裏去找什麽毒蛇,這個是人飼養的,毒牙給扒了,但是也挺嚇人的,至少在顧暖心裏她是給周景泗救回一條命。


  有了這麽一層鋪墊,以前周景泗拎走吳競把自己的錢給她的事兒反而都成了在幫她,以前她怎麽能覺得他是在替吳競收拾爛攤子呢?

  這麽些年,她沒問過周景泗,不管是收拾爛攤子還是幫她,總之都是對她有好處的,她就當成了是幫她。


  特別是後來發生的那件事……


  她睜開了眼睛,不能再這麽自暴自棄下去了,外公應該和外婆他們團聚了,自己這樣他們隻會更擔心。


  與此同時,保姆也跟周景泗說:“周先生,太太是不是懷孕了?她總是吐,還懶懶的,這像是懷孕的症狀。”


  周景泗一時間怔住了,顧暖懷孕?他沒想過。


  不過下一瞬他想起了林曉白的那個孩子,還沒有落地,就跟她一起走了。


  這幾天壓下去的恨意又冒了頭兒,他捏緊了拳頭。


  顧暖爬起來後也發現了一件事,自己的月經這個月沒來。


  她的是28天一個周期,非常的準時,差不多都準到點上那種,這個月竟然沒來。


  她能想到的也是懷孕了,心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按理說,要是這個時候真有了孩子,也許能緩和她和周景泗的關係,可是他想要她生的孩子嗎?


  她和周景泗從外公的去世那個時候開始就不講話了,這種事她也不可能去跟他商量,所以想要自己去醫院查查。


  巧合的是蕭南也給她打電話,讓她陪著她去醫院一趟。


  蕭南在幾個月前接受了心理醫生的建議,放下了自己的工作,跟韓遠烽出去旅行挽回婚姻。可是沒想到韓遠烽在國外遇到了自己追擊依舊的販毒團夥,他跟對方展開了惡鬥,也讓蕭南嚐試了一把特種兵的刺激和驚險。


  這次韓遠烽受了重傷,蕭南一直在國外照顧他,連顧暖的婚禮都沒參加,這是剛回來,她自己一個人回來的,韓遠烽先去部隊報道接受處分。


  對,雖然他受傷抓到了犯罪分子,但是因為沒遵守部隊的紀律必須接受處分,蕭南自己回來了。


  倆個人許久沒見麵了,顧暖也好多天沒有出門了,她收拾了一番,蕭南就到了她家樓下。


  顧暖一上車,蕭南就嚷起來,“暖暖,你怎麽瘦的這麽厲害?”


  隨即,她又覺得問這句話多餘,“等韓遠烽回來,我跟他一起去給拜拜外公。”


  蕭南小時候跟著外公學過畫畫,奈何她不是那塊材料,學了兩個月把外公的好畫筆好宣紙給禍害了不少,還差點毀了他一個明代的筆洗。


  於是,這個小祖宗給勸退了,可是她就是看上了顧暖,經常來纏著顧暖玩。


  蕭南小時候跟男孩子有點像,比較活潑,外公也希望她能影響到性子悶的顧暖。可惜倆個人玩了沒兩年,蕭南就出國留學了,顧暖又孤單的一個人。


  現在蕭南提到外公,顧暖又難受起來,蕭南忙改了話題。


  顧暖跟她說了自己最近也不舒服,“姨媽”都晚了半個多月。


  “那剛好我們倆個人一起檢查。”


  “南姐,你跟韓遠烽不離婚了嗎?”


  蕭南點頭,“不離了,我現在特別想要個孩子。以前周景泗他們經常擠兌我要我給老韓家留條根,我還不以為然。現在看到他工作這麽危險,才覺得他們男人的說法雖然難聽,卻真是那麽回事。”


  顧暖歎了口氣,“那你還是愛他,要不愛他才不會管這麽多。”


  蕭南苦笑,“我跟他折騰是為了什麽?還不是想讓他愛我。”


  顧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其實也想讓周景泗愛她的,可是他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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