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春和景暖篇 接受治療
端著進來,發現周景泗竟然從床上起來了。
顧暖以為他又想跑,什麽也顧不得了,把粥往桌子上一放,就緊緊抱住了他。
“顧暖,你幹什麽?”
顧暖穿著一雙平底鞋,因為周景泗受傷不能站直溜,倆個人幾乎臉貼著臉。
顧暖不說話,就是緊緊抱住他,不肯鬆手。
“顧暖,顧暖。”
“你趕緊給我回到床上去,要不我不會放手。”
周景泗一張臉都要扭曲了,“顧暖,你別鬧。”
她不說話,但是很快周景泗感覺到濕潤。
“顧暖,你哭了嗎?”
“沒有,周景泗你別走,你別再逃避我了。到底你要怎麽樣才能好好躺在醫院裏治療呢?過去那些事都過去了,你能不能看在我痛苦的份上就遷就我一次。你從來都不遷就我,也不考慮我的感受,你還說什麽對不起,你從來都沒有。”
他的行為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放聲大哭。
這哭聲是她所有情緒的釋放,有恨有怨有情也有愛。
當日,她掙脫了他的手從天台上掉下去後到蘇醒來,就一直裝著示意,表現的淡淡的,一直把苦痛鎖在心裏。
現在,她哭的肝腸寸斷,整個身體都哆嗦成一片落葉。
周景泗試探著把手放在她後背上,輕輕拍著。
“乖,別哭了,都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好,周景泗,我恨你一輩子。”
聽到這個結果,他心頭更加苦澀。“暖暖,對不起,你該恨的,我太混蛋。”
“你想不贖罪就跑嗎?我不準!周景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欠著我外公的那些財產,所以你的錢都還給我是應該。但你隻欠我這些嗎?你還欠著我的命,我差點被你逼死,你該怎麽還給我?”
人命、錢財,感情,這些人活在世上最沉重的東西,周景泗統統虧欠她。
顧暖哭著就湧上來恨意,狠狠的打了他兩下。
周景泗嘶嘶的呻吟著,“顧暖,疼。”
“你還知道疼嗎?那你知道我有多疼嗎?”
他也哭了,淚水跟她的眼淚融合在一起,“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知道的太晚了。”
“那怎麽辦呢?我們該怎麽辦?”
她前麵凶悍,後麵倒是成了個無助的孩子,倒在他肩頭。
“暖暖,”周景泗掰著她的臉,讓她看著他,“你回去,跟著顧寒去國外,好好過你的日子。”
顧暖唇瓣哆嗦,“那你呢?”
“我就這樣了,爛到泥裏的人終歸會爛在泥裏。別讓孩子知道有我這樣一個爸爸,我不配。”
顧暖聽了他的話後忽然推開他,狠狠的就摑了一巴掌。
把人給打了,她自己委屈的難受,眼淚成串成串的掉下裏,手掌也在簌簌發抖。
周景泗給打懵了,愣愣看著她。
顧暖深吸了一口氣,哽咽著說:“周景泗,你這個王八蛋。你以為我就算離開了這裏就能忘記一切嗎?我的恨我的怨呢,往哪裏安放?你是個男人就有本事給我活下去,活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這樣我在心裏痛快。你死了,讓我去恨一個死人嗎?我會感到解氣嗎?”
周景泗捂著火辣辣的臉哀求她,“暖暖,我死了後你就別恨了,恨人也是一件苦差事,你就忘了吧。”
“放屁!你說忘了就忘了,那你當初就不該做那種混賬事。周景泗,我再說一次,我命令你活下去。你的命是我的,該我說的算。”
周景泗捂住了臉,“暖暖,做不到的,我活的太累了。”
顧暖狠狠的咬了他的手,“做不到也要做,周景泗,如果你敢放棄你的生命,那就不如讓我一刀捅死你,這樣我也報仇了。”
“暖暖,你說什麽胡話,那是殺人,你也有罪。”
顧暖臉上有種輕微的扭曲,“但是我出氣了,要不怎麽對得起我愛你的那十幾年,怎麽對得起我對你的日思夜想?我為你去減肥改變自己,最後卻沒喚來你的溫柔對待,你還毀了我的手。周景泗,你真以為你死了能改變一切嗎?說起死,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你看改變了什麽?”
她臉上的表情一改往日的淡漠,恨意太鮮明了,當然還有別的,隻是在仇恨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死都無法消弭的恨意,她還恨他,有多愛就有多恨,也是第一次,她終於坦露了那些年少的喜歡。
周景泗注視著她,眼淚也是不斷的流了下來。
“暖暖,你別逼我,別逼我。”
顧暖用力抓著他的肩膀,“周景泗,去做手術,我跟你賭一把,好不好?”
他怔怔的,“怎麽賭?”
“你活下來命就是我的,死了我們兩不相欠,我不再恨你。”
“這樣可以嗎?”
她用力點頭,“可以,必須,你必須。”
顧暖從來都是軟綿綿的,可這一次,她強硬的像石頭。
周景泗給她馴服了,點點頭。
顧暖的淚來的洶湧,她用力擦了一把,“你答應了,我馬上去找醫生問情況,還要讓吳競來幫你聯係醫院。”
她剛要走,卻給周景泗拉住,“我也有個條件。”
“你說。”
“你離開我的生活,我不管手術還是別的,你都不用在我身邊。顧暖,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
顧暖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保留最後一點驕傲,他的狼狽不想她看到。
其實要是顧暖有心開玩笑,可能會說那怎麽行,你最痛苦時候的樣子就該給姐樂一樂。可是她心中還有愛,又怎麽忍心去刺痛他。
她點點頭,“我答應你。”
周景泗吸了吸鼻子,推開她就要走。
顧暖大驚,“周景泗,你還要去哪裏?”
周景泗臉上的肌肉都微微痙攣,他把手按住小腹樣子十分痛苦,“我想要上廁所,快憋不住了。”
上廁所……
所以……他……是憋了這麽長時間嗎?
明明還哭著,顧暖揚起唇角笑的很過分,她還不肯放過他,追上他扶住了。
周景泗臉上的青筋都要爆開,“你幹嘛?”
“我扶著你。”
周景泗沒拒絕,他是真走的很吃力。
到了洗手間門口,她竟然跟著他進去。
周景泗剛要往下拉褲子,看到她鬆開手,“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顧暖二話沒說,給他扒下褲子。
周景泗:……
顧暖有多害羞,他一直都知道。
縱然結婚了許久,她都不習慣他的身體,跟不習慣在他麵前沒有遮掩。
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豪放了?難道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會這樣嗎?
看著他變紅的耳朵,顧暖心情忽然就好了。
他能活下去這樣虐虐,其實還蠻有意思?
她對他說:“你趕緊的呀,難道還需要我給你扶著嗎?”
天啊,這樣的話她都能說出來,她到底是不是顧暖?
其實這個時候,顧暖是把他當毛豆的。
養了兒子當了媽媽還真跟少女不一樣了,兒子的屎尿都是她伺候,在伺候個大的就沒那麽困難了。
周景泗看著馬桶,自己漲紅了臉。
“你,你出去,我尿不出來。”
顧暖故意看了一眼,“不是前列腺也有了問題吧?”
周景泗都要崩潰了,他什麽時候給一個女人調戲了?
顧暖也怕她給憋壞了,就不再逗他,“那我在外麵等你,好了叫我一聲。”
周景泗這才鬆弛下來,可是他剛尿完,還沒等提上褲子,彪悍的女人又回來了。
他快速的弄好,“你怎麽又來了?”
她給衝水,然後把毛巾弄濕了給他擦手,“我不管你,你敢彎腰洗手嗎?”
這個他還真不能,傷在後腰,每次低頭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顧暖順便幫他把臉也擦了,他剛才哭過,臉上淚跡未幹。
顧暖在心裏感歎,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看到周景泗的眼淚,她以為他隻會讓別人哭。
給他弄完後她也洗了一個臉,這才扶著他出去。
這一會兒工夫,他一直傻傻的看著她。看她彎腰時候那渾圓的翹臀,以及緊繃時候細長的腿。
顧暖比以前更好看了,而他已經行將朽木土埋半截。
顧暖把他給拉出去,扶上床,還喂了飯。
既然都答應了,他也不矯情,就當最後享受顧暖的照顧吧。
到了晚上,顧暖打開房間裏的電視,窩在沙發上看。
周景泗除了財經新聞很少去看綜藝節目,更別說那些狗血的言情劇。
但是顧暖好像很喜歡,她看了一個青春偶像劇,裏麵很多鮮嫩的小男生,據她說男主角是個笑起來有虎牙的,她格外喜歡。
周景泗的眼睛視力下降的厲害,即使看電視也隻能看到個模糊的影像,聽到她不時發出的笑聲,簡直頭疼。
啪,他把枕頭給扔到了地上。
顧暖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忙說:“對不起,手滑。”
那枕頭隔著床還有將近半米呢,他怎麽手滑了,就是扔的。
顧暖好脾氣的給他撿起來,還說:“你雖然看不到,但可以聽聲音呀,也挺有意思的。”
周景泗終於逮到了機會,“就這樣的腦殘電視?有什麽好看的,男主角一定沒我帥呢?”
顧暖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在他怒氣蓬勃的眼神裏看了看,“不行,你老了。”
晴天霹靂呀,周景泗這才想起自己三十歲了。
三十比十八,是有些老了。
顧暖還補刀,“而且你太瘦,都沒有肌肉,人家可是有六塊腹肌。”
周景泗在沒生病前,那是妥妥的八塊腹肌,現在除了皮包骨頭,什麽都沒有了。
他真是覺得憂傷,第一次有那麽強烈的要活下去的渴望。
顧暖又回到沙發上,她剛從醫院外麵的超市裏買的薯片,現在拆開一包,一邊吃一邊看。
吃薯片的哢嚓聲,就像一排小牙齒咬住了周景泗的神經,他左躺不是,右躺也不是。
啊!翻身翻大了,扯到了傷口。
顧暖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她走到床邊看了看,“沒事吧,要不要我給你叫醫生?”
他臭著臉說:“不用。”
“那行,你……”
周景泗拉住了她的手,“你上床來。”
看到顧暖驚訝的表情,周景泗特別尷尬,“我現在這個情況你以為我會把你怎麽樣嗎?我就是讓你上來,沙發隔著電視的距離太近,對你眼睛不好。”
顧暖想了一下,“可是我要吃薯片,也許會弄到床上。”
他有輕微的潔癖,雖然不明顯,但估計對床上有薯片的容忍度是零。
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答應了,“行了,你囉嗦什麽,趕緊上來。”
沙發小顧暖隻能坐著,還是躺在床上舒服。
她拿了一個靠枕靠著,果然乖乖的上了床。
現在,吃薯片的哢嚓聲直接響在周景泗耳邊,他卻沒剛才那麽暴躁的感覺了。
更多的,是顧暖身上的香氣甚至衝淡了消毒水藥粉的味道,讓他呼吸都流暢起來。
電視上男主對女主表白,說她是他的空氣和水。
這樣矯情的話周景泗以前一定能嗤笑腦殘,可是這一刻,他竟然有同感。
顧暖在他的身邊,水也甜了空氣也好聞了,他雖然不久於人世,可他還是那麽喜歡他。
顧暖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頭落在他肩膀上。
他想要去把她給叫醒,可是手落在她頭發上時,隻輕輕的揉了揉。
以後,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
周景泗覺得沒有,他對生的希望很渺茫。
可是又不甘心,他特別留戀這樣的感覺,想要一生一世。
閉上眼睛,他也安心的睡了,一晚上都沒遭受到頭疼的侵襲。
顧暖在醫院裏照顧了他三天才離開,而她走後,吳競帶著他去了米國。
吳競非常佩服顧暖,現在直接想要跪謝女王大人。他磨破了嘴皮子都沒法讓周景泗去做手術,卻沒想到顧暖隻呆在醫院裏三天就可以了。
顧暖其實是去送他們了,隻是沒讓周景泗看到。看著飛機起飛最後終於消失在藍天白雲下,她閉上了眼睛。
周景泗,願你平安!
顧暖在離開京都前,約了顏西洲吃飯。
顏西洲卻讓她到家裏,說他要給她露一手兒,讓她知道他廚藝了得。
雖然顧暖被顏西洲藏了大半年,卻不是住在他家裏,甚至除了公事交集都很好,她還真不知道他會做飯。
她買了水果和玩具登門,卻發現顏家還有個美麗女人。
那女人看起來年齡跟自己差不多,長得嬌小玲瓏,穿著寬鬆的高腰闊腿褲和燈籠袖襯衫,有點像島國的女明星十元,笑起來很有感染力。
她以為是顏西洲的女朋友,他卻介紹對方是孩子的老師,今天來做家訪,所以留下來吃飯。
但是顧暖很敏感的覺察到,對方跟顏西洲很熟,可能不止老師這層身份。
以前賀賀黏顧暖,現在卻黏在了連翹老師身邊,顧暖還有些失落。
連翹是個很隨和的人,她也看出顧暖和顏西洲之間關係不一般,卻沒表現出任何吃醋的樣子。
顏西洲在聽到周景泗已經去國外治療的時候不由得挑眉,“還是你有辦法,希望他這次能逢凶化吉,盡快好起來。”
“生死有命,我們唯有祝福。”
“那你……”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我哥已經辦好了手續,我們過幾天就要走了。”
顏西洲的目光裏有委屈有不舍,“還真走了,那我也祝福你。”
顧暖看了一眼跟賀賀在玩的連翹,“我也祝福你。西洲,有些人在身邊的時候一定要抓住呀,錯過了可就沒地方後悔了。”
顏西洲苦澀一笑,她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不是沒試過要抓住,可是不屬於他的,無論他怎麽努力,最終還是無法屬於。
顧暖離開的時候剛好連翹也離開,顏西洲開車去送。
顧暖說:“先送我吧,我急著回酒店。”
顏西洲當然明白她這是故意給自己和連翹製造機會,也沒說什麽。
顧暖在酒店下車,連翹也想要下去,“顏哥,這裏離著我住的地方已經不遠了,我自己回去。”
顏西洲拉住了她,“大晚上我讓你一個女孩子回去?乖乖坐好。”
連翹也沒再堅持,她一直沉默,保持著淡淡的笑容。
顏西洲覺得這樣太悶,就問她:“你現在是自己住在京都嗎?”
她點點頭,“是的,我不太回家。”
顏西洲這才想起,她跟連家人關係一直不好。
她跟他的前妻連樺雖然一個爸爸,但倆個人並沒有血緣關係。她親生父親是個軍人,在她隻有3歲那年就犧牲了,一年後她的媽媽帶著她嫁入了連家,給同樣喪偶的連樺爸爸當填房。
顏家和連家都不是京都家族,他們在京都北邊的城市,也是有名望的老牌家族。倆家是世交,顏西洲跟連樺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起來的,但對連翹的感覺就弱了些,她這個人存在感不強,總像是不存在一樣。
後來他去當兵,等再回家的時候偶爾見到連翹,發現她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容貌遠勝於連樺。
不過那個時候很少有人這麽覺得,因為連翹總是穿著又土又肥的校服,帶著黑框眼鏡,跟花蝴蝶一樣全身大牌包裹的連樺真不是一個等級。
至於顏西洲是怎麽看不出來的呢?說起來有點囧,他走錯了房間,看到過連翹脫下校服摘下眼鏡的樣子。
那晚大暴雨,他被留宿在連家,錯推開連翹房間的門,看到她穿著短褲小背心在房間裏做瑜伽,緊身的衣服勾勒出少女美好的曲線,全部梳上去的頭發露出了一張素白的鵝蛋臉,秀眉杏眼,微微豐潤的唇紅的想人想要親吻。
他愣在那裏,都忘了說對不起。連翹也愣住了,她嘟著小嘴兒,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
再後來,他就更少見到她,聽說她去大學住校了。
他跟連樺是奉子成婚,有次倆個人喝醉了發生關係,他本來要負責結婚的,可連樺卻拍拍屁股去了歐洲。後來連家的生意出現危機,她抱著個嬰兒來找他,要他給連家幫忙。
孩子他去驗了DNA,是他的種,但他實在想不透連樺為什麽要生孩子卻不結婚。
也為了這個孩子,他們顏家傾力幫助連家,讓他們度過了難關,他也和連樺結了婚。
婚後,因為顏西洲工作的關係,他們搬去了京都,就更少見連翹。
他和連樺的婚姻並不幸福,連樺雖然身為母親,卻跟小女孩一樣任性,想買衣服就扔下孩子去巴黎,想看雪就飛去北海道。更要命的是,他們倆個房裏的事兒不和諧。
連樺喜歡給他碰,婚後倆個人隻有一次,都沒成功。後來他又試了幾次,連樺又哭又鬧,他再也沒了興趣。
這樣的婚姻維持了不到一年,連樺就扔下孩子跟他離婚,一個人跑到了國外去。
反正有她沒她也一樣,顏西洲把孩子交給媽媽撫養,一直到賀賀上學才給帶過來。
一直以來,他已經模糊了前妻的存在,一直到連翹出現在他麵前,才想起那段讓人糟心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