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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寒川蝕心

  忽然,她看到了院門口站著一個黑色的影子,正透過重重雨幕看著她。


  隋心渾身僵硬,跟石化了一樣。


  外麵的人也不動,細雨落在他臉上頭上,一切都變得霧蒙蒙。


  隋心咬咬唇,大步走了過去。


  打開門,她讓他進來,“你,你怎麽來了?”


  傅寒川捋了一把濕透的頭發,“雨越來越大了,我可以進去嗎?”


  她忙讓他進來,重新關上了門。


  進來後,她發現他的手有些抖。


  “你的手?”


  “你那門帶電,我碰了一下,給電到了。”


  何止門帶電,這院子裏的圍牆都是,這樣下雨的天尤其不安全。


  隋心給他拿了一雙拖鞋,“換上吧,你身上濕了,要不要去洗個澡?”


  他遲疑了一下,回答,“好。”


  他看著腳上的拖鞋,很新,但卻是男人的拖鞋。


  想到她跟墨非的親密以及那些傳言,他心頭酸酸的。


  寬大的浴衣也是男式的,她遞給他,“把你的衣服脫下來,我給你烘幹。”


  傅寒川沒有推辭,去浴室把衣服脫在一個草編的小筐子裏,推開門外。


  隋心拿去給他烘幹,因為雨不大,濕透的是有外衣。


  他身上穿的依然是酒會上的西裝,隋心拿到手的時候聞到了熟悉的男人味道以及——煙草味。


  他以前幾乎不抽煙不喝酒,可現在好像不是了。就今晚她都看到他喝了好多酒。


  深吸了一口熟悉的氣味,可她馬上想到了他的未婚妻,忙把衣服放到了烘幹機裏。


  傅寒川很快就洗完了澡,他的頭發很短,屬於板寸,也不需要吹,擦擦就行了。


  隋心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失神,都說檢驗男人好看不好看,去剃個板寸就行了。傅寒川卻真應了那句話,板寸更顯得他有男人味。


  其實他以前的頭發不短,是那次在山上摔到了頭,縫針的時候剃去了一部分頭發,後來長出來,他為了協調就去理了板寸,沒想到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變過。


  他穿著浴衣,長腿從衣擺裏伸出來,古銅色的,年輕而強壯,肌肉線條非常漂亮。


  隋心看了一眼後就把目光收回來,遞給他一杯滾燙的褐色液體。


  “這是什麽?”


  “薑煮可樂。你快喝了,別感冒。最近是流感季節,感冒的人很多。”


  他喝了一口,果然是可樂裏有薑的味道。


  “還不錯,你現在連這個都會煮了。”


  “是呀,我會煮菜呢,不是拌黃瓜那種,而是真正的炒菜。”她說著,得意的揚起了唇角。


  這個時候的她,眼眸裏多了些神采,目光流轉,非常漂亮。


  傅寒川喉頭一緊,大口的灌下可樂。


  “你怎麽過來了?你的未婚妻呢?”


  他一愣,隨即明白她指的是陸雲爾。


  “她喝了酒後睡著了,我就是睡不著隨便出來走走,知道你住這裏,就過來了。”


  “是嗎?”


  隋心微微垂頭,看著自己的毛衣。


  他就算偶爾出國,也不可能對這裏熟悉如斯,說是隨便,是專程找過來的吧?


  想到他是專門為自己而來,她的心裏又酸又苦,說不上個什麽感覺。


  他有了未婚妻,自己也有追求者,明明一切都是她想要的結果,可心裏卻酸疼的要命。


  不,她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


  當初既然做了那樣的決定就該放下,要知道各自找到各自的幸福,這對大家都好。


  想到這裏,隋心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他點點頭,“還不錯,不過我現在不做律師了,改做生意。這幾年,也在外麵的多,沒怎麽都呆在京城。”


  隋心雖然跟父母還有表哥韓遠煜韓遠煙他們都有來往,可是他們誰也不提傅寒川,她沒沒問過。


  她怎麽都沒想到,他竟然不做律師了。


  她問了出來,“為什麽呀?你學了那麽多年的法律。”


  “做生意也可以用到法律,我其實不喜歡做律師,不過當時有這個身份方便些。”


  隋心當然不知道他在幫李慶安,聽了他的解釋後隻是哦了一聲。


  “你呢?我聽說你的設計讀完了,還拿了獎,現在的模特兒公司經營的也很好。”


  他一個字都沒提墨非,雖然外界的人都說隋心是墨非的情婦,她的一切成績都是墨非給的。


  隋心當然也明白他知道這些的,但她沒去解釋,隻是淡淡笑了笑,“還好,總得有點事情做時間才過的快些。”


  “心心”他忽然站起來,靠近了她,“你不能為了打發時間隨便虐待自己,你這樣,你爸媽,你表哥,很多人都會心疼你的。”


  隋心愣了愣,隨即明白他指的是什麽。現在很多人都跟他想的差不多,以為她跟墨非在一起就是自甘墮落。


  先不說她跟墨非有沒有那種關係,其實墨非就算真的是她的情人,都不算辱沒了她。


  說白了,她算個什麽呀,有美貌的年輕女孩到處都是。而墨非,卻是世界上頂級的富豪學者名人。


  她對傅寒川笑了笑,“謝謝你關心我,我沒虐待我自己。你看看我,這不是過的挺好的嗎?我從來都沒這麽清醒過,清醒我想要什麽。”


  她說的並不是實話,她的前20多年的人生雖然總是渾渾噩噩,可有一段時間是特別明確的。


  就是在模特公司上班,又懷著孩子的時候,她活的特別充實,還很開心。


  可是,她害死了孩子,害死了趙子雲,害了一堆人,唯獨自己卻活著。


  這本身,就是個悲劇,她又憑什麽應該過的好。


  “傅寒川,你跟那位陸小姐什麽時候結婚呀?”


  “我們,還早。”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著陸小姐年齡也正好,你們早點結婚有孩子,你不是很喜歡孩子嗎?”


  “心心……”他瞳孔緊縮,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的衣服應該幹了,我去拿。”


  “隋心!”他低吼,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隋心咬著唇不敢回頭,她怕他看到自己眼裏的眼淚。


  傅寒川的手指發燙,跟烙鐵一般燙著她的手腕。


  “心心,我知道我們倆個人之間的恩怨不會消弭,但我隻想要你好好的,能答應我嗎?”


  她一根根掰開了他的手指,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傅寒川,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別管我了,你不欠我的。”


  說完這句,眼眶終於承載不住眼淚的負荷,滑落下來。


  傅寒川的手越發的用力,手背上青筋蜿蜒,同樣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三年前,能做到放手是因為經曆過一次生死,他看著她毫無聲息的躺在床上,當時已經心如死灰,想著隻要她能好,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可是過了三年,他也夢了三年。


  本以為把她給放下了,可這宴會上驚鴻一瞥,他才知道這個女人從來都沒有從他心上離開。


  如果她活的幸福,他也罷了。可她站在白頭發墨非身邊,聽著旁人對她的詆毀,他不能忍受。


  夜色無邊的蔓延,好像永遠看不到光明。


  雨點不斷的滴落,好像永遠不會停歇。


  他和她,一朝錯過,就無法再找回彼此。


  傅寒川的手機在茶幾上響,伴隨著嗡嗡的震動聲。


  那單調的音樂打破了倆個人之間不斷蔓延的情愫,傅寒川的手一鬆,隋心立刻走開。


  傅寒川看著手機上的來電提示,心裏很煩。


  隋心隔著他遠遠的,還是對他說:“你接吧,她在異鄉,萬一有個什麽事就不好了。”


  傅寒川也覺得她說的對,這才接起來電話。


  那端的陸雲爾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擔心,“寒川,你在哪裏?”


  傅寒川微微一愣,“我在外麵,怎麽了?”


  “沒事,去你房間沒見到人,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他的聲音淡淡的,“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麽事,你趕緊睡吧,明天還有事。”


  “嗯,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傅寒川忽然抬頭,直直看著隋心。


  隋心覺得心髒一抽一抽的疼,她咬住了下唇,低下了頭。


  傅寒川對陸雲爾說:“嗯,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隋心把衣服也給他拿了過來。


  “心心……”


  她打斷他要說的話,“我看那位陸小姐真的很好,人漂亮又有氣質,看著對你也好。寒川,我們不能總呆在過去,你要往前看。”


  “嗯,我聽你的。”


  她微微垂頭,又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她不知道他說的聽她的是真的聽,還是隨便說說。


  但這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就跟她說他的一樣,他們都不該固守往事,凡事要往前看。


  傅寒川去洗手間換了衣服,走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浴衣。


  隋心伸手去接過,可傅寒川卻沒有鬆手。


  隋心水眸看著他,握著衣服的手逐漸收緊……


  傅寒川丟了衣服,伸手把她給抱在懷裏。


  倆個人緊緊抱著,皮膚骨骼擠在了一起,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心心,心心。”他狂亂的喊著她的名字,眼淚落在了她的脖子裏。


  那些眼淚就像硫酸,腐蝕了她的肌膚,讓她渾身抽疼不已。


  咬咬牙,她推開他,“不可以的,傅寒川,你有未婚妻了。”


  他閉上眼睛,勾起了嘴角。


  “那麽,再見。”


  再見,也許永遠不見。


  傅寒川一頭鑽進了雨裏,黑夜漸漸模糊了他的身影,一直到什麽都看不到。


  隋心有好多年都不哭了,可今晚,她站在雨裏,哭成了個淚人。


  有些情,明知不可為,可為什麽就是放不下呢?

  傅寒川,傅寒川,我這輩子隻盼望你過得平安喜樂。


  隋心生病了,發燒到39度5。


  她沒去醫院,讓助理給買了藥,吃了藥後就在家裏休息。


  墨非估計是有事忙或者有了新歡,反正沒騷擾她,她也樂的清閑。


  傅寒川一行人的消息她絕對不再主動打聽,她寧可難受一時,也不願意跟他糾纏的越來越深。


  她如此,傅寒川也是這樣。


  那晚他回去後,也是感冒了。因為他的病,有些活動就不去參加,整天呆在酒店裏。


  陸雲爾也取消了活動,在酒店裏照顧他。


  她一邊給他倒開水一邊跟他說:“你說你這麽大的人了,還不能當心點。這異國他鄉的,病了多難受。”


  傅寒川看著女人握著杯子的纖纖玉手,不由得輕輕握住,“雲爾,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要是你再不好好吃藥,我可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自己出去玩。”


  “好啊,你出去玩吧,我不要人陪。”


  陸雲爾氣成內傷,這個人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呢。


  對,裝傻的人其實是她,明明知道那晚他出去幹什麽,可偏偏就裝著不知道。


  她咬咬唇,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那好,我出去玩,你保重。”


  看著陸雲爾苗條的背影,傅寒川一陣陣愧疚。


  他跟陸雲爾相識多年,她一直是他的心理醫生。


  離婚後,他的失眠頭疼更加厲害,隻有去找陸雲爾才能睡個好覺,有些時候直接賴在人家診所裏一直睡到晚上。


  他跟陸雲爾的交集從治病漸漸到了生活中,她幫助他良多。


  後來,正在給他做飯的陸雲爾說:“傅律師,我追你吧,我單身快三十年了,還沒追過男人呢。”


  傅寒川大概是被她身上的溫暖給蠱惑了,竟然點點頭,“好。”


  倆個人就確定了關係,甚至成為了未婚夫妻,可始終保持著不鹹不淡的關係,能一起吃飯卻不能上床,能一起握手卻不能親吻。陸雲爾陪著他走過了人生最艱難的時候,明知他心中有人,卻無怨無悔。


  他的義父李慶安說,陸雲爾很適合他,倆個人才是能走到白頭的夫妻相。


  其實傅寒川也知道,可心裏總有個地方意難平。


  要不賈寶玉娶了寶釵後,會說“縱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他愛了隋心太久,久到他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還可以愛別的女人。


  陸雲爾喜歡傅寒川太久了,從他第一次來她的診所,她就心動了。


  可他是別人的丈夫,她有道德底線,知道別人的不能碰。


  這個男人固守著自己的秘密,卻又想被她治愈,她並沒有這樣的本事。


  可一來二去,他治愈了她的孤獨,讓她的生活有了新的期盼。縱然不能跟他有什麽,她在他來的時候都要穿的好看,換上一瓶漂亮的鮮花。


  倆個人醫生病人的關係維持了兩年,卻沒有想到,他竟然離婚了。


  她知道他愛他的妻子,更不舍這段婚姻,可這總是個機會。


  特別看到傅寒川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她想要去照顧他,讓他別受苦了。


  陸雲爾是個輸不起的人,生平第一次她主動去追求一個男人,當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緊張的手心冒汗。


  傅寒川有段時間是沉默的,她心髒微微抽疼,呼吸都慢下來。


  直到他說出那個好字,她才吐出一口氣,可以大口的呼吸。


  沒有呼喚沒有雀躍,她不敢大聲喧嘩,卻敢走了這份突然而來的幸福。


  可是現在,他見到了隋心,還……


  陸雲爾閉上了眼睛,她想,她努力了愛過了就沒什麽好後悔的。就算他沒選擇她,那也是他們倆個沒緣分。


  傅寒川睡了一覺,醒來看到陸雲爾的笑臉。


  “你不是出去了嗎?”


  陸雲爾捏捏他的下巴,“我怎麽放心留下你一個病人在酒店裏,起來,我借了酒店的廚房給你煮了一碗雞絲麵。”


  聞到香噴噴的味道,他確實有點餓了,“我去梳洗一下,馬上來。”


  “那你快點,麵糊了不好吃。”


  傅寒川點點頭,快速去了洗手間。


  陸雲爾收回目光,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她拍了麵條,發了微博。


  “異國他鄉吃上一碗麵都覺得很幸福。”


  她的微博,很多病人同行關注,很快有人點讚留言。


  陸雲爾沒多看,就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她站起來,去了衛生間。


  傅寒川正在刮胡子,她從身後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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