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殘影

  老喬安靜地望著身邊那逐漸變換的初新的景色，綠意的生機中，有小溪汩汩地潺動，有綠葉被微風拂過的歡笑，有微風拂過大地的低語，有大地曠古悠長的迴響……鳥兒在曼舞的青窈上歌唱，而蜂蝶在繽紛的花草間探秘。這一切的景象，好像都來自一個新生命的眼睛。

  「如果，這是早上初新的景色，那麼，一切生命都會在這樣的景色中得到解放。放，放的是自由，解，解的是憂愁。」

  就在喬安靜地品味著桌板上香稠濃密的咖啡和清淡甜雅的蛋糕時，眼前的一幕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那把視野穿過樹蔭，穿過灌木，穿過草叢的地方，好似有一個穿著白黃相間的短袖和紅色短褲的孩子在那裡歡笑，那是一片大花叢，冰藍色的曼陀羅花和粉紅色的納爾齊花在平整的土地上競相開放，紫色的波爾曼蝴蝶跟隨著孩子一起，在花叢中間翩翩起舞，孩子手裡舉著剛剛採摘下來的花束在遠處奔跑，本身不大的花叢在這個小孩子面前顯得如此寬廣，那孩子好似在笑，臉上露出的，全部都是天真爽朗的笑容，花叢周圍是一圈桷樹，在那孩子奔向的地方，好像有兩個暗暗的身影在那裡守候著……

  突然，列車駛進了一片樹叢，樹樹叢上的葉子在列車窗外形成了像素似的殘影，飛速的劃過老喬的視線，綠色的影子和影子上方的藍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這種在時間與空間匆匆步伐下的樹木和天空融匯起來的殘影，讓老喬心裡覺得莫名的空虛。他只是望著那片綠色的殘影灌木出神，殘影在一片又一片的樹木劃過中顯示出無盡的年輪。

  在最後一段樹木殘影過去之後，一切又好似從這樣一種無聲的嘈雜當中解脫了出來。眼前，是一片曠遠的寧靜，這好像又是那片樹林中間的花叢，但是，花叢中間的小孩兒不見了，那一對黑色的高大人影也不見了，花叢間的蝴蝶也不見了，花叢靜的出奇，一種似乎連風，也不能喚醒的沉靜在整個花叢中間瀰漫著，生命周圍要是沒有了能賦予他們靈魂的生命，那麼一切，便毫無意義。

  「可是那個孩子到底是誰呢？」老喬心裡想著，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是又幾乎完全想不起來，這真是一種可怕的感覺，如果你能夠仔細感受的話，那麼，你一定能夠明白，當你年邁的時候，回想起時光拉長的那段遙遠記憶的距離時，你一定會害怕的。

  想到這兒，老喬渾身不覺顫抖了一下：「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

  老喬低下頭，習慣性地用蛋糕盤上的小叉子敲了一下精緻的小餐盤，發出了一聲綿延的「叮~」的響聲，而這樣的響聲讓老喬從獃滯的注視這餐盤上的玫瑰花的動作中恢復了過來，老喬又將頭轉回了窗外的花叢，然後更加奇怪的一幕發生了，花叢中的花朵和雜草好似就近在眼前，旁邊剛剛被什麼小小生命踩踏出的小徑上好似有一條棕色的小狗在奔跑，那是一條純棕色的臘腸狗，腿非常短，好似比一般的臘腸狗的腿還要短，以至於他似乎連一個小孩兒的步伐都不能趕上，它在那條小徑上奮力又高興地追趕著什麼，那條臘腸狗好像在朝著老喬的窗戶這邊奔跑過來，隨著那條狗跑的越來越奮力，越來越快，狗好似馬上就要撞上火車玻璃了！那條狗的鼻子上有一道傷痕，跑得時候唾液從微微張開的嘴巴里流出來，而舌頭就那樣聳拉的嘴巴右側的牙齒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的目標，白色的眼白包裹在那隻能看見黑白物體的大大瞳孔的周圍，而那幾根粗粗的眼球上方的狗眉毛從眉骨上方次出來，流露出一種天真的生命才會流露出的快樂的微笑。

  隨著狗離車窗玻璃越來越近，眼看狗就要撞上窗戶了，只見狗突然如同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出現了故障一般，一部分身體變成了藍黃紅相間的像素模塊，伴隨著幾陣坐在列車裡都能聽到的「呲呲~」的聲響，狗的影像定格在了那不清晰的像素模塊當中，然後隨著列車行進的幾秒鐘，狗的像素模塊影像居然又回到了原點，那個被踏出的遠方小徑的盡頭，然後狗又開始朝車窗戶玻璃這兒歡快而喜悅地奔跑過來。

  老喬剛剛下意識要防止狗撞到窗戶上而抬起作防護姿勢的右手，微微放下了，狗並沒有撞在老喬的身上，甚至都沒有撞在車窗玻璃上，但是老喬卻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撞擊了一下，這種撞擊的感覺不僅是停留在老喬的胸口，更是停留在在老喬的心裡，那種暖暖的，被信任和守護的感覺，他捂著胸口，看著窗外發獃，他在思索著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喬發現自己居然忘記了吃完剩下的蛋糕，甚至忘記了喝已經快要完全冷卻的咖啡，外面逐漸清醒的陽光灑在加了濃濃牛奶的咖啡上，流溢出了一種復古的，絲綢的顏色。這讓老喬看的發神，而列車外的影像卻在老喬轉過頭來盯著咖啡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了，又恢復了那列車正在穿過的叢林的綠色殘影。

  咖啡，就這樣逐漸失去了它的溫度，然後，在最後一點溫度散盡前，老喬慢慢端起那精緻的雕有四朵暗紅色玫瑰雕紋的白色咖啡杯，將它們一飲而盡。

  「看來這不是老眼昏花，我就說我怎麼會老眼昏花？我想我得問個清楚，這兒不太對勁！」老喬將咖啡杯放回原位，雙手附在自己那兩個骨頭突出的膝蓋上，抿著嘴，嘀咕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