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祥和號午餐
老喬下意識地拿起了放在列車桌板下方的電子報紙，這是一種新型電容類聚合材料製作而成的低成本塑料顯示屏，在空氣投影技術還沒有成熟之前，這樣的一塊軟狀透明屏幕可以賣到超過20伯納元（約合80美元），但是在空氣投影技儀降低了成本，並且可以做到量化生產的時候，這樣的塑料薄膜顯示屏就被踢出了高端科技產品的舞台。
不過，出於這樣的類紙質閱覽物品具有很好的個人隱私保密性，所以，這樣的薄膜屏幕就被應用到了各大報刊雜誌的出版領域。這些報刊雜誌商給這樣的普通薄膜屏幕在頂部裝上了一個他們自己設置的黑色條形信號接收器，這些接收器將會在每日10：30鍾準時接收到報刊內容的更新信息，而由於存儲器的限制，這樣一份報刊雜誌閱覽器最多只能儲存1個月的內容，當然，這些內容裡面有的廣告和招聘信息在這裡面是必不可少的，他們都是黑白的。不過有插圖和視頻的精品閱覽區，全部都是彩色的。
老喬用手指翻閱著報紙上的內容，居然大部分都是廣告，不過這些廣告有些還是挺吸引人的「您想變回18歲嗎？那麼快點使用我們的產品吧！只要998，把青春帶回家！您累了嗎？您感到行動緩慢，記憶衰退了嗎？快來使用我們的產品吧！只需要讓您的醫生（伯納星的人從出生開始就給分配醫療主治醫生，一旦生病了就只需要找自己的醫生就可以了）幫您在大腦植入我們的『新生代』就可以了！它加快進你們的大腦神經信號的傳導速度，並且改善激素分泌，讓您的記憶力和思維能力迅速回到18歲！……」
「哈哈！沒想到這廣告打了幾十年了，現在還在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家公司已經在所有嬰兒從出生時就裝上了『超生代』以後就破產了，沒想到過了十幾年了，居然又會捲土重來。」老喬想到了十幾年前朱娜看到這條廣告后讓他安裝「新生代」時的場景，不禁笑出了聲。
今日頭條「伯納年2745年7月28日，菲格爾當選新一代伯納星外交總發言人；雅閣拉罕當選伯納星經濟總發言人；紐蓋特當選伯納星組織與規劃總發言人；傑瑞被伯納星80%人民支持，繼續連任伯納星發言人領袖.……」
「2745年7月28日？這不是53年前的報紙嗎？這是什麼情況？正常報紙應該是2798年5月的呀，不對，我得問問乘務員情況，這麼古老的報紙信息怎麼會到現在還存在？伯納星領袖都換了5代了，傑瑞在那一次連任之後就不再連任了，我就說怎麼這麼不對勁！難道說這整趟列車都是要報廢的列車嗎？哦，老天，難道一切都還不夠糟嗎？」老喬抓著自己的鬍子，感覺好像從昨天進學校開始一切都不正常了，他迫切地需要知道些什麼。
現在距離吃早餐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像很久了，老喬將手心撐開，想看一看時間，卻發現在從前朝自己做個方向撐開手的手勢就會出現的投影儀現在居然不能工作了，這不禁讓老喬感到更加的難受，「就不能有點事情可以順一點嗎？」老喬心裡想著，按下了那個窗檯下方的人工服務呼叫按鈕。
乘務員很快就來到了，邁著如同之前那樣輕盈的步伐，暗紅色的工作服，搭配上了她之前沒有戴過的暗紅色乘務員禮儀帽，就那樣邁著婷而有力的步伐來到了老喬的身旁，當她掠過的時候，老喬甚至都可以聞到她身上那種淡淡的如同小花小草在沐浴了雨露的滋潤后流溢出來的那種清雅的芳草氣息。
「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乘務員耐心又充滿關切地問。
「那個，我想知道，你們的列車上為什麼沒有數字時鐘？要知道數字時鐘對於某些趕時間的人來說可是很重要的！你看看那邊，那個以前列車上都擺放數字時鐘的地方現在擺的是什麼玩意兒？一個指著四個顏色的指針玩具？」老喬對那個讓他看著就怪不順眼的「玩具」率先發問了，因為在以往的生活當中，老喬從來都是一上列車就開始注意時間的人，對於年輕時候的他來說，時間就是一切，而現在他老了，逐漸意識到時間這種存在，和他根本不是同一個緯度的，所以在年紀大了以後反而越來越不遵守時間，因此導致學校領導對他也頗有意見，自然在每次開會的時候也就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你所說時間，在我們這裡是不需要的，這裡是祥和號列車，我們在這裡通過四季輪盤來定格時間，因為在這裡，我們會準時穿越四個季節」乘務員耐心的回答。
「什麼？四個季節？難道這趟列車不是通往尼亞呱啦鎮的嗎？我是不是上錯車了？老天，你一個乘務小姐之前也不提醒我一下！」老喬有點激動「好吧，我還是想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下車，不然時間就耽誤了。」
「實在抱歉，您現在不能下車」乘務員仍然是露出那種祥和的微笑。
「為什麼？難道你們這是黑車不成？」老喬開始胡思亂想了。
「您自己應該清楚，這不是一般的旅程，先生。」
「什麼旅程？我只不過是想要去一趟尼亞呱啦瀑布探望一下我外婆的墳墓，我什麼時候定了什麼旅程了？」
「這趟旅程是有專門的客戶為您定下的，而且，在這趟旅程中，您將會享受最高的待遇，所有的物品都是免費的，我說過，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
「服務？我現在只想在尼亞呱啦鎮下車，我要去看望我的外婆！」
「很抱歉，您現在可能沒有機會了，不過你可以看到尼亞呱啦瀑布，也可以看到您的外婆。」
「為什麼.……殘影，對了！那條狗的殘影是怎麼回事？那個小孩兒的幻影是怎麼回事？我不會真的老眼昏花了吧？不對，我記得那個感覺，那條狗撲到我身上的感覺！」老喬已經開始激動的不能自己。
「您需要午餐嗎？我推薦您使用午餐，您剛才盯著舊報紙發獃已經很久了，不好意思，忘了收您的早餐餐具，我現在就幫您打理一下。」乘務員冷靜而溫婉地收拾好了棕色桌板。
老喬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同時也開始覺得事情有什麼地方開始變得不對勁，「還是一開始就不對勁？那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呢？」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午餐和早餐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如果說早餐是淡雅清新的茉莉花茶，那麼午餐可以說是醇厚質樸的伯爵紅茶，一個大號的瓷盤，上面的雕紋和之前的早餐雕紋一模一樣，四朵玫瑰花用它們朝兩邊分開的枝葉手牽著手，而牽手的枝葉又向四周分散開來，把一圈漂亮的花紋充實的格外豐滿，大號瓷盤上盛了一塊T骨牛排，牛排凹陷下去的部分用了一小球的土豆泥作為裝飾，土豆泥上方用胡蘿蔔丁作為點綴，而在盤子的剩下一半空間，是沾了黑胡椒醬汁的義大利面；另外一個白色的暗紅雕紋小碗中裝的是薩拉曼市的紅菜濃湯，紅菜湯是用紅菜、胡蘿蔔、西紅柿牛肉丁等菜品配成，旁邊用銀制小澆壺盛了一小壺阿尼爾酸奶，這是用來拌在紅菜湯裡面的輔料，以此來開胃並增加紅菜湯的美味。
剛剛還沉浸在激動的思考之中的老喬，這會兒看到了這恰到好處的豐盛的午餐，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說實話，他感覺自己已經恆很沒有吃過這麼像樣的午餐了。老喬拿起包裹在紙巾中的刀叉，準備開始享用午餐。
正當老喬開始用餐時，女乘務員居然一下子坐到了老喬對面的座位上。老喬頓時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老喬還是冷靜了下來：「你坐在這裡幹什麼呢？」
「您不是需要我來幫您解答疑問嗎？」乘務員耐心地回答道。
「好吧，如果你不在意看著我這難看的吃相，還同時幫我耐心地解答我內心的疑問的話，那麼你請便吧！」老喬切下一塊牛肉，用叉子插上，蘸上一些土豆泥，又捲起一卷義大利面開始往嘴裡送，「這朵花是你給我插進去的嗎？」老喬左手拿著叉子，右手拿著刀子，嘴巴里塞著「肉卷」，含糊不清地用右手肘示意擺在一旁的玫瑰花。可是即便是沒太在意的觀察，那玫瑰花耀眼的紅色仍然讓老喬吃了一驚，還好他已經將「肉卷」吞進了肚子里，不然後面的場景可能就不太好看了，玫瑰花居然從之前的淡黃色變成了紅色！
老喬手裡拿著刀叉，驚訝地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乘務員：「我敢肯定今天吃早餐的時候它還是黃色的！」
「您說的沒錯，它的確是從黃色變到了紅色了。」乘務員淡定地說到。
「什麼，你知道？難道不奇怪嗎？花變了顏色，在短短的幾個小時里！」老喬的嘴巴上沾滿了油，但他好像全然沒有在意這些，就好像一個幾十年沒有人照顧的老小孩兒，沒人在他旁邊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如何約束自己的行為。
「這是四季玫瑰，和那邊的四季輪盤是一樣的，他們都在用顏色來表達季節的不同，現在是您3歲時期的記憶，您的記憶還是彩色的，所以一年裡面的四季輪盤，是四季均勻分配的，您有快樂，有困惑，有自由，有憂愁，所以，您的生活是充實的！」
「什麼？這是我三歲時候的記憶？我的記憶是充實的？那麼，剛剛出現的那道殘影是——圖拉撒！是我以前養過的那條狗，圖拉撒！」老喬突然想起了什麼，是的，那是他從前被圖拉撒撞進胸懷的那種感覺，是圖拉撒在花叢中和他一起嘻戲奔跑的感覺，一種溫暖的信任與被信任的感覺！
「您想再看看之前和圖拉撒一起的畫面嗎？您之前一直心不在焉，所以跳過了很多關於圖拉撒的片段，要知道，如果您一直心不在焉的話，信號是很難被輸出到外面世界的，外面的世界與您的心靈是相通的您只有專心投入到回憶和感受中，我們才能讓外面的世界重新進行一遍。」
「我想看！」老喬激動地說。
就在這時，花朵突然變回了黃色，就是那種雛菊的淡黃淡黃的稚嫩清新的黃色。
窗戶外面，整個世界都變回了之前的那個小花叢，周圍是樹，其中一棵樹下面站了兩個黑影，孩子穿著黃白相間的短袖在花叢中奔跑，圖拉撒在後面邁著小短腿追著他，孩子手上冰藍色的曼陀羅花和粉紅色的納爾齊花搖搖晃晃著腦袋，好似在微風中伴著孩子一起舞蹈，圖拉撒原來還在追趕一隻紫藍色的波爾曼蝴蝶，就在孩子轉身準備呼喚圖拉撒的時候，紫色的波爾曼蝴蝶停在了小男孩兒的胸前，圖拉撒一個天真歡快的跳躍，就撞進了小男孩兒的胸膛，小男孩兒坐在地上，雙手向後斜撐著地，右手裡還拿著那幾朵曼陀羅和納爾齊花，小男孩兒好像三歲還不到，控制淚腺的神經還沒有發育完全，渾身一個顫抖，就開始哭了起來，右手還握著花朵撐在地上，左手抬起來去揉搓哭了的眼睛，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這樣被搓成了紅色，這時，站在遠處樹蔭下的兩個人影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可是人影還是人影，感覺就好像是兩道黑影，趕忙跑過來，將小孩兒拉起來，那個高點的人影提起小男孩兒的雙手，那個低點的人影，正在輕輕地拍打小男孩兒褲子上的灰塵，狗，在旁邊安靜地望著.……
「為什麼？為什麼我看不到他們的樣子？他們是誰？」老喬焦急地問道。
「因為你不想看到他們，所以你就看不到他們，我說過，這趟列車能讓你看到你內心真正想要看到的東西和發生過的事情。」乘務員這時並沒有笑，反而比較嚴肅地說。
「可是，我該怎麼樣看到我內心想看到的呢？我是說，我很好奇那兩個人影是誰，那個小孩兒又是誰？難道？」老喬瞪大了雙眼，看著乘務員。
乘務員的表情已經驗證了老喬內心的疑惑，乘務員和藹地說：「如果您已經掌握到了方法，請邊享用您的午餐邊觀看您的記憶吧！」
「額……不好意思，我想我的紅菜湯好像涼了，麻煩您幫我熱一下可以嗎？謝謝！」
「當然沒問題，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將竭誠為您服務！」乘務員端起了紅菜湯，準備拿去加熱。
「麻煩你了，可是我還是想要知道，列車裡只有你一個列車人員嗎？」老喬好像有點擔心之前的黑衣男還有可能上車。
「是的。」乘務員回答，還沒等老喬再次發問就轉身徑直走向了乘務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