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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嫡庶有別

  第20章 嫡庶有別 

  「幺幺,哀家仔細想過了,你成親后,去西蜀吧,遠離京都。」 

  殿內無人,太后說出心中打算,看著小兒肖似先帝的眉眼,愧疚嘆息,不願戳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紙張。 

  蕭桓起身走到中央跪下,抬頭看向疑惑的太后,正色說道,「母后,兒臣可以去西蜀,但請母后答應兒臣一個請求。」 

  「怎麼跪下了?快起來說。」 

  「母后若想兒臣遠離朝政,那李元之女便萬萬娶不得。」 

  「……起來坐下說吧,哀家還未老眼昏花,李元此人習性如何,哀家清楚得很,但他那長女溫和嫻靜,樣貌脾性都肖似她外祖高家的人,是個頂好的孩子,成親後跟著你去了西蜀,就算往後李元自作了孽,山高水遠的,也不會有什麼牽連了。」 

  「母后,您想得太簡單,不說如今李元會想方設法阻止兒臣去西蜀,就說兒臣能否會順利得到陛下放行。」 

  太后定定看著神色平靜的兒子,片刻才開口問道,「此事哀家會勸說皇帝的,只是終究要虧待你了,大志不能展,你可會怨母后?」 

  「兒臣不敢,也不會,母后這些年一直在為兒臣的事操心,讓兒臣去西蜀的深意兒臣也懂,只是李元之女,兒臣不能娶。」 

  「你既明白母后的心,為何還要拒絕?鄭嬤嬤可都告訴哀家了,你拒了禮部的規制安排,那新府里連個年輕的丫鬟都不留,就剩幾個婆子隨從,冷冰冰的,你都幾歲的人了,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你讓哀家怎麼放心得下?娶個溫柔嫻靜的女主人回去管著家,熱飯熱炕頭,怎麼不好?」 

  太后越說越心疼,連些個鄉野粗句都說出來了,再想了想,疑惑看向兒子,「難道你有心儀之人了?」 

  「……」蕭桓沉默,雖然不合時機,但他不想否認。 

  「還真有?哪家小姐?不對,你才剛回來啊,什麼時候認識的?」太后大為驚訝,連聲問道。 

  「……關乎閨閣女子名聲清譽,兒臣暫時不能說,請母后諒解。」蕭桓摸了摸鼻子,躲開母后那如距目光。 

  「這又沒外人,只要母后不說,怕什麼?」太后拍了拍桌子,心急如焚,她這兒子自小性子孤清,見到那些世家小姐永遠冷冰冰的綳著個臉,油鹽不進的模樣,白瞎了一副頂好的容貌,她是真好奇兒子看上的人是怎樣的。 

  蕭桓瞥見殿門外一行端著托盤走近的宮人,鬆了口氣,起身扶起母親,「母后,先用午膳吧,兒臣陪您。」 

  「別轉移話題,你這招用得還少嗎?」太后瞪了兒子一眼。 

  待宮人擺好了膳食,蕭桓扶著母親到楠木圓桌坐下,笑著說道,「兒臣早飯用的少,這會實在是餓了。」 

  「唉,你啊,母后說你什麼好,快先用膳,母后讓阿雁做了你喜歡的冬筍尖。」天下沒有哪個母親不在意自己孩兒餓肚子的,一國太后也未能免之。 

  午後,太后午憩,蕭桓退出永福宮,鬆了口氣繞過亭閣長廊,蜿蜒水榭,往出宮大道走去。 

  宮門口,一高大正裝藍袍年輕男子站立,見蕭桓出來,雅正俊朗的臉龐上揚起一抹笑容。 

  「皇叔萬安。」男子畢恭畢敬拱手行禮。 

  「阿言。」蕭桓伸手虛扶一把,微笑看著蕭言,大皇子蕭言只比他小了兩歲,從小一起在宮中長大,比起叔侄,更多的是朋友之情。 

  「昨日我出了城,今日方歸,聽聞皇叔進了宮陪皇祖母用膳,特在這等。」蕭言看著眼前風采依舊,但多了幾分軍人鐵骨的人,語氣變得熟稔起來。 

  「去我府上坐坐吧。」蕭桓說著走向宮門外等候的易行等人。 

  「自然,皇叔可要給我好好說一說那一戰的壯舉過程。」 

  京都郊外南山別院 

  黑楠木書案前,一身金絲蟒袍的蕭瑞揉著陰疼的額頭,皺眉看著手中的摺子,片刻后啪一聲丟下,閉上模糊的雙眼。 

  「傳高逸。」 

  曹公公應聲退下,吩咐了門口的小太監去傳喚高太醫,回到書案旁站著,餘光見陛下剛毅臉上緊閉的眼睛,心下憂慮。 

  近幾個月,陛下的頭風越發嚴重,經常視線模糊,有時候連手邊上的御筆都看不見。 

  「微臣高逸參加陛下。」一名青衣素袍男人提著醫箱步入主屋,朝蕭瑞行禮。 

  「平身,朕這頭又疼了,服了金丹也只稍緩了一會。」蕭瑞站起身,活動著半邊刺麻的肩膀,走到龍騰躺椅坐下,聲音疲憊。 

  「陛下,金丹雖有暫時止痛只用,但不可多服。」高逸淡淡重複著不知說過多少遍的話,抬手搭脈,墨發用玉環紮起,臉龐線條優美,膚色偏白,劍眉入鬢,一雙桃花眼略長,睫毛濃密,眼梢微翹,高挺鼻樑下嘴唇略豐,男生女相,卻不顯陰柔,自有一股風流不羈,玉樹臨風的出塵氣質,雖已步入中年,但年齡只是在風流俊秀的臉龐上增添了一份成熟穩重。 

  旁邊曹公公暗暗咂舌,這高太醫相貌實在是賞心悅目,連自己平日里常見的都不時會看楞了神,怪不得宮中娘娘都搶著指定要他去請平安脈。 

  「不用勸朕,金丹止痛比喝那苦藥快,只是近兩個月,朕這視線經常有些模糊。」 

  「脈象細澀,陛下舌有紫黯瘀斑,是氣血鬱結引起的視線不清,臣先為您施針止痛。」 

  高逸打開醫藥箱,取出針筒,自太陽,鳳池,百合,合谷處下針,捻動針尾,留置一刻鐘方拔下。 

  蕭瑞頭痛漸緩下來,疲累舒了口氣,閉上眼擺擺手,高逸躬身退下,曹公公拿了狐毛毯輕輕給蕭瑞蓋上,退出殿門。 

  李府主屋 

  屋內寬敞明亮,布置華麗,百花軟褥主座上,一襲藏紅刺繡錦棉袍的林青正坐,脊背直挺,臉上化著略微濃厚的妝,髮髻繁瑣,釵環錦翠,昂首挺胸,身旁坐著一個錦衣圓臉的小男童。 

  主座下兩旁的座椅上,李如月一身梅色綢緞長裙,外搭著紅錦絨邊夾襖,烏髮梳著當下流行的走雲髻,額間紅梅花鈿,妝容精緻,抹著粉色胭脂的丹鳳眼不時朝門口掃去,旁邊是一身淡雅粉黃,低頭沉默的李如雲,還有雙髻嬌俏,托腮發困的李如若,四周站著各院媽媽丫鬟,邊上還有幾個管事,氣勢洶洶。 

  一身素青色長裙的李如安跨進門檻,身後跟著素白衣袍的李仁,姐弟倆相似的清冷閑逸氣質,一個高雅從容,一個俊目文氣,龍章鳳姿,引得兩旁站立的一眾僕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李如月狠狠盯著那張素顏朝天容色絕倫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嫉妒,揚起嘴角,等著看好戲。 

  李如安施施然走到中央,對主座微微一頷首,轉身走到旁邊安然坐下,接過丫鬟呈上的青花瓷茶碗,抿了口放下,一套動作下來順暢自然,姿態優雅。 

  李仁楞了楞,略一拱手行禮走到姐姐旁邊坐下,學著姐姐的也喝了口茶,臉色平靜。 

  空氣突然靜默了下來,剛才還興緻勃勃的奴僕們全都噤聲低下頭,大氣不敢喘。 

  林青愕然張嘴,見姐弟倆竟在那研究起了茶杯,她咬著牙給旁邊的崔媽媽使了個眼色。 

  得了指令,崔媽媽揚首挺胸,朝李如安笑著說道,「大小姐怕不是忘了什麼?您回來后還未向夫人行叩拜大禮呢。」 

  「崔媽媽,長姐在那貧瘠鄉下修養多年,忘了京都的規矩那也是情有可原的,需得有人重新教教,是吧?」李如月手帕掩嘴輕笑說道,壓下眼裡的得意。 

  李如雲抬了頭看向李如安,眼中擔憂之色甚濃,又瞧了眼主座,擰著帕子欲言又止,神色掙扎。 

  「唉,那鄉下簡陋,又都是些貧賤粗鄙之人,大小姐待久了,忘了京中規矩也是會有的,崔媽媽,你教教大小姐吧。」林青一臉憐惜,笑著說道。 

  抬手止住想起身的李仁,李如安悠悠給了雪姑一個眼神,神色輕鬆喝著茶。 

  雪姑肅正衣領抬腳走到中央,規矩半膝行禮後起身,炯炯眼神直視主座上的林青。 

  「大慶律法典籍禮記中明確有言,嫡妻為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所出肅為正嫡,妾合買者,以其賤同公物也,若嫡妻亡故,未免后宅不寧,可扶妾為繼,但,為明正嫡庶,防篡弒,嫡妻身後嫁妝田宅及財物皆由其子女繼承,嫡齣子女可分院別住,不用對繼室行父母之大禮,繼室為妾時所出皆為庶出,升為繼室后所出才能為嫡出,且之前庶齣子女不可改為嫡,以正嫡庶有別,律法嚴明。」 

  雪姑不卑不亢,一段話字正腔圓,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在安靜的屋裡餘音繞梁。 

  「蔣雪!你放肆!」 

  一句句又是妾,又是繼室,如同刀子戳心般,林青漲紅了臉狠狠一拍木椅扶手,渾身發抖高聲怒斥,手腕的翠玉鐲哐啷一聲碎裂落地,旁邊的李榮哇一聲哭出來,奶娘趕緊抱著哄退出了屋,李如若也嚇得瞪大了眼睛,被身邊奶娘趕緊抱了出去。 

  「林夫人恕罪,奴婢說的只是禮記典籍中的制度,毫無修改,並無冒犯之意,林夫人可前去查閱。」雪姑看著臉紅脖子粗的林青,語氣平靜,通身舒暢,她想說這些話想得太久了。 

  「好大的膽子,你一個奴才竟然敢頂撞當家夫人?誰教你的規矩?」崔媽媽高聲呼道,眼神還落在李如安身上。 

  「那你一個奴才敢教本小姐做事,又是誰教的規矩?」李如安掃了崔媽媽一眼,淡淡說道。 

  那冷冽一眼,崔媽媽莫名起了一背汗,到嘴的話囫圇個噎了回去。 

  「長姐,雖說有制度記載,但京中哪家不是這般規矩,又有幾人真的遵循著律法典籍行事的?你這樣傲慢無禮,就不怕落人口舌?」後面那句嫡庶有別分明是沖自己來的,李如月咬著牙壓下怒火,維持著表面的優雅,輕聲細語。 

  「你這話在這說說便罷了,雖然你只是區區庶女,但終究還是宰相府里的姑娘,竟是個法盲,胡言亂語,傳出去豈不招來禍患?」李如安放下茶杯,蹙眉上下打量她,清冷悅耳的聲音一字一句,深入人心。 

  「你!你別忘了,現在我娘才是正室!」李如月不明深意,注意力只聚在那句區區庶女上面計較,咬牙切齒喝道。 

  「二姐姐,慎言!」李仁霍的站起身,擰著濃眉沉聲說道,「大慶律法典籍乃是先代君王所制,平民百姓知法守法是理之當然,父親高居宰相之位,身為女兒的你竟擅自篡改律法,大言不慚,藐視禮記,可有想過,被有心人傳開,會為李府和父親招來什麼樣的災難?」 

  「我,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這罪名可大了,李如月心慌意亂,漲紅了臉求救看向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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