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將一軍
第21章 反將一軍
裡屋氣氛安靜無比,一眾奴僕來不及退下,又不敢動,只能直挺挺感受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氣流。
「哎,今日只是小小家宴,怎麼就扯上國家大事了,大小姐,月兒年紀還小,要是說錯了什麼話,你別在意,行了,崔媽媽,去廚房傳飯吧,讓他們都下去!」林青強扯出笑容開口解圍,朝女兒暗暗搖頭,吩咐崔媽媽,讓奴僕退出去,免得看她女兒的笑話。
可惜她的心肝寶貝沒領會她的心意,還猶自沉浸在那句庶女中,忿忿不平,見姐弟倆歇了聲坐回去,恍若無事般,她惱羞成怒,顧不上看林青的眼色,又忍不住掐著嗓子開了口。
「長姐,無論怎麼說,我娘也是你的長輩,你如此不尊敬,連基本禮儀都不行,又是哪國的道理?」
嘖!李如安環顧四周,冷笑一聲,「今日林夫人這般陣仗請我過來,不是敘舊,是想看我卑躬屈膝,以正她一個繼室長輩的威嚴,呵,侵佔嫡妻財產,單這一條,她便失了長輩的分寸,我不計較,不代表你們可以得寸進尺。」
「說什麼!沒證沒據,你不要信口胡言!高家自詡清流,高氏的嫁妝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李如月高激動說道,忘了看林青阻止不及的手勢。
「呵。」李如安輕笑一聲,玉手輕抬撐著額頭,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李如月,「你回去旖月閣瞧瞧,那大家名畫,紫檀桌椅,瓷瓶玉器擺設,有多少是我母親嫁妝單子上的?這府里新人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嗎?不然你親口問問你娘?」
李如月才抬眼看到林青那漲紅的臉和閃爍的眼神,羞惱恥辱感瞬間充斥全身,絞著帕子啞口無言,她昂首使勁維持站姿優雅,心下對林青起了埋怨,若不是幫娘說話,自己怎會如此狼狽?
寬敞屋裡,耳聽到主子的污糟事,一眾丫鬟媽媽僵硬站著,把頭低胸口裡去,憋死了氣,默默羨慕那兩個抱了小公子和四小姐出去的奶娘。
「大小姐說的什麼話,你母親的嫁妝都在庫房裡存放著呢,我屋裡那些只是相似而已,怕是大小姐記錯了。」林青回過氣,僵笑著說道。
「是嗎?那敢情好,我屋裡那些都舊了,還真需要一些新的傢具擺件,那明日林夫人給我送來?」李如安挑眉,笑著看向林青,神色愉悅。
「……好,明日我給你送去。」林青吞下一口老血笑著說道,指甲快把帕子戳穿了。
「啊,還有,我剛回來,囊中羞澀,請把庫房裡我母親的田宅地契,珠釵首飾銀子什麼的,一併送來吧,我那有庫房,有勞林夫人這些年替我保管了。」李如安笑得如沐春風,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灧。
掃了眼一群鵪鶉似的奴僕,林青悔不當初,她今日原意是在下人面前打擊羞辱李如安一番,也順便立一下她的當家威嚴,可沒想到李如安連基本的禮儀都不講,直截了當撕破臉,完全不見以前一點的嫻靜溫和,步步緊逼,現在她若不把高氏的嫁妝如數吐出來,那就坐實了侵佔嫡妻財產的罪名,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好!不過這麼多東西,整理也需要時間,過些天我再送過去吧!」
林青咬著牙擠出一句話,心如刀割,她一個妾出身能有什麼底,這些年除了賬房撥出的規定銀錢,她自己大手大腳花的用的都是庫房裡高氏的嫁妝金銀物件,連老太太和李元都不知道。
「林夫人還真是高風亮節,那我便謝了。」李如安微笑頷首,看向一眾奴僕,「看樣子林夫人還有許多事務要忙,我就不留下打擾了,告辭,阿仁,回安然閣吧,我餓了。」
李仁今日全程看著,終於明白姐姐那句她能應付的話了,心下舒暢,笑著應了一聲,起身朝林青一拱手,跟著姐姐往門口走去。
「啊,忘了。」就要跨過門檻,李如安回頭看向僵硬的李如月,很認真的問出心中疑惑。
」我昨天就想問你了,你說話為什麼總要捏著嗓子?喉嚨不疼嗎?」
靜心閣
范氏聽完孫媽媽的話,臉上露出震怒,一掌拍在扶手上。
「混賬東西,我李家書香門第,世家大族,繼室侵佔正室身後財產,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當她只是小打小鬧,為著自己肚子里出來的打算也無可厚非,但她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干出這種給家族蒙羞的事來!」
孫媽媽也是震驚,沒想到林青如此膽大,就算是鄉野村間的農戶,正室亡故后,嫁妝也是留給子女的,如無子便要送返回娘家,林夫人此舉是犯了七出中的竊盜,是足以被夫家休妻的罪名。
「立刻把她叫過來!」范氏站起身重重一跺手中的拐杖。
從靜心閣走出來,林青的五指掐進崔媽媽扶著的手,神色陰鬱。
「夫人彆氣壞身子了。」崔媽媽忍著疼,小心翼翼說道,一手提著雕花竹燈籠,把身後的丫鬟遣了下去。
「老不死的,她以為這些年我掌家容易嗎,老爺是有私銀,但都用來鞏固他的權利人情了,哪有一分給過我,每月賬房就撥那麼點銀錢,我若不開高氏庫房,我三個兒女就得跟那平頭百姓一樣活著,哪有半點宰相兒女的派頭?她個老不死的以為我能掌管府里是靠的什麼?當然是靠錢!」
「還要休我!呸!她以為她兒子多能耐?他那些私銀有多少是我哥哥幫他得的?」
「夫人,人多口雜,先回去吧。」見林青越發激動,聲音拔高,崔媽媽趕緊出聲阻止。
剛回到旖月閣,見玲瓏閣的翠竹一臉焦急迎上來。
「夫人,二小姐在屋裡摔東西,您去看看吧。」
林青頭疼不已,原本只想先順著那丫頭,隨便送幾樣過去應付了事,料她也不懂什麼好壞,但剛才靜心閣那老婆子要她這兩天之內,把高氏嫁妝單子的東西都湊齊了送回安然閣,不然就召開祠堂,請族老列罪,讓李元當眾休了她,她再不甘心也要先把東西還回去了,但這幾年她花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現在愁著怎麼補大窟窿呢。
「讓她撒氣吧,我頭疼要回去躺躺。」林青搖頭擺擺手進了屋。
翌日,城外潭江碼頭,車船人馬前後相接,川流不息,往來不斷,人聲鼎沸。
碼頭盡處總舵樓里,一名絡腮鬍中年男人在虎皮上半躺,胸口大敞,身邊兩個衣著袒露的花娘往他嘴裡喂著酒,嬉笑打鬧。
「總舵主,這是李府送來的信。」僕從走進來,遞上一個信封。
「五千兩?」林剛一把丟開紙張,搶過花娘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猛的往地上一擲,粗眉倒豎。
「格老子的,這夫妻倆當老子是搖錢樹吧!」林剛來回走動,氣憤不平,沉思片刻后眼神一轉,兇狠的臉上揚起一抹淫笑,披上外衣大步往外走去。
「走,去李府!」
「哎,總舵主要出門,馬車,馬墩子過來!」隨從應了一聲,走到門外喊道。
一個灰衣乾瘦男人一瘸一拐跑過來,跪到馬車前,大冬天一臉汗濕。
「碼頭是沒人了嗎,來個瘸子,晦氣!」林剛撇了一眼,一腳把乾瘦男人踹開,踩上隨從跪過來的背,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人來人往,沒人去在意地上那個一動不動,滿身灰塵的男人,半晌后,他才緩慢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滿布風霜的臉上帶著疼痛,一瘸一拐繼續找尋下一輛馬車。
李府外客廳,林青遣去了下人,關上門走回座上,看向那粗魯灌著紅梅茶的林剛,皺起了細眉。
「哥哥,這茶一斤就要近百兩銀子,豈是這樣牛喝的?」
「你當我稀罕,沒滋沒味的。」林剛哐啷丟下茶碗,抹了把鬍鬚上的水漬,咂咂嘴嗤了一聲。
「……算了,跟你說也說不通,銀子帶了嗎?」
「你一開口就要五千兩,我一下子上哪找給你,沒有!」林剛往椅上一靠,翹起腿弔兒郎當說道。
「哥哥,我真的有急用,你不可能沒有五千兩,先給我用著,以後我會還你的!」林青皺眉,神色焦急。
「呵呵,你跟你那男人一個樣,拿錢的時候什麼話都好說,給錢就不是了,忙,大相爺事務繁多,忙得不得了!哼!」林剛說起這個就氣,雖然他是靠著李元的權做了總舵主,出門也風光,可他這些年也沒少給他賣命,私下多少骯髒事不是他幫忙做的。
「你!我實話說了吧,我若沒有這筆銀子,我就會被李家休了!到時候,你宰相妻舅這名頭也就沒了,你想想吧!」林青氣急,一把拍在桌子上,背過身去抹眼角。
林剛沒興趣知道那勞什子內情,摸了把絡腮鬍說道,「妹妹,這樣吧,錢我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個事。」
「說,什麼事?」林青驚喜轉身,急切問道。
「你知道的。」林剛裂開大嘴陰陰一笑。
林青嘴角垮下來,氣急敗壞說道,「哥哥,你之前看上府里哪個丫頭我不給你送過去了?但她不行,名義上她可是要叫你一聲舅舅的!你還有沒有綱常倫理了?她又不是什麼天香國色,你怎麼就非得是她?不行!」
「放屁,老子算她哪門子的舅舅,你管我為什麼,老子就喜歡她那調調!」林剛呸了一聲,回想起那小人兒瑟瑟發抖,驚恐萬分的小模樣,心裡就痒痒。
「若她出事了,我這個當家夫人也逃不了責任,你不是在害我嗎?」林青喘著氣說道,實在後悔當初讓她過來請安,碰上了哥哥。
「妹妹,你傻啊,哥哥能明張目膽到府里搶人嗎?你只需要找個由頭讓她出門,告訴我路線,之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誰會追到你身上?」林剛嘿嘿一笑,眼露淫光。
「行不行一句話,老子沒時間在這耗,碼頭還一堆事呢!」
林青咬牙,起身走了幾個來回,閉了閉眼,開口說道,「好,但不是現在,再過幾天府里女眷要去大觀山禮佛,我再想辦法把她單獨支開,你先把銀子送來,我急用!」
林剛嘿嘿一笑,「一言為定,若你失信,老子進府偷也把人偷出來!到時候就是你這個當家夫人失責了,可別怪哥哥。」